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易安见状,便是干咳一声对皇帝道:“父皇,漠北密报,呈上来吗?”
“哦!”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略一点头道,“呈上来吧!”
“乐水,呈上来!”李瑞祥冲殿外吩咐,不过片刻乐水就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小跑着进来,呈送到皇帝的御案之上。
皇帝将他挥退,亲自拆了火漆查阅,看过之后就是勃然变色,腮边肌肉抖动,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信纸,锋芒毕露,似乎已经可以在那纸上烧出几个洞来。
他的神情愤然而冰冷,整个身子都隐隐带了颤抖之势。
“陛下?”李瑞祥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试着唤了一声,“您还好吗?”
皇帝手里捏着那份密报,幽暗的瞳孔已经缩成一条线,里面有炽烈的火焰焚烧,片刻之间已经蔓延成了燎原大火!
“好好!”他咬牙切齿,一个字出口的语调较之前一个更轻,却分明带了更加狠厉的情绪在里面。
下面的褚易安等人都被他这变化莫测的神色震住,一时谁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只是怀揣了十二分小心的看着他。
“好一个拓跋淮安!”皇帝隐忍了许久,待到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一夕爆发,一把将手中揉皱了的密信用力往桌上一拍,神情阴冷的笑道,“跟朕来玩这套金蝉脱壳的把戏,简直可恶!”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下一刻,皇帝已然是恼羞成怒,霍的抬手往殿外的方向一指,眼底泛着森森寒意,怒吼道:“马上传旨捉拿拓跋云姬一行回京,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来自漠北王庭的密报,拓跋淮安已经于六日前抵达漠北,并且暗中联络了草原边境臣服于漠北王庭的部族,神兵天降,将整个王庭收入囊中。同时以谋害王世子之名将漠北王妃软禁,并且以雷霆手段一举将被漠北王妃收买麾下的一万王军斩杀。
漠北草原之上生存环境恶劣,人口本就不丰,这样大规模的血腥屠戮,在漠北王权统治之下的三百年间还是独一份。
本来因为漠北王世子的死而蠢蠢欲动的其他皇子也尽数被他震慑,一夕之间皇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遏止的爆发了——
虽然老王尚在,但是整个漠北王庭实则已经大半落入拓跋淮安之手。
他怎能不怒?又怎能不气?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他能预料到的最坏的境地!
李瑞祥得令,片刻也不干耽搁的就下去传旨,整个御书房内外的气氛瞬间冷凝,人心惶惶之间又似是冷肃的厉害。
待到平复了情绪,褚易民是第一个不可思议的开口道:“这怎么可能?六日前他才离京多久,怎么就——”
话到一半,他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铁青的猛地闭了嘴。
是了,拓跋淮安没有通天遁地之能,更不能是插了翅膀飞回去的,这么快就传来漠北王庭被他控制的消息,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根本就不是大婚当日离京的,而是早就逃出生天,先行回了漠北。
如果他是那当天走的,拓跋云姬说她不知情还有情可原,可他分明是提前走了五六天了,这么长的时间——
拓跋云姬那女人分明就是和他里应外合,将皇帝给戏耍了!
皇帝咽不下这口气是一定的!
大殿当中的气氛一片肃然,包括褚易安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敛声屏气,谁也不去触霉头。
夜幕楚临,整个京城都被一片阴霾笼罩。
“马失前蹄,陛下此生运筹帷幄,自认为这天下万般皆都掌握在他手中,这一次势必要龙颜大怒了。”皇宫正南门外的岔路口,褚浔阳裹着厚厚的大氅目送那一骑快马飞速驶入宫门,唇角扬起一抹微凉笑意。
褚琪炎真是耐得住性子,将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的控制在手,却没有对他父王透露,想必就是怕褚易民那个性子到了皇帝面前会露破绽。
如今拓跋淮安的事情暴出来,皇帝震怒是一定的,只怕这一晚宫里是别想太平了。
“战场上犹且没有常胜将军一说,更何况是玩弄阴谋者!”旁边延陵君懒洋洋的坐在马上,垂眸把玩着手里马鞭,语气闲散道,“他纵横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尝一次自酿的苦果了。”
褚浔阳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是话锋一转侧目看向他,半调侃道:“我记得有人曾经对我说过,男人都不喜欢玩弄权术的女人,而我这一生,已经注定不会抛开这些了。”
这话,是前世的时候褚其炎说的。
那时候他半真半假的对她说了这番话,她也不过一笑置之。
现在想来——
确乎,也是带了个警告的意思在里头的。
延陵君对苏皖和褚灵韵的那些伎俩一直都是毫不掩饰的厌倦,却唯独是对她一味的纵容,这样的区别对待,有时候叫褚浔阳想来就有些忍俊不禁——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亏得他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延陵君抬眸看她,却没有如她预料之中的那样调侃着与她插科打诨。
他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问道:“若是现在我让你罢手,从这些权谋算计当中抽身而退,你会答应吗?”
褚浔阳微微一愣,随即便是坦然一笑,摇头道:“自是不能的!”
“为什么?”延陵君道,神色之间还是极为认真的模样,“这些争端算计,难道就是你心之所向?我是不喜欢这些,那么你呢?”
“我?”褚浔阳抿抿唇,唇角扬起的戏谑笑意慢慢敛起,蕴藏于眼底最深处,她移开眼睛,看着身后笼罩在暮霭层层之下的华丽宫阙,“不管喜与不喜,也都避无可避。如今,我要争的,不是这山河天下,而是属于我父兄的家和国!”
她的父亲是东宫太子,不上位,就唯有身死!
有人说争名夺利,其中种种算计总需要费心取舍,但以生死为准绳——
一切就容易解释的多!
若不是身陷其中,她才不管这天下大局如何变动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