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神的眼泪（一）
似乎永不停息的大雨与狂躁不安的闪电笼罩着夜晚的巴拉奇村。
“轰隆隆！”
一声雷霆巨响，漆黑的天空闪过耀眼的蓝白色。
巴尔迪在睡梦中被惊醒。他睁大着眼睛，额头溢出的冷汗湿了头发。急促的呼吸喘气与略显苍白的脸色，诉说着他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
六年后的巴尔迪褪去了未存不多的青涩，双眼蕴藏着他独有的深邃，脸型变得更有轮廓也有了胡茬。妻子克里斯蒂娜看着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这样的情况已不止一次的出现。每次她询问巴尔迪，却总是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敷衍了过去。她是个明白事理的女人，更是个了解丈夫的妻子，因而选择了沉默。
“亲爱的，你还好吗？”
她亲吻着巴尔迪，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关怀与担忧。
这份温暖让巴尔迪带着深深的歉意看向她。
“对不起，我又吵醒你了。”
他眼神充满愧疚，脑子里更是乱极了，双手顺了一把脸，起身坐在床沿边，冷静了一会后走向了窗户。
窗外是被雨水模糊的黑夜，他的双眼无法捕捉这未知的黑暗中隐藏的危险，他想到了那个梦境与此刻的情景是那么的相似，心里开始不安与烦躁。
梦是虚幻的代名词，只是相同的梦境却周而复始的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是冥冥之中在向巴尔迪暗示着什么？又或是女神在为他指引什么？当然，这些都仅仅只是猜测，他毫无根据。
梦境中的一切在他的脑海回荡，本无法清晰记忆的梦，对巴尔迪而言却那么深刻。如果梦境成为现实，将是巴拉奇村永远无法挽回的噩梦，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烦恼在心口作祟，他身心疲惫。
巴尔迪将他所梦见的告诉了同僚，然而荒诞离奇的事情即使是他自己都没有足够的信心去认为它是真的，换来的当然是众人的讽刺与嘲笑，毕竟谁又会去相信一个梦所带来的诡异故事呢？
为此，巴尔迪默默的独自承受着这份已积压在心底许久的焦躁，恶梦渐渐成为他心底的魔障，并狠狠的无时无刻的折磨着他。
他的行为似乎都变的有些不同寻常。即使深夜，他依然会独自一人巡视着村子的周围。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难道仅仅因为那个梦么？他如同无头苍蝇般没有头绪.。。
在长久的和平下，安逸、欢笑、无忧无虑麻痹了人们的思想。他们忘却了曾经恶魔降临所带来的惨痛，多么可怕的习惯。巴尔迪却明白，毁灭总是与美好形影相随。
此刻他眼皮跳动，心中隐含不安。无论这个恶梦是否成真，他决定与挚友库林再一次好好谈谈，就在今夜。
克里斯蒂娜看着巴尔迪整装，多么熟悉的场景。
女人的直觉有时能神奇的洞悉未知的领域，心里莫名的紧张似乎语言着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或许这与巴尔迪有关。
当挽留遇见一个将村子的安危时刻记挂在心中的战士时，她能做的只有从背后紧紧的去拥抱。
温柔的深情，让巴尔迪内心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他从腰间拿起她洁白的手抚摸着、亲吻着。她的手指是那么修长又美丽，弹奏着属于他的音符。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如往常一样。”
克里斯蒂娜抱得更紧了，她的脸庞在巴尔迪宽阔的后背上摩擦着，短暂的温馨似乎可以减少她心底的不安，她真想永远就这样抱着。
“请什么都不要说，就一小会。”
巴尔迪很内疚，妻子在担惊受怕，他却依然“我行我素”。
克里斯蒂娜静悄悄的，巴尔迪同样默不作声。两颗心在这微妙的一刻变得更亲近了。
“当我沉醉在你的眼睛里时，我便告诉自己我要嫁给你。感谢女神，我真的成为了你的妻子。答应我，让我一生能够拥有你双眼的温暖。”
巴尔迪转过身紧紧的拥抱她，他感受到了克里斯蒂娜身体传来的轻微颤抖。
“对不起..”
他深深自责，觉得自己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让克里斯蒂娜心底承受着本不应该承受的折磨。他想说些动人的话安慰妻子，却发现自己是那么苍白。
“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个好消息。”
巴尔迪焦躁的内心正需要惊喜。
“什么？”
克里斯蒂娜微笑的说着：“等你回来。”
“我会的！”
离别前的亲吻虽然温馨却向来短暂，身为战士的责任感让克里斯蒂娜看着巴尔迪带着他的信仰离去。
她望着巴尔迪的背影，细声的倾诉着：“我们还未出生的孩子你感觉到了吗？那是你父亲的背影。你和我一样都在等待着，对吗？”
克里斯蒂娜眼眶湿润，她明白了眼泪的含义，心酸的让人无法呼吸。
“我真该告诉你..”
