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纪实中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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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报告文学(3)

后来,阎吉英在一篇文章中记述说:那是一段艰辛而富有乐趣的时光。我和绵山工程指挥部的总指挥孔繁富、工程建筑部部长王建安等十多人几乎踏遍了绵山的75平方公里,齐心协力地把埋在地下的文物和山里的遗址清理出来,再详细做好记录……阎吉英和“元老”们记录下了他们顺着绳索爬上悬崖看到那块“大唐汾州抱腹寺碑”时的欣喜若狂;记录下了在龙头寺、云峰寺、大罗殿等寺庙前的思古之情;也记录了在风景如画的水涛沟,在悬垂于绝壁终年泉水叮咚的圣乳泉下,在仙山妙境的南天门前的指点江山……阎吉英不愧为精明的晋商,他懂得历史的价值,懂得风景的价值,更懂得一座风景如画的名山和一种古老文明结合在一起后的价值。每到一处,他都以旅游家的眼光去发现景点,把这些景点楔入绵山人文历史和自然景色之中后,再以商人的“灵感”去捕捉这些景点在绵山开发修复中的分量。面对一堆堆废墟和满山的累累伤痕,他总能幻想出日后香火缭绕、游人如织的情景。他兴奋地告诉“元老”们,“等着瞧吧,用不了几年,这里就会热闹非凡……”

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并未能冲淡阎吉英与他的“元老”们初上绵山时的艰苦。如今担任绵山文化院院长的丁庆昌对当时生活的艰难记忆犹新。“无处住,睡觉的地方冻一寸厚的冰。馍馍蒸不熟。吃水非常困难,距云峰寺一公里有个一锅泉,早上能挑三担水就并没有了,要第二天才又能挑三担水。还需要用水,就只有穿过哀号坡,到七里地外的水涛沟挑水了。”

三佳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杜国华是绵山开发的“后来人”,他曾听“元老”们讲,“山上没有路,就用刀砍。用水桶熬稀饭,馒头就咸菜,席地而坐,有时,阎总从家里带来牛肉分给大家算是加餐。”

而公司总经理王建镇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去的都是爷们儿,炒菜时切的土豆丝比筷子还粗……”

介入1995年的那次考察的还有云峰寺住持历正禅师。历正8岁上山,“文革”

刚开始,他和师傅悟觉就被赶到山下,“文革”结束,又才回到了绵山。1995年,历正已是年过八旬的耄耋老人,这个随时都可能从生命出局的僧人听说三佳公司开发绵山,喜不自禁,拄着拐杖,给大家指绵山庙宇的位置,帮助绘制图形。

还先贤之尊,给漂泊的神灵安个家

1997年春天,修复开发的队伍刚开进绵山,便遇上一群“狙击者”——三佳公司不准砍树,还不准放牛羊,断了财路的村民们在一个“为民请命”的村干部带领下责问阎吉英,“山是我们的山,水是我们的水,凭什么你来修复开发?”为了缓解矛盾,三佳以损失自己的利益换取农民不进山砍树——绵山的景观由三佳公司恢复,旅游门票却由当地农民去卖去用,一直到2000年才收回卖票权。有人不愿丢掉这笔丰厚的收入,于是组织100多号人把三佳公司的保安蒙住头一顿暴打,以泄其愤。

三佳公司保住了绵山的树木,当初对农民砍树束手无策的太岳林业局却找阎吉英理论说,介休市只有管理庙宇道观和地下资源的权利,你们公司开发修路时会毁坏草木,你们在林区煮饭有火灾隐患。要么停止施工,要么赔偿损失。没有得到“赔偿”,状就一直从太原告到了北京,2005年,得到一大笔“赔偿”事情才算有了了结。

针对仍有村民悄悄进山砍树和开发中需要大量民工的情况,阎吉英找到冀家庄村当年曾帮他借粮的村支书李金锁,“李书记,来给三佳公司当公关部长吧。”

李金锁一听乐了,“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社会上也没有什么关系,我能当啥公关部长?”

“但你是村支书,在村里一呼百应,让你当部长,就是要你帮我去攻那些悄悄砍树村民的关。另外帮我们的开发组织些劳力。”

李金锁的公关部长当得很称职,他不但组织本村村民去阎吉英那里干活,还动员长寿村、南槐志、北槐志等村的人往山上运东西挣钱。

一个叫李志的村民当年曾在绵山开发时搞过搬运,他说,阎吉英为人仗义大方,给的运费很高。

前期的开发中,搬运的工资的确很高。因当时既无路也无电,修复所用的砖、瓦、木料、钢材要沿南槐志14华里崎岖小路人扛马拉上山,搅拌机、空压机、发电机更是要大卸八块往山上搬。8分钱一匹的砖运到云峰寺变成1.26元,运一斤水泥上山两毛钱。每天需20人去几里外的水涛沟挑水到云峰寺,每挑一担水8元,一个人一天能挑50元,运砖的一天能挣100元。南槐志村一村民买一二手摩托三轮车运水,一个月挣1000多元——那时,机关干部一月才200元左右。

