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厚坪
双厚坪,生年不可考,卒于1926年,北京人,满族,是清末民初时期活跃于京城的著名评书艺人。双厚坪师承张君义,他在评书界辈分较高。双厚坪艺名本为双文兴(又名双文星),后因他在书馆演出时用名双厚坪,以此闻名书坛。双厚坪常在北城同和轩、东城东悦轩、西城庆平轩、南城福海居等著名书茶馆说书。
双厚坪深通文理,熟悉旧北京五行八作,民俗民风。他说书细致深透,叙述人物形象生动,并善于在书中穿插机锋,嘲讽时弊,令听众捧腹。双厚坪才思敏捷,书路极宽,擅长讲《隋唐》、《水浒》、《济公传》、《施公案》、《精忠传》、《封神榜》等书目,都达到很高水平。双厚坪说书时能够熟练掌握“以古事而今说,佐以评论”这一艺术特色;有时还背诵原文,听众佩服至极,誉他为“双记书铺”。由于他知识渊博,熟谙世情,技艺精湛,在清朝末年的北京被誉为“评书大王”。双厚坪是公认的一代评书宗师,与当时的“京剧大王”谭鑫培、“鼓界大王”刘宝全并称“艺坛三绝”。
民国初年,有一位在清代曾袭王爵的人出巨资聘请名画家将“艺坛三绝”的坐像画下来,交江西名窑将画像烧制在一百个鼻烟壶上,题名为“国粹艺术三绝图”。
双厚坪说书,结构严整,形象生动。他对社会各阶层人物的心态了解得非常透彻,善于用语音声态细腻真实地刻画人物,听来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他在说书的过程中,时而搁下正文说“零碎儿”,用幽默隽永的“活口”敷衍书外书,冷嘲热讽,针砭时弊。有时散书后还应听众邀请说几段笑话,多为即兴创造,当场抓哏,令人捧腹。
双厚坪语言诙谐,喜欢在书中插话,利用细节引申发挥,尤以讽刺当时统治者的昏庸荒谬和抨击时弊最为精彩。
有一年,双厚坪在新街口西边路北庆平轩书茶馆说书。当时书馆听书的尽是些皇亲国戚、官宦财主。有一个王世子(王爷的儿子)要结婚,皇上赏了他一支大花翎,他顶在帽子上。一天,这位王世子在书馆听书,有人就说:“双先生,今天您可得把世子爷这大花翎搁在书里头,编一段让我们听听。”当时双厚坪说的是《隋唐》,正赶上说到杨广坐龙舟下扬州。于是,他就编了段一只王八向杨广讨封未果,只得了支花翎子的笑话来戏弄王世子,引得全书馆的人捧腹大笑。
双厚坪虚心好学,博采众长,艺术功底极为深厚。他的说书艺术,久为人所称道。双厚坪的评书艺术风格细腻、风趣、生动,最善于描绘细节,于细微处显神奇。
他说《隋唐》,从秦琼出世到大唐开国,故事最为完整,尤其注重人物的个性和感情纠葛。双厚坪在说《隋唐》中秦琼发配到北平,与其姑母相见时,把他们之间悲欢离合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使许多听众伤心地流下了眼泪。说到秦琼与隋朝靠山王杨林的恩怨时,讲得细致入微,充分表现出人物的复杂心态。
双厚坪说《水浒》,擅长描绘各路英雄好汉的性格特点,听众对书中形象相近的人物也能轻易区分开,让人听得耳目清朗。双厚坪讲评书,大大丰富了原作中的内容。他说“挑帘裁衣”,能说半个多月,仅王婆为西门庆设计勾引潘金莲的所谓“十分光”就能说两天。
双厚坪在某书馆说《水浒》时,有位每天必到的主顾,因为有事要出门半个月。这位主顾因不能继续听双厚坪说书而闷闷不乐。双厚坪得知这件事后向此人保证:“您尽管从容治公,半月后您来书馆,管保耽误不了听书。”此时正说到武松杀嫂,邀请酒、色、财、气四邻作证一节。从此,双厚坪海阔天空,酒字由大酒缸谈到各大饭庄的美酒佳肴,李太白醉草吓蛮书,杨贵妃醉酒,鲁智深醉打山门,真是舌上生莲,口若悬河;色、财、气等也是连说带议,极尽铺张之能事,一连十余日,清谈娓娓。直至这个人从外地回到书馆,双厚坪这才话锋一转,再接前文,真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双厚坪说的《济公传》也别具特色。他从李修缘(济公原名)降生说起,一直讲到九僧擒韩殿、西天朝佛缴法旨为止,故事完整,独成一家。后人评价双厚坪说此书:“发托卖像,形容最好,当场抓哏,诙谐百出。”
民国初年,双厚坪任北京评书研究会首任会长。年逾六旬的他神气犹足,书艺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他说书的书场几乎场场满座。
