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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段小姐明言心事狄公子假订姻缘

天定良缘不可强,赤绳系足是前生。

虽然假定终身事,月老神祇已察明。

当时段红玉听了狄龙之言,暗骂一声:“小冤家,你分明知我为着姻缘之事,你故意推作不知,教我说明。我乃未出闺门的少女,这话如何叫人说得出口?”想了一刻,说道:“这小畜生,倒也老辣,心中明白,反难我明言。若不说明,他假作不知,岂不将此段良缘当面错过了?罢了,我也忍羞,不如与他当面言明便了。”唤声:“公子,奴实乃未出闺门的少女,今年十六。幼年十岁间,在后花园玩耍,偶遇终南山云中子仙师,传授与我兵书仙术,件件法力俱全。前时我主进了反表于中国,天子振怒,差你令尊提兵南征。初到我关,几场得胜,后来奴家施法,困在高山中。今虽受困,幸而他军中有粮。若要令尊脱离此难,有何难处?只要公子依我一事:除非你我订了良缘,两下许成佳偶。”公子闻言一笑道:“好个无耻贱丫头!自古婚姻须待父母之命,须凭媒妁之言,哪里有男女亲自对言婚姻之理?你实不知羞耻,而败人伦。我堂堂一个男子,生长天朝,岂肯配你偏方化外不知廉耻之女?如若久后人知你我于阵上自订为婚,岂不羞惭的么?我劝你休要胡思妄想,收拾此念罢。”

狄龙几句言词,说得段红玉恼羞成怒,说:“狄龙,你不识好歹的蠢东西,焉敢出口伤人!你说是个堂堂的男子,生长天朝,不肯配匹我蛮方之女,只怕你今后求救兵时,踏破铁鞋无觅处。我虽乃生于南方,父为伪官,但南方一角九溪十八洞俱已闻名他是英雄豪杰之人。我虽年方十六,女子之工,何所不晓;诗文刺绣,何所不精;兼能隐遁变化,腾云妙术,善于六壬神课。你国纵有雄兵猛将,哪里使我挂怀?就是奴的容貌,虽不敢称为尽美,也不是败陋之姿。我虽一少弱之女,法术精通,文武双全,你敢大胆狂言,藐视我么!早知你如此轻薄奴家,错于口吐真情。今日不斩你头,怎雪我胸中忿怒!”拍马抡刀,照头砍下。狄公子长枪急架挑开。二人冲杀了二十余合,两边战鼓如雷。有王怀女在旗门下看见狄龙与段红玉杀得难解难分,说:“这二人果乃将门之子女。”当时小将狄龙想道:“我称将门之子,武艺传家,难道反不如一个油头粉面之少女?今日不胜他,誓不为人。”即抖擞精神,长枪一紧,上下飞腾快刺,杀得段小姐有招架之功,无还兵之力,口中发喘,遍体生津。段红玉说:“这小冤家的枪法厉害,真乃少年英雄。怪不得他眼横四海,旁若无人。少年出众,人物轩昂,超群儒雅,观他是福禄齐全。我段红玉若得匹配这员小将,就死瞑目。此非我私心淫行,但是终身大事,百年会聚,必求相当,岂可草草为伍耶!”正想之间,狄龙枪已飞至面前,小姐一惊,拍马而走。狄龙催开坐骑赶去。

段红玉回头看见狄龙赶来,便取出一宝贝,名落魂幡。正要插起,又恐他惊受不起,伤了他的性命。虽然还有解救,但爱惜这员小将心切,不忍他受苦楚:“但恨他不肯依从我,还来多言羞辱,奴家何不取红线绒索,擒他下马!”即念动真言,只见一道毫光,飞起仙索。小姐呼声:“狄龙,看我的法宝来取你。”公子听他“法宝”二字,忙将马勒住,但见半空中毫光闪闪:

红光透起日无明,飞舞空中乐军情。

不啻天罗兼地网,纷纷滚滚到天灵。

当下狄龙不知这件是何东西,吓了一惊,说:“不好了!果然这丫头以妖术弄人。想这件东西落下来,只怕性命难保了。”连忙拍马而逃。段小姐冷笑说:“你思逃脱,休想的。”手往上一指,只闻一声响亮,红光忽落,狄龙身上忽被捆绑住,跌于马下。小姐催马上前,手举双刀,喝声:“狄龙,我来取你的性命。”狄龙此时料不能逃脱,说声:“罢了,再不想我狄龙,今日死在阴人之手。”说罢,闭目待死。段小姐喝声:“狄龙,你今被捆绑,我刀一下,就身首分开。你只管打算来:若允婚事,我就饶你,如一句不字,枉送你性命。”狄龙想道:“这无耻贱人,痴心妄想,要我许婚。我若允了,久后人知,岂不耻笑于我?宁可死在他手中,此事断乎不可依他。”又想:“身已被擒,若一言不允,他刀一下,我死在目前。我也不打紧,但父亲困在高山中,未曾救出,母亲尚在,我若死了,好不凄惨。不若我诈哄了贱人,放起我来,谅他的武艺不是我的对手,此时出其不意,刺死于他,岂不为美!”想罢,呼声:“小姐,我一时愚昧,不依从于你,今已悔过,伏望涵容。我今允你婚姻之事,快些放我起来,待小将回营告知元帅,才是正理。”小姐闻言大悦,呼声:“狄公子,你此话真的么?”狄龙说:“小姐,我并不虚言的。”小姐说:“既然如此,奴安肯得罪?放你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登时仙索解下。

