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雨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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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华丽背后的忧思

不觉间,春节临近了……别墅内外灯火通明起来,饭桌上已经摆出团圆的盛宴,城里面全都张灯结彩,已经是一片节日的景象了。商店的橱窗里阵列出争奇斗艳的节日礼品。整个城市装扮得五颜六色,一条条长长的红绿彩绸,从一座座高楼顶上垂悬下来。不论到什么地方去,都能看到高悬着“春节快乐”、“恭贺新禧”之类的大字装饰和人们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

而这时候,今天去这里演出,明天去那里拍片,雪儿比平时就更忙乎了;这里的还没忙完,那里的一大堆事又在等她。看别的情侣出双入对,雪儿常常感到内疚,感到自己对不起吴浩,没有时间闲下来多陪陪他;此外她还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今年春节期间的“迎春花市”,她不能陪吴浩去大饱眼福,领略“花城”的风采了。但她又常常这么安慰自己,等她有了更大的成就,以后再慢慢去补偿他。而吴浩也在这样的生活中慢慢地习以为常了。

雪儿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吴浩心情不高兴不舒畅的时候,她会千方百计地逗他,让他笑让他唱让他跳让他开心。有时也会忙里偷闲,陪他出去娱乐一下。现在,他们就来到一家歌舞厅里。那堂皇富丽的大厅上,吊着蓝色的精巧的大宫灯,灯上微微颤动的流苏,配合着发着闪光的地板和低低垂下的天鹅绒的蓝色帷幔,一到这里,就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当爵士乐抑扬地疾缓不同地响起来时,一群珠光宝气的艳装妇人,在暗淡温柔的光线中,开始被搂在一群男士的胳膊上。酣歌妙舞,香风弥漫。

雪儿和吴浩各要了一杯饮料,在一旁刚坐下来,一个男士便上前邀雪儿跳舞。

“谢谢。我先歇会儿。”雪儿很礼貌地谢绝了。

喝了饮料,雪儿站起来,拉起吴浩的手说:“浩哥,咱们去跳一曲。”

“你去吧,我不会。”吴浩抱歉地笑笑。

“没关系,”雪儿娇滴滴说,“来嘛,我教你。”

吴浩被雪儿拉进舞池,他胡乱地跟她跳了起来。

音乐特别响,在空气中震荡,人们是那么狂热地兴奋着!

吴浩的腿直哆嗦,他连续不断跳着一种不可捉摸的舞步;额角上的汗湿的额发摆来摆去,总是赶不上脚步。

三角震动器发出雄浑优美的舞曲声,仿佛是一个温存又坚强的人,唱起朴素优美的歌,劝说着、呼唤着人们跟他前进……

年三十的晚上,窗外凉风习习。

吴浩守在电视机前,看完雪儿的演出直播,他知道,离雪儿回家还有一段时间,就来到书房里,拿起写字台上那张《羊城晚报》,看着自己不久前发表的那组绘画,上面还配有这样一段文字:“本组图是从吴浩先生近年创作的作品中选辑而成。这些作品,不论是工笔重彩或是素描写真都流淌作者对生活、理想的热爱和追求。他的作品具有现代派特色,清新、深邃,充满时代气息而抒情的画面给人以美的享受。”

吴浩感到很欣慰,他要继续努力,争取更大的成绩来回报雪儿为他的付出。

画完一幅画,吴浩又琢磨了很久,他改了又改,觉得满意了,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画笔。尔后,他苦思冥想,又拿出一本稿纸,一口气写下了一篇小散文,感到有点倦,抬头看看挂钟,已是凌晨两点过了,雪儿还没有回来。

真是苦了她了,人们都在欢度春节,她却一直在外忙碌,我不能再给她添什么烦心事了。吴浩坐在写字台旁,静静地思想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的,在雪儿面前,吴浩从不提什么不快的事,他把他的那份自卑深深地埋在心底。雪儿也总是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创造喜剧色彩,逗他开心。然而,吴浩毕竟是一个人的时候多,一个人的时候,又难免想东想西。说起来,在她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下,这几个月来,在艺术这条道路上,他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了,但他得那三瓜两枣,毕竟还算不上有什么收入(在报刊上发表一篇散文,也就一二十块钱的稿费),而雪儿在外面唱一支歌,却有400—2000块不等的巨额收入,差异实在太大,长此下去他是站不住脚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抛弃的危险;因为现实很实际,什么都讲究摸得着看得见的,像他这样一个文艺爱好者顶什么用?而雪儿一出门就有多情的“追星族”盯住不放,虽是献花签名什么的,可日子久了,谁能保证她就不会对什么人动心呢?何况前不久还有几家什么公司的老总在苦苦地追着她,他将拿什么去抵御那一个个一掷千金的强敌?再说雪儿又看上他什么了,说到底,不还是救了她的那点小恩情吗!

