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纪实中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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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小说(55)

良好的食物供应,云香长开了,丰满得就像一只快要熟透的桃。但依然不能撩拨起傻儿子的丝毫性趣,他好像压根就不知道人类还有这等事情。云香从他的面前走过,对他来说就好像是飞过的一只苍蝇、蚊子或者是蹿过去的一只老鼠,最多就是看看她落到哪里去或者是蹿到哪儿了。晚上睡觉,他嫌云香挤,说:“这……大炕,咋……就靠……爷哩?”然后把云香推到炕尾,自己独睡炕头。有几次甚至直接把云香踹到了地下。

天底下的羊都是吃草的,天底下的狼都是吃肉的。嗜血的动物哪有不动血腥气动心的呢?三年了,六三早就对云香垂涎欲滴。

这是一个春天,一个最容易让人骚动起来的春天,“呜里哇啦”猫娃子叫春的声音,把个六三叫得心烦意乱。四十多岁的黄脸老婆,早已让遍尝腥臊的六三失去了兴趣。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只快要熟透的桃。老婆看出了他的心思,把手伸下去想要摸摸他,六三一把甩开:

“停停儿的,甭搁捣。”

翻身给了老婆个脊背。老婆把身子贴了上去:

“他爹,你可不能打云香的主意,她可是你儿媳妇。”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老婆已经准备好让“熟皮”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六三竟没言语也没动。往前挪挪身子说:

“操寡心,睡觉。”

或许是拉扯孩子太多,劳累过度耗尽了心血,六十刚刚出头的六三丈母娘在临近过年前的十来天死了。而这几天正是六三最忙的时候,庄户人家杀猪宰羊,准备过年。于是,六三给装了一桶羊杂碎,装了一篮子猪蹄、猪头打发傻儿子和老婆去娘家奔丧。云香之所以没去是因为她的属相和死人犯克,再说了家里也得留个照门的。

正是三九天,天冷得吐口唾沫就成了钉。六三掌灯时分就开始往回家赶,关住院门就直接进了云香的房里。云香正在纳鞋底,看见公公回来了,急忙倒水,把火盆往六三的身边挪了挪。

“爹,吃了吗?”

“没哩,天一擦点儿黑我就往回赶,怕你一个人在家怕得慌。”

“哦,那我给爹做饭哇。”

“嗯。”

云香把灯捻子往长挑了挑,屋里顿时明亮起来。六三看到了云香刚刚挽起袖子的胳膊,白生生的,就像那刚刚剥下老皮的葱白。云香的手在面盆里翻飞,搅和,时而在面上,时而在面盆边上抹上一下,就像母亲温暖的手抚摸着婴孩的肌肤。

六三看得涎水都要流出来了,他感觉这哪里是云香啊,分明就是画上下来嫁给穷书生的仙女啊。六三禁不住从后腰把云香紧紧抱住,嘴里还嘟囔着:“仙女,仙女。”

云香吓得惊叫起来,但这更激起了六三的欲望,一种征服的欲望。多年屠杀,六三养成了一种习惯,他喜欢听被征服者垂死的嘶叫,喜欢听被杀戮者可怜的哀号,喜欢看到它们流泪、流血。他喜欢血,喜欢殷红,喜欢白花花的胴体。此时此刻,仙女云香几乎激起了六三全部的欲望,他用厚厚的嘴唇覆盖了云香的樱桃小口,使她的惊叫更像是从胸腔里迸发而又经鼻腔发出的一种呻吟。六三的心彻底地痴迷了,彻底地醉了。他把云香抱起放在炕上,三把两把就剥成了一只白条。一手按着云香的肚皮,一手压着云香的腿,嘴巴里含着云香的一只脚大拇指,贪婪地吮吸着,鼻子里发出恶狗护食般的声音。云香的拳头在六三的头上背上捶打着,但对于皮糙肉厚的六三来说,这只能使他感觉更加刺激,更加亢奋。云香打累了,绝望地躺了下来,六三顺势往上一蹿,直直地压在了云香的身上,嘴巴准确无误地含住了云香的一个乳头,另一只手也在云香的身上摸撒起来。云香已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任由六三肆虐。

血从云香的两腿之间流出来,云香疼得潥了一下。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六三一阵战栗,他的那物好像被什么大口地咬了一下,继而六三明白了,他起身向云香的两腿间看去,一朵殷红的梅花开放在两条白皙的大腿之间。

六三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把头伸在两腿之间狗一样地贪婪地舔嘬起来。油灯捻子惊慌地跳了两下,惴惴不安地摇摆了几下瘦弱的身子,不情愿地熄灭了,屋里散发出烧干油的呛人的味道。天黑得像涂了墨,六三已看不到云香的胴体了,只是用嘴亲吻着,用鼻子嗅着,用手抚摸着,时不时地说上一句:“你是我的了,仙女。”“我要干你。”

六三的老婆总共走了三七二十一天,这二十一天六三和云香几乎就没有消停过,让人不解的是云香似乎也由此尝到了甜头,竟对公公也有了几分眷恋。云香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就在六三老婆回牛角岭给她娘过七七的时候,云香对六三说:“我有了。”

