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沙舞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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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陨落(1)

卫遂忠忙道:“自然是真话,在下哪敢专门来此骗魏王?”

武承嗣愣了片刻,才恢复常态,又坐了下来,盯着卫遂忠看了半晌,道:“你是来俊臣手下红人,为何却要将此事告诉我?”

卫遂忠一咬牙,道:“不瞒魏王,在下本与来俊臣一起投匦告密起家,但这些年来,却只来俊臣一人平步青云,但他仍将在下当兄弟,在下也不计较得失,可……可直到现在在下才发现,他不过是将在下当成一条忠心听话的狗而已,只因在下醉酒夜闯他府宅,他便将在下鞭打了一顿,直到前几日才好。昨日他成亲,在下想去祝贺,他却嫌在下出身低微,不许在下去喝喜酒。在下心中气闷,在府内多饮了几杯,一时酒醉,便跑去祝贺,失礼是有些失礼,可毕竟是兄弟情深之举,他却又命人将在下一顿毒打,您看,我现在连决也站不稳,只能靠人搀扶。如此狠毒,哪还有半点兄弟情谊在?今日我听说,被他逼娶的王氏已然上吊自尽,我只怕他会将此事迁怒于我,为求保命,我这才弃暗投明,将此重大秘密报给魏王,只求魏王您能看在在下向你报信的份上,救在下一命!”

武承嗣面色凝重,道:“你放心,若真是如此,本王必保你无事,官升三级!”卫遂忠闻言急忙谢恩。

云梦虚道:“魏王,之前并非是我一意要背叛你,实是言成欲杀我而后快,我于无奈之中,只得流浪于江湖,后又与郎兄等人生出误会,实是无处可去,才投了来俊臣。如今思之,实悔不当初,还请魏王给在下一个改过的机会。”

武承嗣微微点头,道:“之前郎歌也对我说过,你和沙舞风,实是难得的人才,只是一时失误走错了路。你若有心回头,本王如何不能容你?况且那言成,也早已被我罢官处罚。”

云梦虚急忙拉着沙舞风,假意谢恩,武承嗣道:“此事事关重大,海梁,你速去太平公主府、梁王府、李旦府上,将他们请到我处,就说有极重要的事要商议。还有,将禁军的几位将军也全请来,记住,行事谨慎,莫让来俊臣的人发现!”转头又向孟宾道:“孟宾,你带他们三人下去,为他们先安排个住处。卫大人府上已不安全,便让他们住在我这里吧。”

海梁应命而去,孟宾则将三人带下,到了府兵中高级侍卫的住处,安排他们休息。一路上与二人眼神交汇,双方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到了地方,两人将卫遂忠放到床上,劝他休息,自己则来到另一间房内,与孟宾聚在一处。孟宾低声道:“这么多日子,才终于做成这事,你们能保证,来俊臣会因此倒台吗?”

云梦虚道:“若这些仍不能扳倒他,便再无能扳倒他之事。”

孟宾沉默半晌,道:“红姐说过,要亲手杀他。”云梦虚道:“她已经知道那有多难。”孟宾摇头道:“如果他被皇帝下狱,身边自不会再有那傻奴保护,到时,我们和红姐便要动手。”云梦虚道:“如此,我只能说声保重。因为到了那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来俊臣如何死,却已不再重要。”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海梁突然而至,道:“大人物都来了,武承嗣要咱们带卫遂忠过去。”几人互相对视,心中同时祈祷:但愿此次一举成功。

魏王府内,一座大厅之外,戒备森严,身着铠甲的、锦服的各色侍卫,来回逡巡。大厅内,武周朝中权势最大的一群人,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正说着,海梁自外而入,拱手道:“卫遂忠已到。”

武承嗣坐在上首,一挥手,道:“让他进来!”海梁应命而出,不多时,在沙舞风和云梦虚搀扶下,卫遂忠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抬头一看,只见武承嗣坐于厅内上首,在他左边,便是太平公主和其夫武攸暨,右边两人,一个是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却正是皇嗣李旦,另一个则是梁王武三思,下首两旁,则是四位禁军将军。各人的侍卫,均立于其主身后,一个个对他虎视眈眈,他战战兢兢地向众人施礼,道:“小人见过各位大人。”

不等武承嗣说什么,太平公主已皱眉道:“卫遂忠,你是不是对来俊臣昨日杖打你之事,心怀不满,而跑到这里诬陷忠良?”