吴浩不敢再往下想,可他又不能不想。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欢乐之夜,他心里涌满了源源不绝的悲哀和忧伤。外在的压力和内在的压力对他都太大了,只怕前途的暗礁还多得很呢。

“浩哥,对不起,让你等这么晚,怎不先睡啊?”

雪儿下班回来,见吴浩还坐在那里,忙上前说。

“你不在家,我也睡不着。”

吴浩站起身,情不自禁地拥着她说。

“要多注意身体。答应我,以后别等这么晚。”

“那你也要爱惜自己。”

吴浩抱住她亲吻。雪儿毕竟是个高雅美丽富有魅力的女人,吴浩很容易忘掉种种烦恼,对她产生激情。

“浩哥,先别亲我,有个好消息一直没空告诉你!”

雪儿挣脱出嘴说。

“什么好消息?”

“你又有几篇作品在国外发表了!”

雪儿说罢拿出一叠报纸。

吴浩接过来一看,是他写的那篇散文《广州印象》,发在了香港的《天天日报》上,还有他的素描作品《东方女神》,发在了日本的《每日新闻》报上,以及他以图设计的“愿生命之树常青”七个艺术画字发在了澳门的《澳门日报》上,心里一阵激动,又一把抱住雪儿说:

“谢谢你,雪儿!”

“再加把劲儿,争取在三五年内,把你的作品发到全世界去!”

雪儿在他的怀抱中,望着书架上那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吴浩的奖杯和一叠参差不齐的获奖证书,骄傲地说。

吴浩盯着她嫩藕般的脖颈想,是啊,在她的光环照耀下,她说的一切都指日可待。不是吗,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的作品不仅在大陆某些报刊占有了一席之地,并已夺得香港《当代诗刊》、日本《读卖新闻》、新加坡《五月诗刊》,马来西亚《金石诗刊》、菲律宾《世界月报》等更多海外刊物的位置,他还成为了中国书画艺术名人研究院的院士,加入了世界书画家协会,国际现代艺术家沙龙等高级艺术团体,作品在中外国际艺术大展赛中多次获得金、银、铜奖,并先后被中国御院、世协加拿大总会、香港冷川书院,比利时国际文化艺术交流中心、广东海丰红宫红场旧址纪念馆、深圳市龙华艺术馆等海内外多家艺术团体、美术馆、画廊收藏。随后,中国中央书画院、上海民族画院、台湾中华艺术学会,澳门环球诗书画社、泰国泰京天鸿书画院、新加坡狮城艺术学院,加拿大今日世界多元文化学院等海内外几百家单位向他约稿,或要求聘他为美术师、教授的邀请函如雪片从四面八方飞来,他都有点顾不过来了。

那一次在香港,通过有关人士,他还结识了世界各地和香港美术界名流林道润、霍英源、成凡等,自己似乎一下子也成了“名人”。但他知道,这些除了他的努力之外,全仗雪儿头上的光环。他没想到怀中的这个小美人竟有这么大的魔力,短短几个月,在艺术领域里竟也能让他“轰动世界”了。

“好的,我听你的。”吴浩吻着她说。

“但也不要太下劲了,要多注意身体。明天是大年初一,下午我还有一场演出,你也去看看吧,先放松放松自己,等过了年闲下来,我们再出去好好玩几天。”

雪儿看着他,关切地说。

“好,听你的。”吴浩高兴地答道。

“乖。上床睡吧,我洗漱一下就来。”

雪儿笑着拍拍他的脸,说完便去了洗漱间,吴浩也进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想着近来他所取得的一系列“艺术成就”,突然意识到他的发展有点儿太快,太猛,太不可思议。自己是什么人,充其量,一个乡下的穷打工的,一无文凭,二无水平,什么能耐?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清楚吗?不就是她用钱换的。真应验了那句“走走送送,提拔重用,只走不送,走也没用,不走不送,原地不动。”她雪儿要是不送,他能进得去那么多高级艺术团体?没有她,他能有今天?现如今,干什么事情,都是上边一句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不服不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狗日的钱!