《封神榜》是双厚坪所说的最后一部书。双厚坪对《封神榜》上所有神仙,都另起外号。比如说,《封神榜》中通天教主门下有一位长耳定光仙,他的耳朵拉下时便成弥勒佛,因此便把弥勒佛称作“大定子”。
双厚坪讲《封神榜》时还流传着一个有趣的故事,双厚坪婉而多讽、指陈流弊的评书艺术风格由此可见一斑。
有一次,双厚坪在西城某书馆说《封神榜》,当时任某旗都统的定成也在书馆听书。双厚坪正说到通天教主摆万仙阵,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助周破阵一节。通天教主门下有一长耳定光仙,本是兔精修炼而成,有弃商降周之意,藏于杏黄旗下,不敢露面。教主见定光仙在旗帜下蹲坐,于是大声棒喝:“好个大定子!咱们国家都完啦,你还在旗下蹲着哪!”
民国初年溥仪居故宫时,旗人有一习俗,即在自己的名字后加一“子”字,再冠以排行。定成旗籍行一,故曰大定子。八旗一称旗下。因当时的官署仍前袭清朝旧制,双厚坪用“蹲在旗下”来暗喻定成在清政府灭亡后仍在旗衙任官。
此外,双厚坪的口技也令人称道。他能用诙谐口吻模仿各种声音,如咒语、马嘶等等,这些都充分展示了他的知识功底,为听众所击节赞誉。
双厚坪几乎没有留下遗作,只是品正三曾偶得其《隋唐》脚本,经过艺术再加工,即是陈荫荣《兴唐传》一书。
值得庆幸的是,双厚坪的评书对京剧剧目的出新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的《施公案》曾让武生演员沈小庆编出八段短打武戏,即《蜡庙——拿费德功》、《州庙——拿谢虎》、《薛家窝——拿薛金龙》、《殷家堡——拿殷洪》、《河间府——拿一撮毛侯七》、《东昌府——拿郝文僧》、《霸王庄——拿黄隆基》、《落马湖——拿猴儿李佩》,简称“八大拿”,京剧演员杨振纲也撷取一段编成《恶虎村》,后成传世名剧,是杨小楼代表剧目之一。
(二)袁阔成
袁阔成是享誉海内外的评书艺术大师,他与刘兰芳、单田芳、田连元被大家合称“四大评书表演艺术家”。
袁阔成先生1929年生于天津号称“袁氏三杰”的评书世家。他的大伯父袁杰亭、二伯父袁杰英以及父亲袁杰武都是名噪一时的书坛宿将,合称“袁氏三杰”。袁阔成自幼随父学艺,后拜金杰立为师,并得到陈士和的指点。14岁(一说16岁)登台演出,长期在唐山、天津、哈尔滨、营口、北京等地献艺,以短打书《十二金钱镖》、《施公案》享名。因其家学渊源、功底深厚而家喻户晓。袁先生擅长说传统书目,代表作有《五女七贞》、《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演义》、《西楚霸王》、《碧眼金蝉》等评书。他的作品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并曾受到过周恩来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亲切接见。
袁先生的评书按年代大概可分三个阶段:青年、中年、老年。
青年时代的袁先生,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兼收并蓄开现代评书之先河。他饱含激情,演播了大量红色评书,《野火春风斗古城》、《赤胆忠心》、《林海雪原》、《烈火金刚》等,一部部红色评书,掀起了评书界说新书的热潮。袁先生1949年在山海关为战士们说新书,将小舞台的传统评书带到大舞台上,使评书真正成为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他在编演新书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1963年表演的《许云峰赴宴》等新书,轰动一时,被誉为“说新书的带头人”。
1965年7月,袁阔成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任中国曲协理事、曲协辽宁分会副主席、营口市人大常委、市政协委员、市文联副主席、市曲艺团副团长、团长等职务。
中年时期的袁阔成达到了他事业的顶峰,《三国演义》和《西楚霸王》这两部书都是评书经典之作。他把自己的情感融入书中人物,做到物我两忘、情景交融,为书中人物喜而喜、忧而忧。他的书有着极强的艺术性和欣赏性,能够启迪智慧,给人以绝妙享受。青年评书艺术家关勇超先生曾对他的学生说:“你们的父辈、祖父辈们是袁阔成评书艺术的历史见证人,他所创造的艺术丰碑是后人无法超越的!”袁先生是一个时代的评书扛旗人!
