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画的兴起是在北宋的中后期,当时的文人画形成了一种巨大的艺术潮流,吸引了很多上层的文人雅士,当时绘画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收藏、品评绘画作品已在上层文人士大夫中蔚然成风,更有不少文人亲身参加绘画实践,像诗词一样用以寄兴抒怀,借画抒情。文人画在题材的选择、形象的处理及审美情趣上,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当时的文人画在画幅上题字咏诗开始逐渐增多,从而开辟了书画题跋的新天地,并且自觉地将书法艺术的表现形式引入到绘画当中,这些也极大地丰富和提高了绘画艺术的表现手段。文人士大夫喜欢画墨梅、墨竹和墨兰,一反过去模拟客观实物的画法,而重视主观意趣的表达,进而注意笔墨书法因素。两宋时期文人士大夫中涌现了仲仁、扬无咎的墨梅,文同的竹,苏轼的古木怪石,米芾、米友仁父子的云山,赵孟坚的水仙等,都成为后世文人画家追随学习的典范,此外较为著名者还有燕肃、晁补之、宋道、宋迪、蔡肇、张舜民等人。文人士大夫在绘画理论上也颇有建树,欧阳修提出表现萧条淡泊的情怀,陈与义主张“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苏轼诗集》卷十六曾记载“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等一系列见解都具有代表性。到后期由于历史原因,宋代的文人士大夫绘画甚至影响到辽金地区,成为元明时期文人画发展的先驱典范。
从文人画的历史和各朝各代的改进来总结分析,文人画要具备几个特点:
首先是学养深厚。封建社会的士大夫都是经科举制度层层选拔上来的,那么文才必须是为官的基础。要想胸有韬略,腹中需垒起万卷诗书。所以这样的人画出画来,肯定也会文气十足。
其次要言之有物。古时的文人画家们不是依靠作画来维持生计、养家糊口,而是用以陶冶性情,所以文人画不是匆忙之作。如同当时的诗歌一样,有可能是一时兴之所至,信笔拈来,内容也都是感慨“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表达的是真性情,而不是附庸风雅,随行就市,所以后人才能从八大山人的鹰眼中看出睨藐不屑的意味来。
再次要格调高雅。翰墨丹青从古至今都被称为“雅好”,也就是“雅”人之“好”,通俗说就是格调品味。这和画家的人品有一定的关系,更重要的一点是画家接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即我们现在所说的文化背景,这些对格调的赏析和品味有着极大的关系。
文人画已经不是单纯的绘画,而是一种综合型艺术,集文学、书法、绘画及篆刻诸多艺术为一体,是画家多方面文化素养的集中体现。尤其和书法的关系更为密切,书法中的点、线和笔画间的组合不单是构成艺术形象的基本元素,而且是重要的、具有独立审美价值的欣赏对象。
在色彩和水墨上,文人画更加注重水墨的运用,讲究墨分五色。王维的画作之所以受到苏轼、董其昌的极力推崇,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其在后期创作中首开水墨画的先河。文人画家重水墨而轻色彩,这同中国传统绘画的艺术观念和审美观念有着直接的关系,即传统绘画一直不曾把真实地再现事物的表象作为创作目的,而是把揭示事物的内在神韵作为最高的艺术追求。基于这种宗旨,又形成了民族特有的美学思想,即摒弃华艳,唯取真淳,讲究绘事后素、返璞归真、大巧若拙等等,这些都成为文人画家在艺术上的自觉追求。
文人画的题材大多以梅、兰、竹、菊以及高山、渔隐之类为主。与诗歌一样,文人们借着这些目之所及的自然景物来抒发内心的想法和感受。在他们眼中普通的梅、兰、竹、菊、高山、渔隐,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自然景物而是具有生命意义的君子化身。梅的冲寒斗雪,兰的清雅幽香,竹的高风亮节,菊的孤标傲骨,山水、渔隐所表达的淡泊名利、不问世事都是文人们主要表达的风格。借此,文人们抒发他们内心当中或豪迈或抑郁的情绪,表达其自身的清高文雅。这里有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苏轼作直竹曰“竹生时何尝逐节生”;有吴镇自号梅花道人,言梅妻鹤子而终老;有郑思肖因亡国失土作露根兰等,虽然都是儒家思想的左右和道释思想的慰藉,但是也不乏浪漫。
(三)宋徽宗对院体画、文人画的影响
