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浩……哥，是你吗？”
“你是……”
“我是雪儿。浩哥，对不起，上次我不该那么粗鲁！不该那么对你！”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嗯。我想跟你再见一面，可以吗？”
“不要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我已经把问题想开、想透了。”雪儿说：“浩哥，就我自己，现在就在你家外面的路边等你，你能出来一下吗？”
就她自己，怎么连晶晶也没带？以前她总是有一点架子的，无论到哪儿身边都会有几个跟班，现在怎么就她自己？这么冷的天，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来不可呢？吴浩思索着。
“你放心吧，我这是最后一次来打扰你了。”雪儿觉得吴浩在犹豫，赶紧说，“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去见你的。”
“我是不会走的！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会一直在这儿等到你肯出来为止！”
吴浩放下手机，望着还在生气中的秀秀说：
“雪儿又来了，就在外边！”
“别跟我说，你想见就见，想走就走，跟我没关！”
秀秀一听，更加来气了。
“那你看我是去还是不去？”
吴浩立刻又没了主意。
“不去不急死你！”
“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
吴浩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快去吧，免得人坐在这里，心早就被烧焦了，那多难受。”
秀秀讽刺挖苦着他。
“我不去了。”吴浩真切地说，“你不理我，我心才焦呢。真的，这几天我明白了很多，我真正需要的还是你。我和她之间的一切虽很美好，但她不适合我，跟她在一起心里不踏实。我今天本想出去跟她说明白，我和她之间的一切已成回忆，没有以后也没有将来，我想跟她好说好散，彼此心里都好放开，也许都会好受些，对以后也有好处。”
“那你还不快去，让她在那里等。”
一脉泪泉从秀秀的眼中迸出，把她压缩着的心胸苏解。
吴浩忙帮她擦掉眼泪，拍拍她的肩，轻轻说：“我一会就回来！”
“你快去吧。”秀秀说。
吴浩走出房门。他的眼前，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广阔原野。一阵阵雪风扑面而来。呵，真冷！
冬天的原野，显得特别空旷、辽阔。夹着点点雪花的狂风在田野里一无阻拦地呼啸着。光秃细长的树枝像是强打精神一样，竭力站稳着身子，在那里凄凉地瑟瑟作响。
吴浩望了一眼灰色的天空和混沌沌的气象，嘴里的呼吸像是冒着白烟。他匆匆走到外面的大路上，果见一辆乌黑的小车孤零零地靠在边上。散落在各处的村落、河流、远山和树林，像死人一般苍白，显得十分悲惨。
雪儿在车里等着，好不容易看吴浩到了跟前，害怕他冻着，赶忙打开车门，浩哥快上来。
吴浩上车坐下来，车内暖融融的丝毫不觉着冷。
“浩哥，对不起，我为上次的行为跟你道歉！”
“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吗！”
吴浩说罢，静静地看着她，——雪儿脸上蒙着一层灰暗的苍白，但又透露出内心的激动。她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抚摩着座椅，吴浩发现它在微微哆嗦。她的胸脯一会儿高耸，一会儿又像屏住呼吸。
“你又来做什么？你的出现会影响我的家庭的。”
吴浩不忍说令她伤心的话，可他又不能不说。
雪儿从他的言语、眼神中觉察出了他的全部心思，她一声不响，只管用一双眼睛怔怔地瞅着他。不知怎的，吴浩觉得她的目光温柔得叫人心醉。
“大冷天的，你来有什么事情？”
“我只想再看看你！”
“有这么重要吗？”
“有！”雪儿平静地说，“以后我不会再来了，我不想影响你的家庭。”
“真的？你真的想通了？”吴浩有点喜出望外。
“嗯！”雪儿深深地点了下头。
“这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雪儿嘛！”
吴浩突然觉得雪儿很可爱。他高兴地看着她的脸笑了，很自然也很灿烂。