那是山下村民积极性最高的一个时期。每天天不亮,山下几个村的灯都会早早地亮起,接着,大家吆三喝四地集中到山下的山神庙,有骡驴牛马的就让牲口代力,没有牲口的就自己装满货物往山上或背或扛。一时间,狭窄的山路上人来人往,马嘶驴叫,好不繁忙热闹。

这条繁忙的运输线也充满危险。因道路太窄太险,只容得下一人通过,下山的人遇到上山负重的人或牲口,就主动让到旁边待其通过再走。其间,常有牲口累倒,还有驴、马掉下山涧,其状十分惨烈……按三佳公司当初的计划,只投资2000万元,把云峰寺、大罗殿等几个主要庙宇修复好,这样,既可以还先贤之尊,给漂泊几十年的神灵安个家,又可以让老百姓上山烧香时有个遮风避雨之地。

经商的风云变幻不是平常人想象得到的,就连阎吉英也并未能意识到,自己所从事的修复开发竟是一个填不满的窟窿。修复了云峰寺、大罗殿,又觉得介公庙、正果寺等寺庙也该修复,修复了寺庙又觉得天桥、南天门、抱腹岩铁索岭等标志性建筑该修复。这样,越修越多,越修越远,修复量越来越大。绵山风景区导游部副经理徐晓婷是2000年后加盟三佳集团的,她说,自己一进公司就见证了绵山的修复资金是怎样越投越多——原计划2000万,接着增加至几个亿,后来工程搞到七八个亿,公司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打住时没能打住,到目前,投入开发绵山的资金已达20多个亿。已恢复了十四大景区,360多个景点……当修复规模一再扩大时,三佳公司的决策者们合计,无论如何都应修一条进山的公路了。

先是修山神庙加油站到龙头寺的7公里,然后又修通了龙头寺至云峰寺的九里十八弯,接着,再向后山的水涛沟挺进。工人们手擎风钻,一寸一寸地掘,一镐一镐地凿,一锨一锨地挖。路面出来了,推土机、装载机、破石机等大型机具一齐出动向前推进,在悬崖里边拓宽一点,再把悬崖边上补一块,下边做库房或职工的宿舍,上面通车。有的地方实在没办法拓宽就打山洞,开始时是人工在坚硬的岩石上一锤一锤地凿,进展非常缓慢,在打栖贤谷的象鼻洞时,跟一个四川人学会了使用炸药,以后在开凿紫云洞、兔桥洞等几个山洞时使用这一技术,工期大大缩短。

随着公路的抢通,庙宇道观的修复进程也在加速进行。阎吉英一再给各个工程强调他的修复原则:给先贤们安家不能抠抠掐掐,要舍得花钱,修复的建筑要大气,要有当地特色。

望峰门、云峰寺、一斗泉的一条街、大罗殿的三清殿,按原来照片或其他资料记载的样子修复好后,一看规模、样式不大气,阎吉英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拆掉重修!重修的一条街上,加修了邀月楼等建筑。阎吉英看后这才点头说:这回才像那么回事嘛!

阎吉英强调的大气在大罗殿的修复上得到了充分显示。大罗宫依狮子山而建,整体建筑共十三层,高110余米,建筑面积达三万多平方米。整个修复耗资1.7亿。修复后的大殿青墙金瓦、画栋雕梁、层楼迭阁、气势宏伟。殿内还存有300平方米全国百位名家题写的《道德经》木刻,木板是从国外进口的红木,单红木木板的造价就在每平方米3000多元。殿内还存有300平方米的布画,艺术水平之高,收藏价值之高,都是全国一绝。

一斗泉的天桥栈道是一千多年前修筑在悬崖绝壁上的古栈道,原来未连通,为了使天桥景观更加壮观,修复时耗资一个多亿,连通了东西两端,形成了悬于危岩,上离峰顶80余米,下距沟底300余米,长500米的天桥栈道。

正果寺原来只有少林寺塔林那么小的塔子,2008年动工,3年后建成,修复后的正果寺灵应塔明七暗九层,高69米,高出寺后的山峰,甚是巍峨壮观,是我国高山寺院中最高的佛塔。塔里边供奉着十多尊坐化千余年后依然保持身体金刚不坏,筋骨不断,灵气不散的包骨真身。

介神庙从1999年修到2005年,原来的庙宇位于栖贤谷的上方一个小洞里,只有5间狭窄的小房子。修复时,阎吉英说:介公是千古先贤,这么个小庙太憋屈他,把庙建得宽敞点吧。