狄龙翻身上马,提起银枪,瞪起目看看段红玉,大骂:“无耻贱婢,你依仗邪法拿我,好不羞耻!要强逼为婚,我狄龙本是个顶天立地奇男子,焉肯匹配你化外之人?”说罢,提起长枪便刺。段小姐怒道:“好负心小贼!”双刀架住,战不上几合,又照前索他下马。段小姐提起双刀,不过是恐骇于他,哪里当真舍得斩下?勒住马,喝道:“好失信的冤家!你既不肯允婚姻之事,当面食言,我也不擒你。但你不该假言谎说哄我,辱骂于我。本该即时杀你,但今若果真心允我婚姻之好,奴即回关劝父归你,然后放出你父亲。你意下如何?倘若允肯,快快说来,待奴打发你的去路。”

狄龙此番思来想去:“这婢奴三番两次不忍伤害,不过欲订结婚姻。何不哄骗了他,解了目下父王之困,岂不胜于自设机谋,又要上山伐木,许多辛劳。今他许我放回父王,不用吹毛之力,有何不妙?倘若见了父王之面,反说未允也由我。”主意想罢,唤声:“小姐,我今当真许了此事,成就了百年之好,你就要收兵回去,救出我父王,献关投降。万不可失了信的。”段小姐呼声:“小冤家,说了半日话,你难道不闻知么?”狄龙冷笑说:“小姐如此,何难依你。倘救出我父,乃我的恩人,献关投降,乃弃暗投明,同为一殿之臣,与我就好成为夫妇。如今再不失信哄你的。”小姐听了,呼声:“公子,你的言词,实难真信的。若是真心,可对苍天发了一誓。”狄公子闻言,踌躇一会,便说:“岂有此理!我男子汉一言既出,难道反悔的么?”小姐说:“公子,你早间已骗我一次,焉可再骗二次?倘反复起来,一时之怒,伤害于你,奴心何忍。若不对天盟了誓来,谅你又有反复的。”公子一听,暗暗骂声:“好厉害的贱人,迫我誓言,方信为真。我如今既不过瞒他,可将不痛不痒誓言哄骗于他。”即呼声:“小姐,既要凭信,我就对天盟誓:倘我狄龙反悔失信,辜负了小姐之约,自身遭兵难。”

此时狄龙公子对天发誓,只道无心乱说之言,岂知成了忏偈,日后却也应验了。他后来要抛弃段小姐,困于敌阵之中,险些伤了性命,幸亏得小姐前来搭救,方能保全性命。验盟却也奇的。

当下小姐见他发了誓言,心花大开,呼声:“公子,愿你改祸成祥,永无灾殃。”说罢,口中念念真言,收回仙索。狄龙起来。段红玉唤声:“公子,今领兵回去,等到晚间,将狄千岁众人放回,待你父子聚会了,三日后,劝父归降。你道如何?”公子称是,又想:“这丫头果然投降的。且先哄了他,收了长蛇阵,救出杨元帅三人,再作道理。”便呼:“小姐,如今话已说完,你何不回去收了此阵?”段小姐说:“公子之言有理。你且慢些回营,待奴先收兵回去,准三日后来投降。”说完,上马加鞭去了。狄龙公子方才上马提枪,垂头丧气而回,便一路思想这段红玉的痴心,觉得好笑:“若非仇敌,他生得如此美貌,为我之妻,不是辱没的。”

又说王元帅见狄龙去赶段红玉,不见回来,心头挂念。正在差人前去探听,见狄公子远远回来,心头放下。想起:“实为奇了,段红玉法力多端,狄公子因何逃奔而回?”想未完,狄公子已到,即开言呼声:“公子,你追赶段红玉,胜负如何?”狄公子见问,反觉得羞惭起来,遂将阵上之事,一一说明原由。王元帅听了,不胜大悦,说道:“既然段小姐一心归降我朝,与公子结为姻好,真乃一双美满夫妻,亦由当今天子洪福。这员女将法力高强,若得他为助,南方何愁不平。等狄元帅明日脱了此难,老身自然与令尊细细说明,成全你二人的美事。想来万里程途的姻缘也。”狄公子闻言,满面发红,说,“元帅,此事休得再提起了。我狄龙既以英雄自许,岂肯屈于丫头之下。今日不过权词暂哄于他,即日救出我父,强如自己劳师动将,设施谋计。我父倘脱离此山,与他拼个死活。纵然身亡,亦无所恨的,断然不要这贱婢为妻。”

不知王元帅如何答话,且看下回,再行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