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世界科幻经典作品集
7669700000028

第28章 海洋探秘卷(28)

但与此同时,那个引起了这么多好奇心的怪物,正越来越低地朝这座美丽的城市飘来。几分钟后,它已经近得足以被准确地辨认。它看上去就像是一种气球,不过这种气球在鹿特丹肯定从来没有人见过。因为,请允许我问问,有谁听说过完全用下流小报做成的气球?这在荷兰当然是没人听说过,可就在这儿,就在每个人的鼻子底下,准确地说是在他们鼻子上方的不远之处,此刻就有那样的一个气球,而且我有充分的根据说,它的的确确是用那种人们从来不知可用于此类目的的材料制成的。这对鹿特丹人的良知来说是一个奇耻大辱。至于那个怪物的形状,那就更应该受到指责,它看上去简直就像一顶倒挂着的巨大的小丑戴的尖帽。而这顶尖帽决不可被等闲视之,当它飘得更近之时,人们看见一根宽大的丝带从其顶尖垂下,而环绕那圆锥形的上沿或者说底边,有一圈像是牧羊铃似的小乐器,它们叮叮地不断奏着贝蒂·马丹的曲调。但还有更糟的:从那个古怪的飞行器的吊舱垂下的蓝色丝带上,吊着一顶硕大的淡褐色海狸皮帽,其帽沿无比宽阔,其半球形的帽顶饰有黑带银扣。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许多鹿特丹市民竟然发誓说他们以前曾多次看见过那顶帽子——实际上所有的人似乎都觉得它十分眼熟;同时葛丽特尔·普法尔太太一看见那顶帽子就又惊又喜地尖叫了一声,并宣布那是她丈夫戴的帽子。说到她丈夫得多交待几句,因为普法尔先生连同其三个伙伴实际上早在五年前就从鹿特丹消失了,而且消失得非常突然、非常奇怪,直到这个故事发生之时,所有打听他们下落的努力都毫无结果。当然,最近人们在城东郊外一个荒僻之处发现了一些骨骸,这些被认为是人骨头的残骸和一些看上去很怪的碎屑混杂在一起。有的人甚至认为那个地方曾发生过一起卑鄙的谋杀,受害人很可能就是汉斯·普法尔和他的三个朋友。

那个气球此刻离地面已只有一百英尺,下面的人群已能清楚地看见气球上面的那个人。此人长得实在是非常奇特。他身高不超过两英尺,但躯体宽得不成比例,看上去活像一个滑稽可笑的圆球。他的脚没法看见,他的一双手大得出奇。他的头发呈灰色,被系成一条辫子垂在脑后。他的鼻子又长又弯而且通红;他的眼睛又圆又亮而且敏锐;他那张脸虽说已老得布满皱纹,但却又宽又胖而且是双下巴;不过说到耳朵,在他头部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相似之物。这位古怪的小老头穿着一件宽阔的天蓝色缎面礼服大衣,与之相配的是一条膝部有银扣固定的紧身裤。他的背心是用一种嫩黄色的布料做成;一顶白色波纹绸帽子非常时髦地遮住半边头顶;为了完善他这身装束,一条血红色的丝织围巾系在他脖子上,系成一个巨大而古怪的蝴蝶结,优雅地垂在胸前。

正如我刚才所说,气球已下降到大约离地面一百英尺的高度,这时那位小老头突然一阵瑟瑟发抖,似乎不想再接近些地面,因而他让气球暂时保持不升不降。接着他焦急不安地从他那件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大的笔记本,疑惑地把那个笔记本掂了掂,然后极度惊讶地盯着它,显然是惊讶于它的重量。最后他打开笔记本,从中抽出一个用红色火漆加封、用红带小心捆扎的大信封,不偏不歪地将其掷于叙佩巴斯·冯·昂德达克市长在站着的地方。气球驾驶员此刻已开始准备离去。他必须抛掉部分压舱物才能使气球上升,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劳神从口袋里往外倒沙子,而是一个接一个地一口气扔下了六个沙袋。非常不幸的是这些沙袋全都砸在了市长的背上,使他在鹿特丹市民众目睽睽之下一连翻了六个跟斗。昂德达克市长忍受不了小老头的这番无礼,在翻六个跟斗的过程中他始终竭尽全力咬紧他的烟斗,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不会让那支烟斗离开他的嘴角。

与此同时,那个气球像一只云雀高高翱翔,远远地飞离了鹿特丹,最后静静地飘进了一片白云,就此从善良的鹿特丹市民惊讶的眼光中永远消失。这下人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那封信,那封信的投下和随即产生的后果证明了对市长·昂德达克的身体和个人尊严都造成了致命的后果。不过市长在翻滚之时并没有忘记拾信这一重要目的。待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该信是写给他本人和鼓钹冬冬教授的,称呼的是他俩作为鹿特丹天文学学会正副主席的头衔。因此二位高官大员当场拆开信封,读到了下面这封异乎寻常而且的确非常严肃的信——

