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上古世纪:光芒与玫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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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由追逐引发的故事(三)

在我还有闲情逸致欣赏雪狮“黑夜”的时候,生存这个最大的难题早已迎刃而解。若是没有塔阳这个野外生存的专家在我身边,若是我们早就已在黑沙暴中迷途错过,若是我们彼此之间还只是行之陌路没有建立惺惺相惜的友谊,我不敢想象在这些假想都成立的情况下,我会沦入到一个什么样悲惨绝望的境地。

独自在野外生存的艰辛不言而喻,我从自己那段逃亡的日子里深得体会。我从一开始就能明白,塔阳所说的“生存”蕴含着怎样的分量。只有生存下来,才能去追寻心中那些始终向往的美好,那些值得以放弃一切包括生命在内为代价也要去寻找的真理。

在塔阳身边的时候,总会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千般之难的事情总会渺小至微不足道,就好比千仞之冰川瞬间缩小至冰山一角,又仿如万里之沟壑是一步即可跨越的微小隙缝,这种奇妙的梦幻感觉让我久久难以释怀。

生存从来都是千辛万难的,塔阳却对此有种深谙其道的天分。我知道我此刻所拥有的一切,都得益于我的朋友塔阳。眼前这粗鄙、简陋、单薄的一切,是如此地弥足珍贵。

我们的脸映衬在同一片火光下,火星挟带着希望与美好逃离,最终在我们眼前凄美地幻灭,它优雅多姿的即时明灭,像是安静而唯美的自尽。我们一起在那堆篝火里寻找着心中向往的那片光辉和灿烂,我们的瞳孔里倒映着同频跳跃的火焰,散发着同样璀璨的光芒。我在想,现在的这个世界是不是把原来的世界对折之后再重叠形成的呢?牵引对折、重叠的方向与角度,应该就是那条蜿蜒河溪边的两堆篝火吧!

火焰的颜色被周遭的寂寥与空旷脆弱得愈发的淡了,塔阳拾起一根枯槁,投入火堆之中,火光猛烈地跳跃升腾而起,顿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突兀而尖锐的烈爆声。火焰就像是一个嫉恶如仇的草莽汉子,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已经完成了一场复仇,它跳跃升腾着烧灼空旷,它突兀尖锐着响彻寂寥。

我用兽灵族的语言问他:“塔阳,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这些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轻易地就能办到。”

他说:“兽灵族生来就是草原的孩子,自古以来我们就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哪里停下,我们就扎根在哪里,然后继续迁徙到下个地方。每个兽灵的心中都有一团草原之光,它指引着我们克服迁徙路上的重重困难。”

“可你为什么总是独自一人在外流浪?你的兄弟姐妹们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我继续问道。

塔阳说:“近些年来,草原之灵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眷顾他的孩子。草原上的气候开始变得反复无常,迫于无奈,种族中的一部分人放弃了原先的生存信仰。他们肆意发动战争,掠夺、侵占定居者的土地和城池,然而我始终无法告别已经习惯了的生活,于是,我以一个人的部落单位继续着兽灵种族的游牧生活。我知道这种生活方式迟早会在历史的舞台上消失,就算如此,我也要做最后消失的游牧民。”

塔阳心中不可磨灭的生存信仰让我产生了很大的触动,我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生活。那些以命中注定的笔触,描绘在一张精美地图上的命运轨迹,如同蚯蚓爬过雨时泥泞土地后被风干留下的印迹,显得极度不负责任的随意与固执,但同时又是那样深刻,只是我并不需要那种伤春悲秋的深刻。

我抬起头,看着夜空飘过潮湿的云层,突然间就觉得豁然开朗、眼耳清明了。原来在这片天空下,云层里并没有隐藏着那些控制木偶跳舞的丝线,在尊贵华丽的舞台**纵上演了多年的木偶戏,似乎已经凄美而残酷地落幕了。于是,那些蚯蚓爬过的曲折痕迹,再也没能拓在雨后清新而硬实的土地上。

雨过天晴之后,是不是就可以踏着七彩的虹桥走向璀璨的光芒了呢?那块未曾被涉足染指的土地,那张再也无法由王权印刻上命运轨迹的地图,那些完全由自己涂彩、描绘未来的空白,将会被书写出一副怎样光彩夺目的画面!

前夜似乎总是要比后夜显得漫长。守夜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时光,特别是从前夜至午夜这段时间,尤其如此,除了祝福已悄然入梦的朋友做个美梦以外,就唯有,闲看孤独在眼前舞蹈,浅听寂寥在耳畔歌唱。

我想,如若能在午夜时分听见风铃的声音,看着时间默默沉入黑暗的失落感会不会不那么强烈呢?会不会就像塔阳在后半夜守夜时,翘首以盼黎明曙光的心情一样,饱含期许的欢快呢?黎明从来都不会失约,我的期许却是那么奢侈与虚妄,遥不可及的企盼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霜降似一层一层极薄的轻纱覆盖下来,温柔似水,却冰寒刺骨。野外的一切波诡云谲,充满野性和肃杀的挑逗,在夜色帷幕的遮掩下上演,在轻缓柔弱的伪装中迸发,在疲惫松懈的神经上消遣。