宋代院体画的发展不仅是我国古代绘画史上最繁荣的时期,同时也为中国艺术文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宋徽宗建立的翰林图画院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杰出画家,为中国文化艺术遗产留下宝贵的财富,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宋徽宗对于院体画的影响是巨大的,这一点不容置疑。他贵为帝王之尊,拥一国之富,亲自提倡并组织画院,而且还具体指导画师们作画,在历代帝王中绝无仅有。根据史书记载:“上时时临幸,少不如意,即加漫垩,别令命思,虽训督如此,而众史以人品之限,所作多泥绳墨,未脱卑凡,殊乖圣主教育之意也。”这就足以说明宋徽宗对于绘画的重视程度,而且对画院里的画师进行严格管理。宋徽宗的重视与严格也确实培养出了许多很有造诣的画家,在他们的共同努力发挥下,宣和画院的花鸟画创作呈现出形象逼真、意境生动的特点,比当初二黄时期有了更为长足的进步。所以,宣和画院时期的花鸟画代表着北宋花鸟画的最高水平,也正是从宣和时代开始,在宋徽宗的指示下,御府将历朝历代所搜集的绘画古籍编为《宣和书谱》和《宣和画谱》并且流传至今,这也开创了中国历史上最为灿烂的艺术时代。
一个朝代对于画学的重视,以及一种成功的画院模式,与绘画得到蓬勃发展与繁荣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当然,宋徽宗个人所作出的艺术贡献更是不容忽视的:他是皇帝,所以会按照自己的审美思想来指导画院的风格,这种兼容并蓄的思想指导下的画风既不同于黄氏画风的精工富贵,也不同于徐熙等人的野逸自由。北宋后期院体画风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注重写生,追求客观的真实性,二是通过命题考试追求的含蓄性。宫廷画院的管理直接影响到了画家们的创作构思和表现技法,画院内花鸟画家笔下的花鸟开始变得活灵活现,但依然恪守形象的真实性。南宋宫廷画院的花鸟画,在艺术思想上乃至画风形态上,无不受到宋徽宗的直接或间接影响,在画法上继续沿着宣和院体范式发展,但画法制度已不如宣和时期严格。
宋徽宗不仅是一个皇帝,而且还是位伟大的艺术家和鉴赏家,或许称他是北宋时期的艺术领袖也并不过分。他成立画院后使翰林画院成为朝野上下的热点,他对于画家素质的培养,在古代美术史上是独一无二的。为提倡“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意境,宋徽宗对画院进行了全面改革,这时期的院体画被称为“宣和画”,主要是以花鸟画为主,特征就是细腻而准确,幽雅含蓄,富有诗情画意,以形写神。在技法和审美取向上都与当时的文人精神相融合。可以说宋代院体画有了诗意的注入,就有了主题,使画面呈现出一种生命力。为了充分表达诗的意境,翰林画家们在构图和技法上做了很大的改进,强调构图的完美性,叙事性的内容着眼在“事”,构图的目的性是把情节展现清楚,画中有事;以诗意的内容着眼在“意”,通过某种场景来传达如诗一般的意境,一幅画只有一个意境,那就是要有个中心点,表现的主题要明确,所以宋代院体画很讲究虚实和主次关系,画面注重取舍,与立意无关的一律不要,并保留空白,留以想象。看到宋代院体画,会感到清爽、干净,不纳闷,有韵味,这就是它耐看的特点。
宋徽宗就是一个大文人,是一个在艺术帝国中才华横溢、睥睨一切,将自己定位于“天下一人”层面上的帝王艺术家。对于在政治上喜欢改革、在艺术上喜欢标新立异的他来讲,在政治生活中唯我独尊的习惯,已经养成他固有的日常思维模式,所以要他在艺术中去模仿前人或者按照前人的路线走,单纯地循规蹈矩地作画,当然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事情,为一切艺术重新制定法则和审美标准,才符合他的身份、符合他的才气、符合他的思维模式。
近千年来,绘画史论界仅仅将宋徽宗看作院体画家,认为他只对院体绘画起过重要的推动作用,这其实是对宋徽宗画坛角色的极大误解。少数学者关注到了宋徽宗绘画与文人画的关系,并将二者间的关系归结为宋徽宗接受文人画影响的结果,也是对徽宗与文人画之间关系过于消极的看法。其实,宋徽宗不仅对院体绘画贡献巨大,而且对文人画的贡献同样不可低估,他不仅自己有意接受文人画的审美思想,而且也使亲自关照下的宣和体带有了浓郁的文人画风。尤为重要的是他从画学制度设置的倾向上、诗书画印一体化的形式感上、文人画绘画思想的探索上,给予了文人画以巨大的支持、引领与推动,而来自于他的种种帮助,为元代文人画大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