天外来信

一切准备就绪。

鹿特丹天文学学会主席冯·昂德达克及副主席鼓钹冬冬阁下:

二位阁下或许还记得以修风箱为业的一个名叫汉斯·普法尔的谦卑的市民,他和另外三人大约在五年前从鹿特丹失踪,其失踪的方式肯定一直被人们认为莫名其妙。可二位阁下看有多怪,给你们写此信的我正是汉斯·普法尔本人。我的父老乡亲们大多数都知道,在我失踪前的四十年内,我一直住在那条叫绍尔克劳特的小巷巷口一幢小小的方砖楼里。我的祖辈自古以来也一直住那幢小楼,他们和我一样也曾一直从事修风箱这门既体面又赚钱的职业。直到前些年,也就是在所有人都热衷于政治之前,一名正直的鹿特丹市民所向往的最好职业莫过于就是我这个行道。这行道信誉卓著,从不缺活儿,收入可观而且受人尊敬。但正如我要说的,我们不久就开始受到自由权利、长篇演说、激进主义和诸如此类的新鲜事的影响。那些原来堪称世界上最佳主顾的人们现在没有片刻的时间到我们这里,他们不得不尽其所能去获悉变革的消息,竭尽全力跟上智力的发展和时代的精神。如果需要煽风点火,那用报纸比用风箱还来得便当;而且由于政府渐渐变得软弱,我毫不怀疑皮革和铁的耐久性也需要相应增强……因为不久之后整个鹿特丹就再没有一副风箱需要缝补一针,或鎯头相助。这是一种非常难熬的境况。我很快就穷得负债累累,而且由于有妻子和孩子需要养活,我的负担终于变得不堪承受,我开始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寻思用哪种最佳方法结束我的生命。与此同时,讨债人使我很少有空闲认真思索。我家几乎从早到晚都被债主包围。有三个特别的家伙生怕我寻短见,终日都在我家门口监视,并用法律对我进行威胁。我暗暗发誓:要是有朝一日这三个家伙落到我手中,我一定要对他们施以最严厉的报复。我认为,正是这种期待复仇的快感阻止了我用大口径手枪打碎自己的脑袋,使我取消了马上自杀的念头。不过我想最好掩饰起自己的愤怒,暂且用诺言和恭维话哄住他们,待时来运转再伺机报仇雪恨。

一天,我趁他们不防悄悄溜出了家门。怀着比平日还更沮丧的心情,我漫无目的地徘徊在最僻静的背街小巷,直到最后我偶然撞上了一个书摊。我看见身旁有一张为顾客准备的椅子,也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并且翻开了随手拿到的第一本书。那原来是一本关于天文学理论的小册子,作者要么是柏林大学的恩克教授,要么是一位名字相仿的法国人。我对天文学方面的知识还有那么点一知半解,所以很快就被该书的内容吸引住了。事实上在重新想到我的现实处境之前,我已经把该书从头至尾一连读了两遍。这时天已渐近黄昏,我朝着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可那本论著,连同我一位表亲最近从南特写信作为重要秘密告诉我的在气体力学方面的一个发现,已经在我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象。而当我沿着昏暗的街道漫步之时,我仔细地反复回想该书作者那些新奇大胆而且有时令人难懂的推论。书中有些特别的章节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对我的想象力产生了影响。我对那些章节想得越久,我心中被激发的兴趣就越浓。我所受的普通教育之局限,尤其是我对自然科学的无知,非但没有使我怀疑自己对所读之书的理解能力,或是使我怀疑因此而产生的许多模糊概念,反而进一步刺激了我的想象。

我到家时已经很晚,所以我进屋就上了床。但我满脑子的问题使我根本没法入睡,于是我躺在床上沉思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我一大早又匆匆去了那个书摊,用我仅有的一点钱买了几本力学和实用天文学书籍。我带着这几本书平安回家,利用所能用上的每一分钟认真研读,并且很快就精通了有关方面的知识,以致于我认为自己已有足够的能力实施一个计划,一个要么是魔鬼、要么是我的守护神让我想的计划。在读书的间歇之时,我不遗余力地哄慰那三个使我烦恼不堪的债主。在这一点上我终于获得了成功——这部分是靠变卖家具还了他们一半的债,部分是靠我许诺一旦完成一个小小的计划就还清余额,并请求他们协助我实施该计划。凭着这些手段,我发现没费多少力就让他们上了我的圈套。