卫遂忠吓得一哆嗦,急忙挣开沙舞风和云梦虚二人,一下跪倒在地,道:“公主殿下,这等事,小人如何敢说谎?来俊臣确实有意对付诸位,以图大权,小人早就劝过他,说诸位均是皇上身边近人,可他却说,越是如此,就越要将诸位除去,否则终有一日,他或会死在诸位手中。可我看,他却是想除掉众位后,再控制皇上,以图我武周江山。小人与他一起干这罪恶勾当,原就心底发虚,再加上昨日那件事,小人才彻底醒悟,若再不让此事大白于天下,不仅是诸位,便是小人,也必将性命不保。那来俊臣是睚眦必报的人,我让他丢了脸,他哪还能饶得了我?”

武攸暨在旁道:“反正这来俊臣确是令我看不顺眼,昨日我替你们去给他庆贺,他却连个礼也不向我行,把我放在一边凉快着,实是不像话。”

太平公主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住口,再不敢继续说下去。

武三思点头道:“我看,他不是撒谎,这种事便是让他撒谎,他也不敢。据我所知,这消息早就由来府的奴仆传了出来,说来俊臣把大臣的名字写在石头上,然后随便掷石,掷到哪个,就办哪个。据说,最近石头里可又多了太平公主和我大哥的名字。只是没想到,我和几位禁军将军,竟也被他算计在内。”

卫遂忠忙道:“确是如此、确是如此。”

一位禁军将军道:“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俊臣这厮,历来喜欢害人,朝中哪一个不怕他?就连狄仁杰,也被他害得被贬彭泽,何况你我?魏王,公主,殿下,恕我无礼,别看你们是皇亲国戚,可来俊臣这些年来,对付了多少李姓皇族?我只怕他干得顺了手,连武姓的也不想放过了。”

另一位禁军将军亦道:“不错,这人留着,早晚是祸,说不定哪天,我们便被他弄进推事院那‘例竟门’中去,糊里糊涂地了结了性命。与其如此,还不如由几位带头,告上殿去,先将来俊臣这厮了结了!”

其余两位将军均点头称是,连说留得来俊臣在,谁也别想好过。

其实这些将军,平时各自之间、与武家人、李家人之间,也并不和,整日勾心斗角,互相掣肘,但想畏惧来俊臣之心,却一般无二,因此一旦为对付来俊臣而聚在一处,却是心齐得很。

太平公主目视武承嗣和李旦,道:“二位兄长,你们看呢?”

武承嗣略一犹豫,李旦却急忙道:“此事我看绝无虚假,我们必须及早动手,否则,只怕你我性命,就要交于来俊臣之手了。”武则天最看不上的便是李家后代男丁,杀起来向不手软,因此李旦在这些人中,却是最怕也最恨来俊臣的一个,只是平时武家人与众权贵,对他们李室皇族向来看不上眼,他们却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根本无法与来俊臣相抗,才只得一直隐忍,今日见这些位高权重者齐集一堂,共商对付来俊臣之事,并将他也拉了进来,他自然高兴得很,一心想让众人快些行动才好。

太平公主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停在武承嗣身上,武承嗣犹豫半晌,终一拍桌子,道:“此时众人一心,若不趁机除了这恶贼,更待何时?咱们这就进宫面圣,告这恶贼去!”众人齐声称是,几位禁军将军,急令手下前往各城门,命令将城门关闭,禁止任何人进出,随后在武承嗣带领下,带上卫遂忠,入宫而去。

到了皇宫之外,一众侍卫均被留在皇城外,由皇城侍卫保护着武承嗣等权贵入内。侍卫们等待之际,三五一群,彼此交谈,沙舞风一众人见大事已成,再不顾许多,聚在一处,畅谈别后经历,各自唏嘘不已。

水月挤到沙舞风身旁,一双眼含情脉脉,注视着沙舞风,道:“舞风哥,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不必再这般分隔两端了。这些日子总不见你,可想煞我了。”孙知周和韦君茹夫妇见状,在一旁窃笑不已,却不上前打扰。

叶偶红则在旁淡淡道:“沙舞风,似这般的美人之恩,你要如何消受?”

沙舞风知她另有所指,暗示他还有一个沈艳儿在云蒙山等着他,不由一声苦笑,道:“大事未了,不谈这些。虽然这些人已经入宫面圣,但皇上是否会治来俊臣的罪,还是未知之数。要知道,来俊臣不过是一把刀,而使刀的,却是皇帝本人,治来俊臣的罪,与自认失误何异?”

