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见就是怎样的恼怒,又再喝了口茶,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拢着茶叶,碗盖和茶碗偶尔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而他的目光深远,似乎是沉浸在了某种未知的思绪中。
“就算她是女子,那也是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女子,别忘了,褚浔阳可是领过兵的。”风连晟道。
李维闻言,心头不由猛地一震。
“当初褚易安为什么会放任她去了漠北?纵使当时西越国中的局势再动荡,他就那么无人可用吗?最不济,还有一个褚琪枫吧?”风连晟也不管他,只就自顾说道:“世人都说褚浔阳是被褚易安那双父子给宠坏了,阴唳霸道又乖张,她去漠北,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一时意气,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褚易安父子却是已经在背地里就开始忙着替她铺路了。别说是将兵权送给出嫁到别国的女儿做嫁妆,就是女子掌权,这也是被历朝历代统治者多不容的事情。可是现在褚浔阳却是有军功在身的,她不仅领兵上过战场,并且经过漠北一役,水涨船高,在西越的百姓乃至于满朝武将中间都树立了很高的威望。她本身就是将帅之才,虽然褚琪枫此举还是有些惊世骇俗,但是追本溯源的议论起来,他朝中的非议之声也不会太过。”
李维听到这里,便是心惊不已,张了张嘴,很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上回从出席的宫宴上出来的时候,殿下您就知道西越国主会以兵权相赠浔阳公主?”
怪不得那天风连晟就颇为神秘的让他去猜褚琪枫会给褚浔阳的嫁妆。
原来那个时候,从褚易安放纵褚浔阳领兵出征漠北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呵——”风连晟笑了一笑,不置可否,随后他便放下茶碗,缓慢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神色颇为郑重的慢慢说道:“褚易安和褚琪枫都对褚浔阳宠爱有加,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那两个人的心机,更远非一般人可比。为人君上者,最不能忽视的就是防民之口,他们谁都不傻,不会给天下人留下任何诟病和议论的把柄。褚浔阳的军功,就是他们用来防民之口的最有力的武器。你真当褚琪枫会是个纵妹无度,不计后果的主儿吗?”
风连晟说着,就已经兀自摇头否定,“不是的!哪怕只是为了给褚浔阳提供最好的保障和依靠,他现在最在乎,不遗余力要苦心经营的还是他的帝位和国家。说白了——褚浔阳再强悍又有什么用?她手中的一切,还不都是褚琪枫给她的?一旦褚琪枫会有什么闪失,她照样也会一无所有。褚琪枫所走的每一步路,都计算的清楚明白,分毫不差,而这其中道理和利害,褚浔阳更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两个人的主意——不打也罢!”
这兄妹两个的命运,哪怕以后要分隔在千里之外,也是息息相关的。
他们——
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危及到自己的利益。
其他人忌惮的也许是褚浔阳拿到手里的兵权,风连晟却很清楚,真正需要忌惮的——
是整个西越。
因为不管是褚琪枫还是褚浔阳,这两人的命运荣辱,已经都和西越一国紧密的绑在一起了。
现在,已经不只是要和褚浔阳还有荣烈搞好关系的问题了,而是——
除非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要和西越兵戎相见,否则——
褚浔阳的存在,就只能是一片谁也不能去碰的逆鳞,碰了她,就是碰了整个西越一国。
李维听了这话,突然就心惊不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殿下和荣家那里——”
“避开了就是!”风连晟却也不甚担忧,反而勾唇露出一个笑容来,“本宫和褚浔阳是有点儿过节不假,荣烈也未必就会站到本宫的阵营里来,但是只要和利益挂钩的事——凡事都要有所比较才能凸显出最佳的利益关系。有一句话你要记住——不争是争!本宫犯不着低声下气的主动去拉拢他们,那么自掉身价的事,我可不做。”
李维的心里飞快的想了想,不由猛地提了口气,“殿下的意思是——”
风连晟看他一眼,眼中笑意不由的更加深刻了几分,点头道:“是啊!本宫不争,自然会有别人会先忍不住的出手去争。本宫和他们的关系的确是不好,但等到有人和他们的关系恶化的更坏的时候,本宫这个所谓的不好,也就相对的会变成好的了。”
他是一国储君,堂堂太子,就算大位之争迫在眉睫,但是要他低声下气的去和褚浔阳还有延陵君示好?
这怎么可能!
前面摆着君临天下的未来,他是不能给自己的人生中留下这样的污点的。
自家主子的忍性和韧性从来都超乎常人太多,李维对他这样的无为而治早就习以为常,也没再乱出主意,只道:“既然殿下心里都早有盘算,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嗯!”风连晟点头。
李维躬身告退,才要出门,就听外面府里的管家来敲门。
“这么晚了——”李维皱眉,狐疑的递给风连晟一个询问的眼神,见到风连晟首肯,方才过去开了门道:“什么事?”
“李侍卫也在啊!”管家与他略一颔首,站在门口也没进来,直接隔着门槛冲风连晟施了一礼道:“殿下,方才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的密旨,请您明天下朝之后去凤鸣宫见她。”
陈皇后?
不用说,她必定也是为了褚浔阳的事的。
“知道了!”风连晟道,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李维和管家互相对望一眼,都没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这一夜,整个南华帝京,但凡是有些门路的官宦之家大都是一夜未眠。
次日早朝过后,风连晟就以请安为名去了陈皇后的寝宫。
彼时虽然才刚一大早,但陈皇后却已经是撑着特头靠在美人榻上打盹儿,眼底一片青黑,看上去不是没有睡好就是彻夜未眠。
“儿臣给母后请安!”风连晟躬身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