雪儿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吴浩这样亮堂的笑容了，心里涌起一种久违了的幸福感。她也开心地笑了，眼里却淌着泪。
吴浩柔情地为她擦去泪水。
“如果当初不遇上你，真不知我的命运会是什么！”雪儿无限感激说。
吴浩说：“那时你说你是个学生，害我时常为你牵挂和担心！”
说到过去，他们又一次绽开了笑脸，共同回忆和互述着初识的情景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一段美好的日子，久久沉醉在往昔甜蜜的爱情中……
“浩哥，我能不能再提一个无理的要求？”雪儿突然说。
“什么要求？”吴浩问。
“把你当初送我的那枚戒指，还给我，行吗？”
雪儿用唯恐遭到拒绝的神情和盈盈欲滴的眼睛看他。
“对不起，我已经转送给我的老婆了。”
“好罢。”雪儿无奈地说，“那你今天别急着回去，就在这儿陪我多聊会儿？”
吴浩看着雪儿，知道她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说：
“这不行，我老婆会不愿意的，她会担心我。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好罢，我不为难你了，浩哥。”雪儿有些伤感。
“雪儿，对不起。”吴浩感到很内疚。
“浩哥，不要说对不起，”雪儿故作坚强说，“只是以后你不要忘了，在世界一个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雪儿，好吗？我会在那里默默地祝福你幸福安康！”
说完，雪儿两眼微红，晶莹透亮的眼中随时都有泪珠会掉下来，脸上有种依依不舍的惜别之情，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别难过，有机会我会去香港看你。”一种怜惜的感情让吴浩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激动地把雪儿拥进怀里，歉疚地说：
“雪儿，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珍重，要尽快找到自己的幸福，要天天开开心心的！”
雪儿听了，怎能不肝肠寸断，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
“雪儿，你别哭呀，你一哭，我的心好痛！”
吴浩的这种拥抱，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热烈的拥抱，而是不忍和分别时的深重情意的流露，雪儿能感觉到；但她一到吴浩的怀抱，身子就发软……听了吴浩这话，就更加伤心起来了，本就噙在眼里打转的泪水，这时禁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下落……她无力地倒在吴浩的怀抱里。吴浩心里也十分难过……忽然，雪儿心不由主疯了似的去亲吻吴浩，她的嘴唇碰触到吴浩嘴唇的那一刹那，就像一股电流迅速传遍了两人的全身。吴浩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就被雪儿狂热的激情给淹没了。
此刻他的全部是雪儿。他也不由自主地拥住雪儿，也开始疯狂地吻她……
雪儿“咝”地一声拉开皮衣的拉链，露出她雪白的胸脯和深深的乳沟来……但这声拉链的声响如同一声被敲响的警钟，这一声响使吴浩突然清醒过来，她想起了秀秀，想起了他的家庭。吴浩慌忙松开雪儿，怜爱地说：
“雪儿，我们不能这样，赶快穿好衣服，小心冻着了。”
“我爱你。浩哥，你想要我的话，随时都可以。我是你的，浩哥。”
“雪儿，你清醒一点，我妻子还在家里等我，我们不能这样。”
“你要我吧。吴浩，我不要你负责任，也不会来纠缠你，你要我吧。”
“听话，快回去吧，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妻子。”
“你要我吧。吴浩，别嫌弃我。”
雪儿说罢，又拥了过来。
“你……”吴浩又气又急，不由狠狠地推开她。
他一定把她看成了一个外面纯洁、心里淫邪的女人了！雪儿想到这一点，脸上都吓得改了样，两颊的肌肉都松松地下垂，一张嘴差不多都看着好像是一个小圆孔的样子。
“浩哥，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坏女人？”
雪儿拉上皮衣拉链，整了整衣服说。
