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历史上最有个性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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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性,永远徘徊在婚姻之外

年轻的莎乐美拒绝了一位天才哲人固执的爱和一位温情男子厚重的情,但是终于没有逃脱一个男人热烈的追求。1886年的夏日里,这个叫弗里德里希·卡尔·安德烈亚斯的男人在第一次见到莎乐美后就被她迷住了,他下定决心,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正是这样的坚定与热切,让莎乐美最终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他们的相识源于一次很偶然的拜访,她来给他开门,看着眼前这个宛如从天而降的男人有些微的不真实。他们开始了一段愉快的交谈,她知道了他是个语言学教授,叫安德烈亚斯。他的才思和奇特经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觉得他有些像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反正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很快莎乐美就领略到了他坚强毅力的表现,他对她展开了疾风迅雨式的追求,他用一封封信来表达他的热切与渴望。莎乐美很不习惯于这样的疯狂,即使之前尼采和雷埃也都向她表达过爱意,也都向她求过婚,但是他们的方式,起码在她面前表现得还是相对温和的,不像这位安德烈亚斯先生,很有一种不屈不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热烈与执著。

莎乐美在这样的阵势下有些慌了手脚,她动摇了誓不结婚的决心。她也说不清他身上有一种什么东西吸引了她,总之他勇士一样的气概让他娶到了令众多男人梦寐以求的莎乐美,他成了她法定意义上的丈夫。

然后事实果真如此讽刺,安德烈亚斯真的只是莎乐美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并不是她真正的男人,他们一直过着无性的婚姻生活。

这样的生活还得从莎乐美答应结婚的条件说起,她答应嫁给安德烈亚斯之前提出了两个附带条件:首先他们之间的婚姻不能破坏她和保罗·雷埃之间的友谊和联系。其次她不同意也不愿意以性行为的方式来完成这个婚姻。

安德烈亚斯同意了这些条件,他相信随着婚姻生活的推进,她必将会成为他的女人,可是他没有料到莎乐美有比他还坚定的意志,她没有给尼采,没有给雷埃的,同样也没有给他,他只能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他也承认了这是娶了一个独特女人的代价,只能给她足够的自由。而莎乐美正是在这样的自由中认识了她生命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他就是天才诗人里尔克。

应该说里尔克是在一种庄严的崇敬之中走到莎乐美身旁的,那时的莎乐美已经在文学创作上小有成就,她开始创作小说《费尼什卡》以及后来的长篇小说《家》。里尔克正是在这样的崇拜敬重里经人介绍认识了莎乐美,其实他早就想认识她了,也早就读过一些她的作品,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走进她的世界里去看看。

里尔克的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飘然而至时,莎乐美有一点点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面色苍白、文质彬彬的男孩子竟然对她有着这样热烈而缠绵的情感。要知道那一年莎乐美已经36岁了,而里尔克刚刚22岁。这有些像当初她和尼采的年龄差距,当初尼采开启了她思想里更深广的领域,难道今天她也要做这个年轻人的“明灯”吗?

或许命运必将如此,她很快地就发现了他的才华,里尔克宛若一块未经雕琢的玉,骨子里有着不可忽视的华美,只要精心打造,用不了多久,便会迸发出非同寻常的璀璨。他简直就是一个诗歌方面的天才,一个前途无量的诗人,而这还不是他的全部,他有着极为特殊的气质,这应该是一种温柔的但却不可侵犯的男性化的东西。而莎乐美偏偏一向对特殊气质有着无法抵挡的喜好,她被笼罩在了里尔克青春飞扬的深情里。

谁能面对这样的告白无动于衷?来自欧洲的那个伟大诗人的心声:

夺去我的双眼,我依然能看见你。

捂住我的双耳,我依然能听见你。

没有了双脚,我依然能走向你。

没有了嘴,我依然能呼唤你。

折断我的手臂,我依然能拥抱你。

因为我的心就是我的手,

摘去我的心,我的大脑依然在跳动。

即使我的大脑被烧尽,

我也能用我的血液托浮起你。

里尔克对莎乐美深深的爱与迷恋,不但开启了她爱的源泉,也激发了她母性的觉醒。这种感觉新奇而美好,是任何男人都不曾给予她的感觉,里尔克的眼睛里折射出了她伟大、平和、宽容而慈爱的影像,一个叛逆的少女何时长成了一位高贵的妇人,虽然她依旧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但不可否认,这样新颖的角色是令人满意的。

