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夏日的清晨,阳光带着醉意懒洋洋地洒在静谧的公寓阳台上,风中弥漫着时而浓郁时而淡雅的风信子花香。蓓知用丝带系着自己拦腰的乌黑秀发,忘情地拉着小提琴。
这种和谐的境界却又充斥了一种不和谐的声音。蓓知拉出的流畅的小提琴曲,来自右边;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来自左边。中间隔着很繁茂很香浓的风信子。
风信子尽露精髓,严严实实地吸引住又包裹住左右两户人的视线,让左右两家看不见彼此,多出几分浪漫神秘。
蓓知纤细的双手抚动心爱的小提琴,悠扬的琴声流淌而出,淹没整个小院,充斥着欢快与和谐,风信子在风中晗首示意,对着美丽的华章表示折服。“咳咳咳”,左边又开始“伴奏”了,这杂音,几星期一直努力破坏这高雅的氛围。夜晚,皓月当空的时候,蓓知隐隐听见隔壁剧烈的咳嗽声。蓓知上网,洗碗,写毛笔字或者读书,都隐约可以听见那绝望的咳嗽声。
每当蓓知在阳台的花香中拉琴的时候,咳声总是殷勤地不约而至,使流淌着的琴声荡起千层涟漪,使空气凝结,蓓知的眉头拧出两朵花,多想掀开风信子冲对面喊上两声。然而咳嗽声中刻意的压制谁人听不出来,左边是一个充满磁性又响亮的男声,他似乎尽量压小音量以免打扰到右边的蓓知。“是个可怜的老爷爷。”蓓知不忍呵责他,无奈地将琴放在椅子上,转身离去。
音乐是生活中的一股清泉,蓓知决定让这股清泉滋润左边老爷爷干枯的嗓子,不要发出暗哑的咳嗽声。蓓知只是一厢情愿,她并不知她将澎湃的曲风改为抒情的是否奏效。
太阳滑着滑梯下山,月亮踩着台阶上天探望星星,蓓知有空就会去阳台拉琴,左边的老爷爷也会急忙赶到,决不缺席。曲子缓慢悠扬,优美动人,急促的咳嗽随乐曲渐渐缓慢下来,不再是铺天盖地,渐渐地在每小节的停顿住咳几下,渐渐地安静一阵又一阵猛咳,渐渐地休息好一阵才咳嗽几声。蓓知仿佛看到左边的老爷爷正抚摸着自己干瘦的胸膛,青筋暴出的双手正给自己打着拍子,紧皱的眉头正随着脸上的皱纹逐渐舒展开来,表情安详且满足。
几星期后,蓓知坐在阳台上拉琴,琴声重新变得充满激情,活泼欢快。左边老爷爷咳的次数很少了,既然康复了,就没有必要拉那么“缠绵”的曲子了。然而,左边却依然传来咳嗽声,明显是装出来的,老头的乐感很好,总是在合适的地方给蓓知打节拍,蓓知也很有兴致陪他玩一玩,把曲子拉得好快好快,左边传来银玲般的笑声。“怎么?不是个老爷爷吗?”
温暖的阳光中伸出一只拨动风信子花墙的手,一双清澈的眼睛透过这片花香,视线在这片鲜明中聚拢扩散,琴声骤停,蓓知放下琴弓,凝望这张英俊的棱角分明的脸。
“早安,风信子!”左边说。
“早安,老爷爷!”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