1981年,袁阔成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之邀录制长篇评书《三国演义》,此时,他的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可以说《三国演义》是他评书艺术创作中的里程碑之作。袁先生评论古今,情理相融,拟声状物,如临其境。战场上一派万马奔腾,刀光剑影。帅帐中更是暗含机锋,唇枪舌剑。动情处,万念俱灰,满目怆然,泪流满面。三英战吕布、古城斩蔡阳、大战长坂坡等大战场面,击鼓骂曹、三顾茅庐、舌战群儒等文人之戏,蒋干盗书、刘备过江等喜剧场面,白帝城、落凤坡、五丈原等悲情故事,都演绎得淋漓尽致,荡气回肠。真可谓:语断昆山分石玉,言倾沧海鉴鱼龙。
1985年评书《三国演义》播出后引起海内外听众的强烈反响。人们说:“古有柳敬亭,今有袁阔成。”他的名字像《三国演义》的故事一样,妇孺皆知,家喻户晓。袁阔成先后得到陈云、王震、薄一波等中央领导同志接见,鼓励他说好评书,弘扬民族文化。评书《三国演义》荣获辽宁省人民政府1983年优秀文艺创作奖。袁阔成的评书通过广播传遍了中华大地,在当年曾风靡一时,整整影响和教育了一代人。
进入晚年之后的袁阔成又讲了《封神演义》。袁先生的《封神演义》,是一部闹中取静的作品,帝王将相,妖精神仙,市井百姓,山野樵夫,轮番上场,各得其所,妙趣横生。让人在现代快速节奏的职场中,多一份休闲与适意,让人把烦恼抛之脑后,人生多了几分豁达。
纵观袁先生评书的三个阶段,可以看出袁先生评书的最大特点是新。首先是说新书。五六十年代袁阔成被誉为说新书的带头人,其他省市的人都到先生所在的营口曲艺团来取经。其次,古书新说是先生的长项。《三国演义》的最大特点就是新——新鲜的词汇、新鲜的语言、新鲜的解释、新鲜的意义。一切都是新的,新得让人精神振奋。
袁先生评书的第二个特点是幽默。先生的幽默,是浅幽默,是那种让人会心一笑的幽默。这种幽默出自书中人物,出自书中情节。
第三,先生的评书全。无论是新书、袍带书、短打书、侠义书、公案书、志怪书,先生都有突出表现,都有领先同类的代表作。而且先生说什么像什么,这很不容易。先生的书人物情节少有雷同,这跟先生超乎别人的学养有很大关系。
第四,先生说的书厚。有些人的书,是短书长说,大杂烩,说来说去,扯来扯去,扯得很长,内容却很空洞。先生的书很干净,长书短说。很少的内容,传递着很大的信息量,让人思考的东西很多。
第五,袁先生的评书艺术含量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袁阔成先生是唯一将评书当做演播艺术来做的评书大家。袁先生的书,节奏感把握得很准。同样一句话,别人说得味同嚼蜡,先生说来,很有味。所以,听先生的书是享受。先生的评书在不断变化着。袁先生说书的轨迹,是人生起伏,也是时代变迁。
袁阔成先生的评书艺术博采众长,吸取诸多名家精华而自成一派,将评书艺术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在继承传统评书的基础上,不断探索,勇于创新,从现实生活中提炼新的表演方法和艺术技巧,汲取了话剧、电影、相声、戏曲、秧歌等姊妹艺术的精华,借鉴其创作方法和表演手段,融会贯通,不断丰富并形成了自己的表演风格。他的表演说表并重,静动互存,神形结合,声情并茂,以形传神;表演细腻感人,语言生动幽默,人物形象鲜明,具有“漂、俏、快、脆”的特色。