她带着他游历了欧洲,漫长而甜蜜的旅程给了他们美好的记忆。他们一起讨论、聊天、写诗、饮酒,在月光下漫步,在花丛中拥吻,一切该有的花前月下的浪漫都一一体验过。前戏做足了,他们便自然而然地探索了彼此的身体。这是莎乐美愿意与之发生身体接触的第一个男人,他年轻的身体点燃了她风韵未减的生命,她也是第一次真心地接受了性爱中水乳交融的快乐。

诗人在母亲般的爱的指引下,在情人般的身体和柔情抚慰下成长得甚为迅速,尤其是他与她漫游欧洲的经历给他的创作带来无限灵感和源泉。莎乐美在38岁那年决定重返故土俄罗斯,这一次除了她的丈夫安德烈亚斯以外,她还带上了里尔克,在这片广袤的俄罗斯风情的土地上,里尔克收获了大量的创作素材,他也看到了是怎样一个地方,孕育出了他一生至爱的女人。

第二年他们再次一同去俄罗斯的时候,拜访了契诃夫、高尔基、托尔斯泰。这次旅程平稳而愉快,肆意游走的时光中让他们收获颇丰。在这些如雷贯耳的文学巨匠的国度里,里尔克无比地感激上苍,让他认识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这个把他领入更高境界的女人。

他非常想给她一生的尊重、爱与保护,可是莎乐美决定放手了,就从这次旅行回来后,她心里已经作出了这样的选择。她认为里尔克应该从这种恋母的情结中走出来,这样他才能真正独立和成熟,才能够拥有属于男人的霸气,自由地驰骋在诗歌的领地里。所以她必须用残酷一点的方式让他离开自己,她狠心地斩断了同他的关系,任凭里尔克一次次地来找她也不为所动。看着他的痛苦,其实她的内心矛盾不已。他会以为她抛弃了他吗?虽然这抛弃也是以她心灵上的折磨为代价的。

终于,里尔克似乎清醒地看到了,在莎乐美那里,已经对他划出了清晰的界线,没有回头的路。可是他还是那么爱她,即使实现中他平静地娶了另一个女人。这样的结果是莎乐美所希望看到的,不论是真爱也好,还是与她赌气也好,反正他有了新的生活。有一点心痛和失落,但那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们终究成不了敌人,他虽然绝望过,但远远不是恨那么狭隘,就像当初的关系也不只是爱人那么简单。所以婚后的里尔克与莎乐美之间的联系并未中断,反而可以更加坦然与信任,她常常以一位朋友或导师的身份给他帮助和指点。一直到他生命的终点,她的心一直陪在他身旁,她给他写信安慰他,他叫着她的名字,想把她刻进自己生命最后的诗篇里。

她送走了比自己小14岁的爱人,一个给她的世界里添加了无数快乐的优秀男人,她在自己的回忆录《生命的回顾》里宣称:“我是里尔克的妻子。”而我们都相信,在诗人的心里,她一直都以妻子的身份而存在着。正是有了这段感情的华彩,记忆才不会空虚。

人,永远不可能把生活定义为固有的模式,就像莎乐美,她诘问世人,谁说结了婚就一定要做爱?谁说我的身体不能绽放在婚姻以外的天地间?

做自己的主人,而不是男人的装饰

1911年的秋天,50岁的莎乐美在一次精神分析大会上和弗洛伊德真正地会了面。即使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变迁,莎乐美的脸上已经有了些微风霜的痕迹,但她的脸庞却比年轻时柔和很多,也更具有了一个成熟女性的风情和品位。她的肩上搭着一条柔软的披肩,夹杂着银色的金黄色头发随意挽了个松散的发髻,额前有几缕头发任意地飘散着。她优雅的气质、乐观的态度及幽默诙谐的风趣常常会让与她接触的人刮目相看。

这次精神分析大会激发了莎乐美浓厚的兴趣,此后她便热情地投入到这方面的研究中,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和有关资料。终于她可以前往维也纳,在弗洛伊德手下受训。这样一个新鲜而奇特的领域展现在了莎乐美的眼前,她几乎拿出了自己年轻时的勤奋和努力,如饥似渴地学习起了弗洛伊德的理论。

事实证明,莎乐美的确具有超人的智慧和理解能力,她很快就通过自己的学习在精神分析方面达到了专业的水平,每次她去听弗洛伊德的演讲都会有收获,而每一次与弗洛伊德通信她都能提出一些独特的观点和见解,这让弗洛伊德备感新奇。