黑夜的深处,夜霜犹如舒缓的旋律从上方飘落,荡漾在空气中,像是平展铺开的锦缎一般。那是一个比冰霜更加寒冷的气息,那抹悄无声息的气流击打在上面,在如烟似雾织染的锦缎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违和的褶皱。

危险的气息在黑夜深处模糊地呈现,我听见了导致雾丝断裂的风鸣,看见了此时已经变得扭曲的雾状纱缎。在扭曲的雾面空间上,一个极为不清晰的暗影被勾勒出来。这幅在黑夜框架中的画面,像是陷入了静止状态,又像是正从极远处,争分夺秒似的快速地行进。火焰摇曳着身旁的寂静,于是,周遭便变得更加静肃了。手掌摩挲剑柄发出沙漏落沙般的声音,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像密密麻麻的鼓点不断地敲击着大脑里的神经。

当我清晰地察觉到那抹气息快速驰近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战备防御身姿,泛着光寒剑气的剑身横在身前,这是我练习过千百次的御敌动作,所以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我信心十足,并没有叨扰朋友清梦去寻求额外帮助的必要。

剑片曝露在氤氲的夜色里,仿佛镀上了一层银晕。我的目光落在剑上,然后切着剑面紧紧射向那团猛烈呼啸而来的暗影。在我眼帘圈起的画面下方,有不断扩散着的光晕,它们在我的剑上如涟漪一般徐徐散开,没有尽头,最后从两边剑刃荡漾而过,散落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在第三个光晕消失在剑刃边时,我终于看清了那团黑影的面貌。它不是某类野兽,也不是某个人类,那只是一团浓雾幻化出的雾影。在它袭至我剑之可及之处时,我毫不犹豫地劈刺了过去,剑锋所破之处,雾气顿时分散凌乱,本来就是游离形态的刺客,此时胡乱挣扎成一团,变作有些残忍的乱象,就像是打翻在空间上的一滩浓黑的墨。

那团诡异墨色的浓雾在兀自变幻形态之时,其间贯插着超乎其他雾气缭绕速度的道道闪痕,就像是被禁锢在永夜之中的幽灵在横冲直撞,那些快速掠过的墨痕层层叠叠交叉覆盖,闪瞬之间就将那团空间里的留白压榨得丁点不剩。

我看着剑刃劈刺过后留下的一道白隙重新被墨染,再次提剑从下横切而上。一如既往的如劈砍在空气中毫无阻隔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我没法全身而退。在承受了第一次的劈刺之后,它似乎已经开始有所防备,黑雾中幽灵似的触爪缠绕在了我的剑上。我感觉我的右手就像是嵌入了坚硬的墙壁中,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时间静止的这一刻,僵持发生了!

僵持在没有时间流逝的状态下发生完毕,下一刻,时间的转轮启动的时候,正是那些缠绕在剑上的触爪朝我延伸而来。没有哪一位战士会在战斗之中丢弃自己手中的剑,我心中更是无比坚定这一种信念。就在那些触爪击中我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我依旧紧握手中的剑,尝试最后的努力。

这场搏斗已经不复公平的意味,任何的战斗技巧和手段在此时都无济于事,这已不是遵循在天平理论下展开的斗争。我从眼前黑色的雾影中,感受到了邪恶力量的存在,它变幻至狰狞的面状,黑雾状的触角缠绕剑身袭进,狠狠地击打在我的胸膛上,雷霆万钧的压迫之感,让我苍白无力地朝后轰然倒去。尽管如此,我依旧紧握着右手里的剑,就算是死,也不能丧失尊严和荣誉。

周围狂暴的气息如同风暴中心急促流转的气流,剧烈呼啸至悲鸣。它无孔不入,就算屏住呼吸,依然无法阻止强劲的气流刺痛喉咙,周遭的气流从我身上呼啸冲刷而过,像是经历着潮翻浪涌般的海啸。

气流给喉咙造成的痛感戛然而止,接着脑海中灌满了恐怖的窒息感,让人感觉黑暗和寒冷,就像是瞬间跌入了冰窖一般。那些强劲的气流依旧从我的眼眶上和耳廓边猛烈扫过,却再也不能灌入喉间。我看见那些先前击打在我胸脯上触角,早已顺延而上紧紧地缠绕住了我的脖颈,缭绕在我颈项周围的缕缕雾丝,泛起凝结,在我眼前绽放着朵朵赞美死亡的黑艳花朵。

我依然看得见绽放之后唯美而舒缓的凋谢,花朵瓣瓣分离凋零。那极轻极缓的画面动作,是谁在享受死亡至极致的过程。它伴着浓郁的忧伤,零落得如此优雅,我感知到生命的知觉慢慢地在这种节奏下消逝,它们是如此地同步和一致。协调是整幅画面的主旋律,那是死亡在体现着它邪恶的细节。

难道只是这样了么?不,还没有结束!雾影中,黯然之下生出两处奇诡的繁华。我看到了那双点缀得极不协调的眼睛,火瞳里升腾着燃烧着的火焰,邪恶在里面张牙舞爪,代替死亡炫耀着那些索命的真相。

午夜将至未至。我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了从天边传来的风铃的声音,凄美而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