“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你以后还会想我吗？”
“当然会。”
听了吴浩的真心话，雪儿虽然感到片刻的欣慰，但是这好像一股激风，吹过去就不回来了，留下的只是凄楚的微笑。
“好了，你回去吧，我走了。”雪儿凄然说。
“嗯。路上小心。”
吴浩也怕时间长了，秀秀在家担心，起身就要下车。
“等一下，浩哥。”
雪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急促地叫了一声。
“还有事吗？”吴浩回过头问。
雪儿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箱递上，说：
“这里面是100万现金，以后别再那么辛苦了，去开一个超市吧。”
吴浩没接，他看看雪儿，说：
“谢谢了。如果你还尊重我，就请拿回去罢。”
作为一个男人，本就辜负了一个女人，心里本来就不好受了，怎好再去接她的钱呢。吴浩生活虽苦，但他不愿使自己的良心再过意不去了。
“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心意了，难道你也要拒绝吗？”雪儿一脸失望。
吴浩拍拍她的肩，轻声说：“拿回去吧。我真的用不着。”
“你可一定要幸福啊，不然我会不甘心的！”
吴浩看到她发红的眼睛，于心不忍道：“我送送你吧。”
雪儿忍着内心的酸楚，强作无事般回答：“不用，你快回去吧。”
吴浩看看她，狠狠心，下车走了。
雪儿按下车窗玻璃，任刺骨的寒风吹拂她的脸。
春天飞到了遥远的地方。过去的事情，只有在风中惋惜！
雪儿的眼光盯着吴浩渐渐走远的背影，固定不动。
这双固定的眼睛不像人世上一切人的眼睛。在这悲伤的、沉静的瞳孔里，有不能描绘的东西存在。这眼神儿充满了幻灭的希望所留下的安宁。是对另一种成就的悲惨接受。要了解这样的眼光，应当去看一颗天际的流星。
雪儿望着在风雪中头也没回的吴浩，多少往事历历在目：相识，相知，相恋……吴浩灿烂的笑容和他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一齐涌上雪儿的心头，她明白，她失去了今生难遇难求的至爱！从前那么多的期盼，那么多的等候，都化为乌有。
雪儿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哭红了眼睛。
人生有多少遗憾，造物主也无法解释。
卷着团团雪粉的狂风，发出冷酷尖细的啸声，来回疾驰，上下飞舞。
雪儿哭了一阵，泪水变成了冰，浑身颤抖得愈厉害了，她的手被冻得通红，不听使唤了，直到吴浩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她才肯慢慢关闭车窗，在车内静坐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在旷野中，一辆小车摇摇晃晃地，孤零零地挪动着。风在她的脚下旋转，冰冷刺人的雪片打在玻璃上。后轮陷在雪里，前进非常艰难。又冷又怕。雪儿的身子一阵剧烈地抖动，——好像昏黑的旷野里被秋风猛吹着的一棵小草。她的右边，森林像一堵黑墙矗立着，光秃的树木在狂风中呜咽。城里暗淡的灯火在前面很远的地方闪烁……
这个柔弱甜美的女孩想过自杀，也想过出家为尼，但她最终选择了坚强。
在横扫大地的风雪中，吴浩边走边想：什么是一个男人的幸福呢？什么是一个人的幸福呢？什么样的世界是幸福的呢？以前他只知道爱，没有考虑她的出身，没有查询她的家世，没有探知她的志向与抱负，只知道爱她与被爱，只知道没有爱就没有未来的世界。
而今，吴浩在他的小小的世界里细想，雪儿的世界很精彩，秀秀的世界很温馨。他和秀秀生命相托，灵魂相融，人生就极尽完美……
吴浩一路思索着回到家里，秀秀看到他冻得又红又肿的手，忙伸出双手为他取暖，并迅速把他拉到火炉边。吴浩边取暖边把他和雪儿见面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秀秀。
“看她那样，也怪可怜的。她既然都看开了，你不妨给她发个短信，说我们都愿意跟她做朋友，以后随时都欢迎她来家里做客。”
心地善良的秀秀对她满含同情地说。
“也好，这个想法不错。”
说不出什么原因，吴浩总觉得雪儿不会再来了，认为这么做倒是可以安抚她一下，待暖和了些，他便照着秀秀的意思，很认真也很诚恳地给雪儿发了一个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