在我妻子的帮助下,我设法做出了这样的安排:我们一边偷偷摸摸、非常谨慎地卖掉了我剩下的全部家产,一边以各种名目东一点西一点地借到了一笔可观的现金。说来也惭愧,我当时压根儿没去想将来还钱的事。凭着这笔拼凑起来的钱,我开始陆续采购了一批幅宽十二码的上等细棉布、一些绳子、大量橡胶漆,订做了一个又大又深的柳条筐,此外还买了其他几种制做和装备一个特大气球的必需材料。我叫我妻子用最快的速度缝制气囊,并教她所有必要的知识和特殊的缝制方法。与此同时我把绳子编成了一个巨大的索网,并为它装上了一个圆箍和必不可少的器具;还买了许多在高空进行实验的仪器和材料。然后我在深夜往城东一个荒僻之处运去了五个能装五十加仑的铁圆桶和一个容积更大的铁桶;六根直径为三英寸、长度为十英尺、设计成某种形状的马口铁管;一些我不能说出名称的特种金属,或者说半金属和六坛极其普通的酸。

我在计划中为气球充气期间,在每个小铁桶应在的位置上各挖了一个小洞,这些悄悄挖成的小洞形成了一个直径为25英尺的圆圈。在这个圆圈的中央,即放置那个大桶的位置,我挖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洞。我往5个小洞里分别放人了5个装有50磅炸药的铁罐,而往那个大洞里则放人了一个装有150磅炸药的桶。我以适当的方式用隐蔽的导火线把那些铁罐桶连在一起;把四英尺长的一根缓燃引信的一端插入一个铁罐之后,我填上那个小洞,把那个小铁桶置于其上,让引信另一端伸出地面约一英寸,紧靠在桶底边缘勉强能被看见。接着我填上了剩余的洞,并把铁桶置于它们各自的预定位置!

除此之外,我还往该处运去了一台格林先生改造过的那种空气浓缩器,并把它藏在了那儿。不过我发现这台机器需要经过一番改装才能适用于我计划中的需要,通过艰苦的劳动和不懈的努力,我终于成功地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我的气球很快就做好了。它可以容纳四万多立方英尺的气体;它能轻而易举地载起我和我的全部器具;如果我安排得当,还可以加上175磅压舱物。气囊涂过三道漆,我发现细棉布完全能代替丝绸,它同样结实,但却便宜得多。

万事俱备之后,我逼我妻子发誓保密,对我那天上书摊之后的全部所作所为只字不提;而我则许诺只要情况一允许我就会返回。我把剩下的一点钱全部给了她,然后同她告别。其实我一点儿不为她担心,她是人们所说的那种会当家的女人,没有我帮忙她也能把诸事料理妥当。实话实说,我相信她始终认为我是一名游手好闲之徒——一个无足轻重之辈,除了想人非非之外一无是处,而且她巴不得能摆脱我。我同她告别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带着那三位给我添了不少麻烦的债主,我们绕道把气囊、吊舱和装备运到了存放其他东西的那个地点。我们发现存放的东西完好无损,于是我马上开始动手做该做的事。

那天是4.月1日,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而且不时有濛濛细雨洒下,弄得我们圾不舒服。但我主要担心的还是气球,虽说橡胶漆能够防水,但雨水已使它大大地增加了重量;此外埋在地下的炸药也容易受潮。所以我让那三个讨债人同我一道不歇气地加紧干活儿,我们敲掉了中间那个桶表面的冰,搅拌了其他几个桶里的酸。不过他们一直不停地盘问我到底想用那些仪器设备来干什么,并对我让他们干那么重的活儿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我生怕他们离我而去,但我设法哄住了他们,许诺一干完活,马上就付清欠他们的全部借款。

四点半左右,我发现气球的气已充够。于是我系上吊舱,并把全部装备放人舱内——包括一个望远镜、一个经过重新改进的气压表、—个温度计、—个静电计、—个罗盘、一个指南针、一只秒表、一个铃子以及—个喊话筒等等,还有—个抽掉了空气又小心塞好的玻璃球。我当然没忘记放入那台空气浓缩器、一些生石灰、一支封蜡、足够的淡水和大量的食物,我还把一只猫和一对鸽子放进了舱内。

这时天已快亮,我认为已到了出发的时间。于是我假装不小心把一支燃着的雪茄烟掉在了地上,趁俯身拾烟的机会我偷偷点燃了那截缓燃引信,那截引信的一端从一个小铁桶的边上微微伸出地面。那三个讨债人丝毫没觉察到我这个小动作;而我已纵身跳进吊舱,立刻砍断了那根将气球系于地面的绳子,并高兴地发现气球在载着175磅压舱铅块的情况下仍以惊人的速度猛然上升,看来它能够载起更大的重量。我离开地面时气压计的读数是30英寸,温度计显示摄氏19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