众人闻言心不由一沉,郎歌笑道:“舞风,你这话可太杀风景了。”云梦虚则道:“这次武家人与李家人联手,再加上禁军的将军,可说已是最强阵容,这些人若是还不能置来俊臣于死地,那天下就真无人能与之相抗了。但我们只管放心,因为这些人也知道,一旦面圣,事情便再无回头余地,若不是来俊臣死,便要轮到他们亡。他们一定会倾心全力,将来俊臣治成死罪,却已不用我们再操心。”

沙舞风点头道:“但愿如此。但到时来俊臣是否会乖乖束手就擒?他的傻奴和十三雪月,若是一力维护他,只怕想要拿他,并非易事。”

云梦虚一皱眉,道:“为防万一,我们还是到来俊臣府外监视为妙,万一他提前有所行动,我们也好阻拦一番。”众人纷纷点头,离了皇城,径直赶往来俊臣府,叶偶红带着海梁和孟宾守住后门,其余人则到前门处监视。到了前门附近,远远只见早有一队禁军,由一位副将带着,躲在来府不远处监视,而来府内寂静无声,不见有何动静。那队禁军很快也发现了他们,刚要所戒备,便看清是太平公主和武承嗣的侍卫,冲他们招手致意后,又盯紧了来府。

孙知周长出了口气,道:“还好,这家伙并没有什么行动。”云梦虚略一思索,却道:“王氏昨夜自尽,今日正该给其发丧才对,王氏是太原王家人,又是来俊臣拜了堂的正室夫人,此时身死,必隆重发丧,府上绝不可能如此安静。”

郎歌皱眉道:“难不成他已经逃了?”

叶偶红道:“想知道他是否还在,简单得很,冲进去便是。”云梦虚道:“不可莽撞,万一皇帝那边还没拿定主意,我们这边先私自动手,却是自陷泥潭。到时遭大军围捕的,弄不好便是我们几人。”正说着,却见来府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和十二骑快马相继而出,那车内不知坐着什么人,但见那十二个骑士,却正是十三雪月中除金尘飞外的另十二人,想来车中坐的,必是来俊臣。

韦君茹见状道:“不给老婆发丧,乘车要到哪里去?莫不是听到了风声,自知无法反驳,所以要逃?”云梦虚皱眉道:“若说是要逃,这排场未免也太大了……不对!”

沙舞风一怔,随即也想通其中道理,道:“难道是故布疑兵?”

郎歌点头道:“极有可能。你看,那队禁军不是便被引开了么?”他顺手一指,几人放眼望去,却见在暗处隐藏的那队禁军,果然悄悄地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功夫,便走得一个不剩。

那车队出了府,来府府门便紧紧关闭,再不打开,众人隐于附近巷中,一直监视,却始终不见动静。水月道:“不如我到后门处看看。”沙舞风摇头道:“不用,有红姐他们在,大可放心。不过,我突然替来俊臣想到一计――打开前门,将合府家仆全都放出,他则打扮成家仆模样,随着一起逃出。”

话音刚落,来府大门忽然大开,无数男女仆役,自门内一拥而出,手提着大包小包,四散向各处,几人不由大讶,暗自佩服沙舞风之智,沙舞风却已飞身跃上一处高墙,盯紧人群,云梦虚随之而上,向人群望去,其余众人不认得来俊臣与那傻奴,只得冲入人群寻找,只有郎歌,向前几步,一边以眼睛打量每一个人,一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片刻后,他忽大笑一声,飞身冲到一个带着孩子的仆妇面前,笑道:“这位大嫂呼吸粗重,不似女子啊!”

沙舞风等人一怔,立即跳下墙来,分开人群围了过来,那仆妇刚要转身而去,却见众人已将她围住,便干脆抬起头来,将头巾掀开,冲云梦虚和沙舞风道:“二位,我待你们不薄,因何要助卫遂忠对付我?”却正是来俊臣。

若不是来俊臣装成女子,而被郎歌听出其气息不对,只怕他却浑水摸鱼,逃了出去。云梦虚在心中道声侥幸,微微一笑,道:“大人消息来得好快。”

来俊臣冷哼一声,道:“若不是被王氏之事牵绊,我的消息来得还可更快,那样的话,现在我早已身在城外了。”他旁边带的孩子,却正是傻奴,此刻向前一步,道:“谁敢伤我主人,我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