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犹如孩子的脸，没想到早晨还是春光明媚，午后过后便下起密密细雨来了。
“灵鸢……”喉间微微作呕，我轻声唤道。偌大的凤藻宫内有回应划过，久久无人回应。在喊了不下三遍之后我总算是放弃了。
这丫头平日来机灵的很，怎么都不会离开我身边半步的，今日不知又有什么事了。想着便要起身，却是一阵头昏目眩。
“王后娘娘，灵鸢姐姐半个时辰前出去了，让奴婢代她先伺候娘娘一时。”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转头看去，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看上去比灵鸢还要小。她脸上挂着天真肆意的笑容，仿若无害的看着我。
我没想到，在这个宫中还有如她般纯洁的女孩，敢这样大大咧咧的与我直视，沉静的眼眸中满是澄澈，当下对她略加几分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我笑着问道。
女孩低下头，毕恭毕敬回答。“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唤清尘。”
“清尘？”我念叨了一遍，“倒是个清丽脱俗的名字。”走了几步，又转身说道：“本宫要去花园走走，不必跟着。”
已是过去七八日，连澈该是已经到了京城了。那日他的话语还犹在耳边，我始终忘不了当时的震惊，姑母明知爹爹是被陷害，却仍旧狠心杀死了他。纵使犯下如此大罪不可原谅，也不必执意赶尽杀绝。
更何况，主谋陈黎却毫发无伤。
手指慢慢收拢，指甲嵌进掌心之内。我紧咬下唇，眼中露出恨意。
姑母，在你心里，究竟把阿绡当作什么了。是你用来监视连潇的工具，亦或只是你一统天下大局中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姐姐在想什么如此入神？”清冷的声音忽然冲进耳畔。我理好自己的情绪，对上韶华微笑着的脸颊。
这个女人进来，为何没有人通报？来不及多想，我淡淡一笑。“不过是想到些往事罢了。妹妹特意前来，不知有何赐教？”
许是受了方才情绪的影响，我的话里不由带上一阵刻薄的味道。对这个女人，我从来不讨厌，却也不代表有好感。她爱连潇，从她那夜的眼神中就可轻易看出。可是，我不喜欢她。
“是这样的姐姐，殿下日日都在烦恼如何挣开楚后的掌控，臣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想到姐姐是嬴朝来的郡主，又如此聪慧，故想请教请教姐姐。”
我奇怪的盯着她，片刻之后，嘴角颤抖，冷笑起来。
“妹妹，可有人告诉过你，自作聪明的女人是最过愚蠢的，就是死了也不足为惜。”
我似是无意的轻轻弹开自己袖口的尘土。对面的人影猛地一震，脸色霎时惨白。我摇了摇头，她还是太嫩了些，这么蹩脚的试探，实在太过无耻了些。
韶华来去如风，在听了我的话后谄笑着寒暄了几句，又假意身子不爽匆匆告别。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心里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韶华如今在后宫中的地位还不稳定，讨不得连潇的欢心便只能去讨太后的欢心了。太后不喜欢我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恐怕她是想在我嘴里套出些什么好去讨太后高兴吧。
“娘娘，殿下来了。”不知何时，清尘悄然走至我身侧低头说道。此时的她已经全然收起了方才那副纯真模样，看上去与其他宫女无异。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正要回去，却见转角处的灵鸢面无表情走来。
灵鸢脸色一片苍白，双目空洞无神，双臂无力的垂着，远远看去像是会被风吹走。我蹙眉，这丫头近日来有些奇怪，总觉得心事重重，做起事来也越发的不专注了。
我停在莲花池边，距离她不过十几步的距离，灵鸢却盯着地面，没看见我。
这样的灵鸢让人感到害怕。
我轻轻咳了一声，叫道：“灵鸢。”
灵鸢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我的瞬间，我看到她眼里浓烈的痛楚。心里一紧，冲口而出道：“怎么了？”
灵鸢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事，娘娘，殿下在正殿等着您呢，您快去吧，莫让殿下等急了。”她在说谎。若是没事，何至于连微笑都如此苍白。
在她转身的那刻，我看到她雪白衣裙上点点血迹，似乎已经凝固。
“灵鸢，若是连你都对我有所隐瞒，还要我去相信何人？”
细雨密密打湿我的发髻，细致的水滴顺着额头慢慢滑落下来。我与灵鸢，早已亲如姐妹，若她有事我却无力分担，也枉费她这般待我了。
灵鸢转身之际，情绪终于失控。她抱着自己的双手慢慢蹲下身来，将头埋在自己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她在哭，一向坚强的灵鸢，如今在我面前哭的这般伤心。
我叹了口气，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能让我的灵鸢这样在意？
“你们怎么了？”我过去扶住她的肩膀问道。
灵鸢的抽泣声像是一条无声的鞭子，狠狠抽打着我的心房。
“我不知道……他的眼里满怀恨意……告诉我……这辈子，他这样恨我，还当着我的面……与他人……他人……交合……”
灵鸢的情绪已经频临崩溃。就连这些话，也似乎是冲破了心里极大的阴影才缓缓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