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干涉褚浔阳的个人感情,那是给她的纵容和尊重,换而言之——
他可以不插手她的感情,但却未必就会对她的亲事放手。
所以,现在他要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一点?
延陵君隐隐有些意动,唇边弯起一个笑容,眼底神色却是认真而庄重的说道:“在这件事上,似乎没有我提要求的余地,既然殿下肯于开诚布公的对我说这些话,那么晚辈洗耳恭听。您对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尽量达成您的要求,做到让您满意就是。”
两个人,四目相对。
褚易安只是他的面孔,道:“一句话,你能给她的是什么?”
“我?”延陵君略一沉思,然后便是无奈的一声轻笑道:“但凡是她要的,我都可以不遗余力的为她去做。”
褚易安闻言却是不知可否,他站起来,负手走到一边,才又开口道:“有一点本宫希望你能明白,她需要不只是一个凡事追随处处以她为先的仰慕者,而是一个可以站在她身后,给她依靠,随时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她若只是需要帮手和支持,她想要多少人本宫都可以给她安排,而不是非你不可的。你既然想要在她的身边占据那个最特殊的位置,就应该有你的过人之处,和不可或缺的作用。否则——你就没有资格站在本宫的面前来和本宫进行这一场开诚布公的对话。”
褚浔阳的性格太独立太坚强,这一点若是放在别的女儿身上,作为父亲,他是一定会感到心安的,可是褚浔阳——
这个孩子太有主见了,反而让他更加担心。
而这么久以来,延陵君显然也是已经习惯了他和褚浔阳之间的相处模式,一切都只要她高兴就好,他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影响她,控制她。
但是显然,褚易安对此并不满意。
延陵君越发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作为一个父亲,褚易安自己对女儿就疼宠的有些过分,按照常理来讲,他更应该别人在这方面的做法更胜于他才对。
可是他却反其道而驰,想要找出一个足以控制和影响女儿的人出来?
“这些年来,太子殿下就是她身边这样的一个人,是吗?”思量了许久之后,延陵君才是试探着开口。
褚易安并不理会他的话,只道:“本宫只是她的父亲,可以抚育她,照顾她,却注定了不能牵扯到她的人生里面去。”
“可是在她心里却不是这样的!”延陵君道,略有困惑的看着他的背影,“在她的心里,您和康郡王都有着任何人也无法替代的分量的位置。”
“所以呢?你会觉得本宫和琪枫的存在对你而言是阻碍?”褚易安道,言辞犀利的反问。
延陵君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神色之间略有了几分不自在,最后只就模棱两可道:“您是芯宝的父亲,她尊敬您重视您都是理所应当。”
可是就因为这样,他在褚浔阳心里的地位就永远只能屈居第三,这种现状怎么想来都叫人觉得不舒服。
延陵君倒也没有过分遮掩自己这种复杂纠结的心境。
褚易安侧目看过来一眼,将他的这种神色看在眼睛里,眼中突然掠起一抹复杂的眸光,那一瞬间,他突然恍惚着犹豫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才是重新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有一天你能有本事取代了本宫在她心里的地位,那也是你的本事!”
延陵君听了他这悠然一叹,愕然的再度抬头朝他看去。
褚易安的情绪却已经平复了下来,他回转身来,看了对方一眼,道:“这么说吧,如果他不是本宫的女儿,你待她的心还会如是今日这般吗?”
“我喜欢她,欣赏她,只因为她是她,和任何的身份背景都没有关系。这一点上请您相信我。说句冒犯的话,您当是知道,她的这个身份于我而言没有半分意义,反而——”延陵君道,说到后面便是自嘲的一笑,顿了一下又补充,“如果她不是您的女儿,对我而言可能更是件好事。”
作为当朝太子的女儿,褚浔阳所承受和负担的东西都有太多太多,而这些——
也间接的成为她拒绝他靠近的理由。
褚易安听了这话,唇角却是忽而牵起一抹疑似微笑的弧度,但是那表情出现的突兀,消失的更快,延陵君几乎是完全不及捕捉就已经错过了。
“那么好——”深吸一口气,褚易安道,目色幽深的直视他的目光,“从现在开始,摒弃她的身份,摒弃本宫和这座朝廷横亘在你面前的阻碍,只从你自己的立场出发,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你有本事,能带的走她,本宫也不会干涉。”
延陵君的神情巨震。
他起身,往前走了一步,神色惶惑的打量着眼前那个气势惊人的男人。
褚浔阳一直不舍得离开自己的父兄左右,他原以为褚易安对这个宠爱了多年的女儿也会是这般眷恋的,所以更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褚易安面对他眼中疑虑却只是视而不见,下一刻就已经漠然的往旁边别开了视线道:“怎么?你没有信心?”
“我只是——”延陵君道,斟酌了一下用词,后面却是突然笑了,“殿下您这不会是在诓我呢吧?”
“本宫只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在和你对话!”褚易安道,面容冷肃,而无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任何事,只要是她心甘情愿,本宫都可以不予干涉,至于有没有这个本事,就全看你自己了。”
延陵君面对他脸上神情,唇角的笑容就一点一点慢慢的淡了,消散。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中神色却变得深刻,漠然注视着面前那个正在不断给他施压的男人,半晌,他抿抿唇角,长出了一口气。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延陵君道,字字清晰而凛冽,“您不惜忍痛割爱,给了我这样大限度的让步,都不是因为您舍得,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更深层的原因吧?”
“既然你说不在乎那丫头的身份,那么这些就都跟你没有关系。”褚易安道,却是不肯深谈,只是冷静的看着他,“现在你也不需要再对本宫来承诺什么,至于你和芯宝之间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也全看你自己。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芯宝她之于本宫重过一切,说是本宫自私自利也好,说是以势逼人也罢——她不是非你不可,终有一日,在你护她不得的时候都不要怪本宫出尔反尔,再将她夺回来。如果现在你不能确定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如果你不能确信有朝一日在她身处险境的时候能全力以赴的保她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