六三错愕得说不出话来。六三并不是怕老婆或是他的傻儿子知道他与儿媳的蝇营狗苟之事,问题是这孩子生出来该咋叫自己和那个傻儿子呢。六三决定把这事告诉老婆,六三是一点也不怕老婆的,老婆在他手里就是捏软的柿子,熟软的牛皮,他想咋摆布就咋摆布。老婆气得哭了一夜,这回六三没打老婆,他也感觉自己做得过了。

第二天早晨老婆留了一句:“问天,问地,问良心去吧。”又带着傻儿子回娘家去了。

云香是当年秋天荞麦都已收回场面后生产的。在撕心裂肺的号叫声中,六三的老婆剪断了脐带,云香产下一个女婴,六三连看也没让云香看,就两手一提孩子脚直接把哭还没来得及哭的孩子塞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装满了水的桶里,一阵水泡冒起,即刻归于平静,六三手一松,孩子沉到了桶底,云香早已哭得背过了气。六三提了桶在屋后的地里挖个坑,把孩子埋了,堆起一个别人很难看出的小土堆,然后在上面放了块石头。六三的心空荡荡的。

在六三健硕的后十五年里,六三家屋后的土地上总共堆起四个一点也不起眼的小土堆。但云香与六三彻底决裂是在六三五十四岁云香三十六岁那年。

一天,六三在外面杀猪没回来,云香和傻子睡在一个被窝里,云香想试试傻子到底是不是就没那本事,就抚摸起傻子来,没想到傻子还真就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云香感到一阵惊奇,欲继续进行,被傻子一把推开:“你不是人,你是牲口。我爹要杀你的,我爹也会变成肉末。你们杀死了我的孩子,他们都会来找你们偿命的。”

云香惊惧地看了傻子一眼,又赶紧慌张地把目光移到别处,她不敢看傻子的眼睛,她好像看见傻子的眼里藏着万把利剑,只要她敢与傻子对视,那些利剑就会迅速射出,穿透她的胸膛。云香把傻子的话在脑子里掠了一下,她感到无比的惊诧和恐惧。十几年来,她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傻子连续说话,也从来没见过傻子能把一种意思完整清晰地表达出来。云香感到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闷棍,只觉得天旋地转,早已没了戏弄傻子和傻子行乐的心了。以后连着几天云香都好像看到八只小眼睛在自己的头顶上飞旋,那眼里没有泪水,干干的像废弃多年的枯井;那眼里有一股火在燃烧,它时而喷射出愤怒的烈火;时而又像是一个有着巨大吸引力的无底洞,要把她和六三吸进去;时而又变成一把利斧,直向她和六三劈过来;时而又变成一把杀猪刀,从她的喉咙捅进去,直抵心脏,然后又不停地搅动。云香被折磨得昼不能食,夜不能寐,和六三说了,六三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云香去找大仙爷看,大仙爷告诉她,每月初一、十五和六三一起吃草秸拌面,不得加任何作料,赎罪哇。

从第一次吃完草秸拌面以后,六三就感到自己的精神垮了。每天小肚子涨涨的,又尿不出去,肚憋得像刚刚杀死的驴子。六三真的连一点活的心思也没有了,疙疙恹恹将就了半年多。这天是七月十五,六三让傻子把自己用了三十多年的长柄杀猪刀拿过来,六三的泪流了下来:“我是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好事,杀生害命,扒灰溺子,天不灭我,我也该自个儿灭自个儿了。”

六三伸开手在胸膛周围摸了一圈,他把手放在心口处,他能试出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动着,鼓肚子里的水向心脏部位汹涌,他好像看到自己的血和这些水在调和搅拌,污浊而肮脏,它们在渐渐地变黑,然后再顺着血管输到全身,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用力地睁开双眼,看见傻子正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无人能够解读懂的笑。六三认真地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爹娘给的我还回去,杀了的我八辈子还。”

六三双手一用力从前心捅到了后心。血从六三的白布衫子洇出,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四下散发开来,染红了全身,染红了被褥。

打发六三出殡时,老婆和云香都没有哭,傻子用四根棍把六三血染红的褥单子做成了四面小旗旗儿,插在屋后那不起眼的四个小土堆上。不久傻子失踪了,云香出家当了姑子,六三老婆也成了一个半疯的婆子。白发苍苍的,嘴里念叨着:“你甭熟我的皮,我疼得不行。”“咱再不杀生了。”

这一年冬天,六三他们村下了一场八十多岁老人都没见过的大雪,雪把个小山坳塞了个满满当当,许多人家房倒屋塌。人们忙活着清理完自己家的大雪之后,又来到六三家清理,大家七手八脚地扫开封门的雪,进入六三家,却发现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人们呼喊着找寻了半天也没看到六三老婆的影子。就在人们都渐渐将要淡忘的时候,在融雪后的四个小土堆旁,人们发现了早已冻死的六三老婆。手里拿着四个点了红胭脂的馒头,佝偻地蜷缩在地上,人们就地刨了个坑,埋葬了六三老婆,几位上岁数的老人扁着嘴嘟囔着:“造孽啊,造孽。”

张素明,经历几多起伏沧桑,做过许多职业。作品散见于报纸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