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我的心情并没有好转,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树木和农田也不能阻碍我的悲伤。在拥挤的车厢里,我低下头来对自己说,翔子,你看你的假期多么好,多么有意义啊!
在这个假期里,你经历了两件事情,一个爱你疼你不亚于父母的人走了,一个你爱的无法割舍的人也有了朋友,就快不要你了,这两个人都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抛弃了你,在这一点上,本来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却取得了惊人的一致,这到底为什么呢?而你除了忍受这一切,还能做些什么?你什么也不能做!这也正是痛苦的根源。
到武昌了,经签证转车,我依然走不出哀伤的情绪。
签证处人很多,靠着身上的军装,我很快就换到了新的车票。刚要走,一个中年男子挤过来,“同志,能帮帮忙吗?人太多,我实在买不到票啊。”我默默的替他买了票,他非要给我钱,我摇摇头,转身走了。
经过一夜,火车在湛江停下,我换乘轮船,黄昏时分终于又看到了广阔的大海。几个小时的海上生活暂时冲洗掉了我的忧思,夜幕下是沉沉的黑色,无边无际,只有随着海水起伏的轮船才能让你感觉生命的存在,习惯了起伏之后接着又是满眼的黑色和呼啸的海风,没有方向,没有星光,没有月光,自己连同轮船一起融入到寒冷而浓重的黑色中。不知过了多久,才能看到一束微光,转眼又陷落在黑暗中,片刻又跳了出来,直到听到忽隐忽现,细若游丝的一声汽笛,才知道那微光原来也是一艘船,也在黑暗的大海上飘荡着。遗憾的是没有看到日出,等我醒来,天已经亮了。
当我站在部队门前时,已是中午,阳光直直的洒下来。
熟悉的营房,挺拔的椰树,整齐的九里香,这里才是我现在的家啊。
到班里放下行李,正在素描的陈伟伦站起来,“我说今天怎么阴天,原来你回来了。带什么好吃的没有?”
一种好象看见兄弟的心情油然而生,我拿出花生,瓜子和苹果,又扔给他一包家乡的烟。
“班长呢?”
“也探家了,前两天刚走。对了,换连长了,比老连长年轻,不过也挺黑,哈哈。”
我去销假,新连长却是新兵连的罗排长,真没想到会是他。
“连长,还记得我吗?”
“成翔?探家回来了?坐下说吧。”
“嗯,比新兵连结实了,好象还高了点,”呵呵,这么多天,第一次遇到没有说我瘦的人,我不由的笑了一下。
“怎么样?家里都还好吧?”
我点点头,实在不想多说那些刚刚过去的事。
连长没察觉什么,他继续说着,“我看了你的训练成绩,还不错,好好干啊!”
“是!”我想起他在新兵连的要求,赶紧答是,可自己也觉得有气无力。
“怎么没精神?路上太累了吧,回去休息休息,明天正式训练。”
我答应了一声,又问他,“您来了,那王连长调哪去了?”
“到团部当参谋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他打开训练日志,又拿起了笔。
我告辞出来,没想到家里发生那么多事,部队里连长也换了,看来一切都将从新开始了。
晚上老乡来找我,他们一个调到后勤了,一个在学习开车,短短一个多月,都有了那么多的变化。
第二天没有训练,集合到大礼堂开会。我们连到的最晚,进入礼堂后各单位开始拉歌。先是二营唱,一位见习排长指挥,声音很响亮,但也不太整齐。一营的另一位见习排长马上站起来指挥《战友之歌》,战士们鼓掌的声音也压过了二营,可他偏偏在指挥时出现了错误,第一句“战友”之后停顿过长,这样一来,二营官兵哈哈大笑,笑声掌声轰轰作响。那排长也在大声呼喊,却被淹没在群众的汪洋之中,直到最后,他才再次站起来把歌指挥完了。
我坐在战友们中间,感觉着火一般的激情和青春四射的光芒,也努力用自己的心和喉咙发出最响亮的声音。
拉歌结束,值班员报告后,整个部队马上进入另一种气氛。
团长宣布,对偷盗火炮零件的某连战士谢某某实行劳教两年的决定。
谢某某被两个军容严整的战士带到主席台下,当场卸下军衔、领花和帽徽,随即送往劳改场。他走出大礼堂时我看到了他挂满泪水的脸,好象有点面熟。
回到连队,金晨有些着急,“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偷零件呢?”我猛然间想起,原来他是金晨的老乡,探家前我还见过他的。
金晨在班里转来转去,“还有几个月就要退伍了,他怎么那么傻,偏偏去偷火炮零件呢?”
“我们一块来的,现在只剩我一个回去,怎么跟他家里说呀?”金晨气得咬牙切齿,“真***傻。”
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劝他,任由他兜着圈子。直到排长制止他,他才长叹一声,坐了下来。
“过几天我去看看他,问问怎么跟他家里说,出了这样的事可不能让家里知道,他动手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
晚点名时指导员语重心长:“同志们,有什么困难就说,找连长,找我都可以,千万不能为了几个钱耽误一辈子啊!大家看谢某某,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所以同志们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能乱伸手啊!尤其是咱们部队的东西,性质严重啊同志们!”这次大家听得都很认真,没有一个人在下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