此后的几年间,在介庙的石窟里,一群群石匠挥动着铁锤和錾子凿开了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凿开了一段圣洁的伤感,让介之推和他周围的人物穿越了千年的风雨扑面而来——洞内,两个直径五米的大石柱顶着高18米,深28米,宽30米的巨形石窟,供奉着介之推、介母、解张三尊高11米的塑像,崖壁和两根大柱上采用高浮雕和浅浮雕相结合的雕刻技艺将介之推的生平、流亡、隐居、羽化等过程一一展现,整座大殿庄严肃穆,宏伟壮丽,令人肃然起敬。

提到这些工程,三佳公司副总经理杜国华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他忘不了工程建设那热火朝天的场面,“两三千人投入了修复,光我们公司在绵山的管理人员就去了300多人,3个工程处,每个处又分3个组,一个后勤处。从龙头寺到云峰寺沿途都有食堂,为了慰劳在山里艰苦奋斗的公司人员,阎董事长决定,凡公司的人吃饭不交钱,白吃。”

杜国华以骄傲的口吻回忆着三佳公司在绵山干的那些值得骄傲的事情:“大罗殿1998年12月开始,1999年1月主体工程完工,三个月完成,一月一层。不分白天晚上,大家累得干着活都会睡着。”

1995年至2001年,龙头寺、云峰寺的工程基本完工,到2005年,沿途的四海龙王殿、五龙殿、三方阁、妈祖殿、文殊殿等修复工程完成。

接着,开始修建那些蔚为壮观的山洞电梯和上山的缆车——进入30余丈的清风洞再乘坐180米高的山洞式电梯通往后山的正果寺;栖贤谷山洞电梯长168米,大罗宫电梯60米,云峰墅苑观光电梯75米;龙脊岭缆车斜长449米,从山下到山顶约7分钟,介公岭缆车两站间斜长593米,上山约需10分钟……参观过绵山的修复工程后,前国家旅游局规划发展与财务司司长魏小安赞不绝口,“大罗宫是中国最大的道教宫殿,堪称天下第一道观,可与布达拉宫媲美。”对介公庙,魏小安说:“这是我看到的中国目前最大气最壮观最漂亮的石窟神庙!”

时任湖南省委书记的杨正午考察过后也连连称赞:“绵山修复开发具有一定的前瞻性、方向性,建筑的大气在全国范围内都可圈可点,值得湖南好好学习。”

有人却认为:绵山建筑大多是新的,景观也是人造的。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绵山旧的庙宇道观都让日本人烧了,要追求纯古的建筑,绵山就无法修复。阎吉英告诉那些“纯古追求者”,“现在的旧东西,就是古时候的新东西,现在的新东西,就是未来的旧东西,没有新哪有旧?古人能给我们留下一些东西,我们也要想想留些什么给后人!”

“建筑纯古追求者”们认可了阎吉英的说法,“你的观点有道理。其实绵山的修复坚持了修旧如旧,还是很符合历史的真实的!”

阎吉英追求的不只是一种历史的真实,和国内那些专家学者几经探讨,他有一个全面而系统的构想:既要尊重历史,又要因地制宜;既要有广泛适应性,又要具有休闲性;佛、道、儒并重,突出一个道字,借以弘扬绵山的大道思想和介之推崇高的道德精神;以介之推的史实为主,融儒、道、佛、革命文化为一体的独特绵山文化;形成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浑然一体、密不可分的75平方公里的大景区;开发唐宋元16尊太息坐化而成的真身舍利佛的天下奇观……于是,绵山就有了松柏怀抱瞻者如云的介公墓,修旧如旧香火旺盛的云峰寺,金碧辉煌高耸入云的大罗宫,真身舍利天下奇迹的正果寺,天下第一石窟寺庙的介神庙等。还有十里画廊,瀑布成群的水涛沟,九曲一线,水流湍急的栖贤谷,自然幽静天然氧吧的古藤谷。

对绵山的景色,游客最普遍的感觉都是“很令人心旷神怡!”

特别是挂在悬崖上的云峰墅苑宾馆,夹在两山半空的卧龙宾馆,倚在岩沟边的琼崖宾馆……清晨推开门,看到一片白云从脚下掠过。住宿在这里如同童话,让人有如临广寒之感。

如此“仙境”,却因日寇当年的那把火,使它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被冷落了半个多世纪后,如今虽已修复得美轮美奂,但它却失去了人们对它了解的连续性,失去了它本应具备的那种名气,甚至还不为很多人知道。对此,三佳集团宣传部经理支世军感到“很遗憾”。但他相信,“好的不一定是有名的,有名的不一定是好的。

真正优秀的旅游名山远比名不副实的‘着名’的景点更有价值……”

“挥金”20亿,也为修复一种古老的道德思想恪守传统美德,苦心修炼于灵魂深处的阎吉英近年来有些忧心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