“女神，请护佑您忠实的子民巴尔迪吧。”她在心底祈祷。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黑夜“吞噬”了他，也带走了克里斯蒂娜的心。
巴尔迪骑着自己的爱马罗伯特飞驰在因大雨而变得有些泥泞的路上，糟糕透顶的天气。迷迷糊糊的显然还没有睡醒的库林非常意外的将巴尔迪迎进了门。
木质小圆桌旁，巴尔迪呆呆的看着桌面，手指在上面来回敲动，他在整理自己的语言。
库林经过一小会的等待，没了耐心，率先打破了宁静。
“巴尔迪，我想这可不是个发呆的好地方。”
“库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的话你会信的，对吗？”
“当然！我遵守着你我的约定。”
“你知道的，几年前至今，我重复着一个恶梦。”
库林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等等！巴尔迪！你深夜至此就为了向我倾诉你梦中的奇幻世界？一个该死的梦？”
他忍不住抱怨。
“库林，对此我很抱歉，但我却感受到它是那么真实！”
“真实？什么是真实？恶魔在一个雷雨交加的黑夜里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村子，疯狂的摧毁了房屋，残忍的撕碎了村民，践踏着女神像，让恐惧与血腥洒满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这就是所谓的真实？一个梦？”
他觉得此刻的巴尔迪真是糟糕透了，库林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他竟能信以为真！多么荒谬。
“好吧，巴尔迪，我承认它听起来的确是个很惊人的梦。带着点警示、带着点惊险，当然还有血腥，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所需要的元素它都有了。然而你说的一切始终没有发生。”
“的确，恶魔曾给我们带来过无法抑制的惨痛，然而在女神的祝福下，诺亚最终赢得了胜利，我们打败了他们，永远！你没有理由在为这个烦恼。”
库林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巴尔迪，他的回答已尽量委婉。
巴尔迪心里有些失望，却又觉得库林的话理所当然。
“库林，我是认真的！今夜的情景和梦境中展现的极为相似！我有预感，危机已经潜藏在周围，并窥视着村子！我们应该有所防备！”
库林看着表情极为认真的巴尔迪，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
“建立在梦境上的预感？滑稽又一无是处。够了！巴尔迪，冷静些。20多年的友谊，我初次见识到了你丰富又极端的想象力。请甩掉那个可笑的梦吧，它是不存在的！更不是真的！所有人都明白！”
“梦！”
“对！当然！只是梦！每一个诺亚人都做过类似的梦，包括我。它并没有什么意义！”
巴尔迪沉默了，他本该理智，梦境却让他的身体便不听使唤，像发了疯、着了魔。
“我的行为使你们无法理解，甚至是我自己。可..我常常在想，梦就一定是虚幻的么？”
“听着！巴尔迪！童心未泯的好奇心已不属于你，你梦境中的冒险谁会相信呢？艾克尔神官？还是菲利普骑士？又或是和你我一样的其他人？该清醒些了我的朋友，你是个战士！不是造梦者！”
“包括你么？”
库林看着巴尔迪，有些为难，想要躲闪他灼灼的目光。如果因为自己的言语而造成伤害，他不想看到，但又不想违背本意。
“我的兄弟，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对于你的异想天开，我只能表示遗憾。”
烛光映出巴尔迪落寞的身影，他渴望库林能够理解，因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对话似乎已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深夜打扰，我深感歉意，我该走了。”
“..等等，巴尔迪。不要在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烦恼。你出色又优秀，你为了村子的安宁付出了一切，你做的够多，也尽到了责任，你已赢得了村民们的信任，是时候该想想自己了。”
“责任..信任..因为我是战士。我做我该做的，至死方休。”
“我的兄弟！你永远在我心里！曾经有个伟大的战士说过一句话，现在该是我履行的时候了。”
巴尔迪带上头盔，整了整自己的盔甲，紧握着罗斯菲德之剑。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库林，左手放于身后，右手重重的击打在胸口，随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他看着静静站立在雨中的罗伯特，慢慢的朝它走近。可罗伯特“不耐烦”的嘶鸣着，似乎在说“快点伙计”！
巴尔迪抚摸着它的脖子，它用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随后他望着家的方向。
“克里斯蒂娜，如果..请原谅我..”
马蹄声越来越远，巴尔迪的身影渐渐稀薄，再一次消失在黑夜。
真实有时隐藏在匪夷所思的身后，如果你不够勇气，便永远无法抓住他，或许唯有坚定与执着能助你一臂之力。
巴尔迪没有带走朋友的信任，却得到了一颗战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