吴浩翻来覆去想:如今的这些人为了钱,便有了知名或未名的报刊杂志社以“培养作家的摇篮”、“艺术家的处女地”为诱饵的骗钱妙方,大大小小倒爷们的巧取豪夺,地痞流氓的敲诈勒索,道观佛门为了“搞活经济”所推行的“承包制”的宗教异化,以及大批中小学生流失到社会做童工小贩做小偷做无赖等等……林林总总,怵目惊心。

唉,钱,钱……钱!什么都是为了钱!

“怎么还没睡?”

雪儿洗漱完走进来,看着吴浩,边脱外衣边说。

“等你啊。”吴浩应了一声,伸手迎她。

“不早了,睡吧。”

雪儿躺下来,吴浩拥着她。雪儿温暖的气息让他很快安静了下来。两人交体而眠……

早晨吴浩醒过来,枕着枕头,在雪儿旁边,看阳光射过她可爱的脸蛋的汗毛。看的这样近,他觉得她的眼睛大了,特别是她醒过来,一连几次睁开眼睑的时候;阴影过来,眼睛是黑的,阳光过来,成了深蓝,仿佛具有层层叠叠的颜色,深处最浓,越近珐琅质表面越淡。他自己的视线消失在颜色最深的地方,他看见里面有一个小我,到肩膀为止,另还有他的头部和衬衫领口……

下午两点过钟,吴浩愉快地跟雪儿来到她的演出现场。他看到场内挤满了全市的时髦人物,人山人海。人们正看一位身肢窈窕、二十多岁的姑娘跳舞。她时而探身屈膝,时而满场盘旋,身轻如燕;她有时把头一抬,眼珠的溜溜转,有时又轻舒双臂,楚楚动人。末了,场内响起一片掌声。接着是钢琴独奏,杂技表演,还有那滑稽的低音歌手,他唱得很有趣,而且和观众搞得关系非常好,唱的是“牵挂你的人是我”这个曲子;还有那女高音歌手唱她那“青藏高原”,她歌喉婉转、颤悠悠地唱着,一时又急唱一阵,换换气再唱,最后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引得听众狂风暴雨似的鼓起掌来,她就在掌声中一面微笑,一面鞠躬,向舞台后面倒退出去。

不一会儿,一阵音乐的热烈轰响,从舞台的两侧面冲出来三十个奇装的裸女,按着音乐的节奏,从虹彩缤纷的缎带之下踢着精光的大腿。每一个都装成一朵水汪汪的花;她们的腿都抖颤得好像花瓣里花蕊似的。在舞台上疾驰着,全都似乎有一张艳丽动人的笑脸;她们好像被一阵狂风飘荡着。从这旋转的舞蹈里面跳出一个高秀的,柔媚的女人,拉着一个穿红裤的小丑飞奔到脚灯前;那小丑一副呆相。数百双手拍起来了,喝彩了。那苗条的,轻盈的女人,回身嬉笑。那小丑顿着脚,鞠躬,抛下接吻。那女人尖叫一声,搂住那小丑,两人向着观众同时鞠躬,然后十分放荡地跳起迪斯科。

舞女的嚷嚷,小丑的挤眉弄眼,三十个舞女互相紧紧搂着按着音乐节奏的摇摆,观众的旋律的喝彩,铜鼓的喤响,管弦的嘤鸣,舞女的多样光彩的连续动荡,这一切造成一种凝结为一的印象——整个会场似乎跳跃在太空里面。

轮到雪儿出场时,吴浩看到全场的人都发出一个叹慕的呼叫,兴奋若狂。人海之中荡漾着一片智慧的银波,一切的目光都射落在雪儿的身上,年轻人和老年人都这样长久的继续骚动。女人们拿着望远镜,男人们拿出照相机,演唱会的盛况比演唱本身更有魔力。

待雪儿演唱完了,掌声和欢呼声像雷雨似的倒下来,再加上乐队把音乐奏得震天响。雪儿非常高兴,像儿童一样心满意足;女人们举着鲜花,男人们挥着手,大批的观众像潮水一般涌向舞台。每个人都想握一握大明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