弗洛伊德就在刚刚认识莎乐美几天后给出这样的结论:“她是一个具有危险的思辨能力的女性。”几个月后,当彼此的交往更加深入,他的评价又进了一步:“她对事物的关注纯粹是出于思辨和理智,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一个女人赢得了一个男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优秀的精神分析大师如此的赞誉与尊重,可见其过人之处了。

虽然在以后相处的二十几年里,他们在学术上有分歧和争辩,或者都坚持自己的立场,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彼此尊重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交往原则。在弗洛伊德心里,莎乐美不只是他的学生,更重要的是他的朋友。他们是同一类型的天才,棋逢对手,有着同样的对于工作的热情,有着同样的冷静与坚持。

除了尊重与欣赏,弗洛伊德对莎乐美还有一种父亲式的宽容与宠爱。每一次通信,莎乐美都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说上一气。应该说是弗洛伊德给莎乐美创造了机会,让她在五十几岁的时候回归童年时的本真,找寻到那段与父亲和哥哥们肆意挥洒快乐的温情时光。

莎乐美就这样彻底地进入了精神分析学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是没有任何禁忌的话题的,有关性的研究更是他们探讨的重要领域。莎乐美作为一个女人,在当时的社会里可以很坦然地面对有关性的讨论,而且发表了颇具真知灼见的论文,充分体现了一个精神分析师的专业素质。

在无数的交谈与探讨中,我们不能否认伟大的精神分析学大师对具有独特魅力的莎乐美女士有着无法逃避的喜欢,但也只能说是喜欢,这种喜欢需要的是一种珍贵的保存,而不是占有。性可以是他们之间的话题,却不可能成为他们身体的纽带,因为两个心灵的安慰,要远远比身体的交织更加温暖,更加长久,而且获益更多。

莎乐美与弗洛伊德交往中的另一大收获就是认识了他的女儿安娜,两人虽然年龄差距很大,但26岁的安娜和快60岁的莎乐美之间的交流没有任何问题,她们很快成为了朋友,而且竟也有着共同的兴趣,那就是对于精神分析的求索。女人之间的交谈总避免不了出现更多的对于生活方面的关注,弗洛伊德正是通过女儿知道了莎乐美生活上的困难和健康上的问题。而这些,莎乐美在与他的信中是很少谈及的,他们谈到更多的是关于思想上的思辨。

从此弗洛伊德开始了对莎乐美资金上的帮助,只要有可能,他就会把病人介绍给莎乐美,让她能有一个稳定的收入。莎乐美对此非常感动,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了。也许她不知道,这对于弗洛伊德来说也是件快乐的事情,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快乐和温暖的,何况为她做一些事情。

这样的友情他们一直保持了二十几年,直到人生的晚年,他们在彼此都已经年迈多病的日子里,还能互相安慰和鼓励,一封封信笺都承载了最温暖的人性、理解和精神的陪伴。1937年,弗洛伊德送走了76岁的莎乐美,这个女人传奇的一生令人争议,但也让人尊敬。

弗洛伊德给莎乐美的悼词中这样写道:“这是一个出众的女人,她把自己人生的最后25年贡献给了精神分析,她不仅给精神分析创作了许许多多珍贵的学术论文,而且还在实践中具体运用精神分析。当她加入到我们既有合作又有纷争的队伍中来时,我们大家都把这个看做是我们的荣幸……但是她的个性却始终令人琢磨不透。她具有超凡的谦虚的品质,严守自己的个人秘密。她具有诗人的天赋和文学家的才华,但是她却从不谈及。她显然十分清楚,何处才能寻觅到人生的真正价值。凡是了解她的人,都能强烈地感受到她真诚和谐的本质,都会惊讶地发现,女人,或者说人的所有的弱点要么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要么就已经在她人生的历程中被她全部克服掉了。”

多么贴切的最后的评语,伴着莎乐美渐渐消逝的灵魂,慢慢沉淀为最精辟的总结。两年后,这个最懂莎乐美的优秀男人也离开了人世,去天堂里赴那场灵魂的共舞。

这就是莎乐美,与弗洛伊德并肩探索,为尼采的思想和里尔克的创作激发灵感,她用女人的才思,将一个个天才男人送上了更高的海拔,为世人留下了璀璨的光芒。

莎乐美是自我的,也是博爱的。她的自我,让她将自己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旁人只能瞠目结舌;她的博爱,让她将自己的感情发挥得淋漓尽致,旁人只能叹为观止。正是这样一个女人,让我们想到,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终究不枉这一世的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