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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舍得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

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是谓微明。

柔弱胜刚强。

鱼不可脱于渊。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尹子)口鼻的一张一歙,很有玄机,天下之事,都遵行一个物极必反的理。想闭上它,先张开了它,张到极处自然会闭下;所以,想弱化某事物,就先强化它;准备废除时,先让其兴长。想得到某一方面,首先要为这方面去付出。(以前与你说知其白守其黑之法,就是基于这个道理,这个道理即暗即明,看起来没什么,却是非常实用。)你看,柔弱之人恰能长保,胜过那些强势刚人。恰如鱼在水中可以自游而自在,但不管多么自在逍遥,却不能离开水,离水即亡,这是超过限度所致。人身就是天下,治理这个天下的玄法,无非一个处下的态度,没什么可以夸示的。你就持守自谦好了。

太极推手之道

太极拳的推手非常有趣。只要提及太极拳,即使从未练过者,也能说是四两拨千斤,是以弱胜强的拳术。严格地讲,不是四两拨千斤,而是 “牵动四两拨千斤”,这是太极拳打手能舍能得的重要指导思想。

两人接手,欲向对方施以按劲或以锁法施向对方时,必须让对方形成按劲的合手动作,于是拉长线路,佯装要捋对方,这是 “张之 ”;对方感觉劲力被拉长,可能被捋出,会合手以挤式破我之捋;趁其形成挤式,但力还没形成时,迅速施以按劲,并微分双手,带其腕向前按锁对方,此即 “歙之 ”。

这是拳法应用的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 ”。

同样,这个动作,如果不想锁住对方,需要以按劲破其挤劲;如果对方挤劲已经形成,必然向我方挤来,此时要继续以按劲破坏对方稳定,只需要微微缩力,让其觉得有利可图而加大挤势,此为 “强之 ”;我则可以顺势回带,对方觉得力空,必收挤劲以变换劲路,抓住其新势未成之机,立即施以双按,此即 “弱之 ”。

这是太极拳的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 ”。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在太极拳推手上一如此理,只是贯彻了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的战略思想而已。所以深谙打手之道者,八门劲别能随势转换,挤中有按,按中有捋,捋中有采有按有挤,八门劲别相生而不自克, 劲时时处处不丢,只在善于把握一个 “舍”字。

松,也是一个 “舍”,不松则不能舍去僵力,不舍僵力则气滞,气滞则不能有效地实现气遍全身和意力的贯输贯注。而且松得越好,听劲的功夫越是敏锐,越能保证自身劲力的千变万化由我运,做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做到人不知我我独知人,即知人和自知。

这即是柔弱能胜刚强的玄机所在:舍,得,二字而已。中国是礼仪之邦,自古有来有往,礼多人不怪。礼,即是予之,对方还礼,则是取之。万事不离舍得二字。

孔圣人说:“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老人家意思是:凡是自愿提了十条肉干来找我的,我从来没有不教导他们的。这是师徒之间的舍与得。一如梁总单位一个主管问学拳有什么条件,我回答说银子拿来就好,梁总哈哈大笑,视我为知音。梁总名梁亚杰,生性坦荡率真,而且豪爽不羁,见人便是十分心,乐施好善;但凡有人有事,必会眼睛一睁,问自己能帮什么忙,此之思行即是舍。他的热心如阳光一样,照射在每一个和他交往者的心上,颇是让人感动唏嘘。可惜,写这段话时,他已不在人世数月矣……谨以数句以致敬罢。

我与梁总,便是他舍了真心,换了我的真心— ——闻他逝去,我专门请庙里做了一个法事。

不管是学拳,还是修炼,都不离恭敬之心,必须有舍得付出的举动。对师的恭敬,是心上的舍;把钱粮送到师手,是财上的舍。所以佛说六度般若,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首度布施即是最基本的舍。能舍得布施银子,则能得师之法,这即是修炼常说的话:欲求天上宝,先舍世间财。其实,前辈老师不是看中那点银子,而是通过银子的流通来考验一个人的心性,看能舍不能舍而已。青城山自山门通向天师洞的路上,郁郁葱葱,古木参天,相传是光绪年间,有位彭椿仙道长立下规矩,谁要访他见他,先栽棵树;栽了树,付出了,才有回报,能得见仙一面。于是一路蜿蜒,如今已成一道风景。

能舍,则有得,这是 “易”的核心:变,换。舍得尊重领导老板,领导老板觉得此人可靠,可以重用。舍得尊重同事同行,同事同行觉得诚恳可靠,还以尊重之礼,不定某日同事同行发达了,

需要用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印象好的人,没什么坏处。想吃鱼肉,至少钓鱼下钩要备饵。偷只鸡还要撒把米的。既是修炼大道,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鱼不离海,鸟不过天

俗语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鱼跃,即使实现了跳龙门,依然是在水中生活,跳上岸了必是死路一条,只有水才可以提供营养和保护;离开水的鱼还是鱼,但已是鱼肉或鱼干了。天高任鸟飞,但飞得太高会缺氧致死,可见凡事皆有度。

鱼儿离不开水,是鱼活动的范围有度,此之于修身,说明必须、也只能在身上心上做文章,心态必须谦下,做事必须适度,不可以向外求。即使有所 “得”,依然需要继续谦虚,而卖弄神通,则必为神通所误;嘴关不严而泄露天机,必遭天谴。不光是太极拳,所有武术都讲 “不遇知己莫轻传”,这是什么道理呢?

因而,老人家最后谆谆劝导,说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