(三)单田芳
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单田芳原名单传忠,1935年11月11日生于天津曲艺世家。单田芳的外祖父王福义是闯关东进沈阳最早的竹板书老艺人;他的父亲单永魁是弦师;他的母亲王香桂是著名的西河大鼓演员,王香桂在东三省演出时基本上所到之处场场爆满;大伯单永生和三叔单永槐分别是西河大鼓演员和评书演员。
1935年11月,天津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单田芳就在母亲正在讲书的时候差一点儿诞生在书台上。孩提时代的单田芳始终跟随说西河大鼓的父母往来于沈阳、长春、哈尔滨之间,过着四海漂泊居无定所的生活。单田芳从小天资聪慧,加上受家庭环境的熏陶,五六岁时就能够像模像样地说上几段《包公案》、《呼延庆打擂》。但饱尝世事艰辛的父母执意让他改换门庭,上学读书。
1953年,18岁的单田芳考入东北工学院理工科,却因病住院耽误了半年多的学业。两年后,单田芳再次萌生了对评书的兴趣,正式拜评书艺人李庆海为师,取艺名“田芳”,从此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评书生涯。
单田芳22岁时已经成了鞍山市曲艺团的当红艺人,那时他说书的茶馆常被书迷们挤得水泄不通。单田芳在说书时常常感到自己的文史知识不够用,于是在1957年报考了辽宁大学历史系函授班,单田芳用三年的时间学习深造,为后来的成功打下了坚实的文化底蕴。
从1979年到1994年的15年里,单田芳仅同鞍山电台合作就录制了评书43部,共3500多段。其中《隋唐演义》、《明英烈》、《三国演义》等传统评书和《百年风云》、《张学良》、《平原枪声》等现代新书,在全国各地的100多家电台、电视台播出。一时间,单田芳的评书“说”遍全国,每到中午、晚上,大街小巷、胡同院落,成千上万的人守在收音机、电视机旁听他讲评书。单田芳那略带沙哑、极富个性的声音,声情并茂的演绎,早就借着电波穿越大江南北,成为几代人挥之难去的记忆,被称为“永不消逝的电波”。
单田芳凭借自己对评书艺术的那份热爱与执著,得到了听众的认可,被誉为“曲坛常青树”。现在,全国有100多家电台都开辟了“单田芳书场”。他那老辣而又平和、练达的嗓音,每天都回响在全国数十个电台中。在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也有无数痴迷于他声音的听众。有人说,单田芳的声音中有一种特殊的“中国味道”。是什么使他的评书具有如此巨大的艺术魅力呢?
单田芳认为:“评书表演是一门学问,浅如浮萍,深如大海,它是一门一人多角戏的艺术,它既形于外,又形于内,只有通过内在说出的,才能达到吐字千斤重,听众自动容的地步。”
经过几十年的经验积累,单田芳在书坛上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的艺术才华。他的评书兼取评书名家赵玉峰的金戈铁马、声色剧烈的恢弘之气以及著名评书演员杨田荣生动细腻、诙谐幽默之精华,从而形成独特的声情并茂、神形兼备的艺术风格。即说、表、评、述自成一体,恰到好处。单田芳改编、创作的评书具有语言简练、节奏利落、情节起伏、融情于理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