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来陈庭是有去找过班主任的。
那个女人当时坐在班主任工作的办公室,茫然的看着自己,无辜的样子仿佛岁月并没有给她的智商增添哪怕那么一毫克的玛法。
陈庭其实想过质问她。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念出那篇作文。
作为一个语文老师的你,作为一个班主任的你,你什么也看不出来吗?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想,她可能是无辜的,原本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在课上,当着全班那么多人的面念出那篇作文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如坐针毡,她也不知道她眼中那些所谓的好学生加诸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多么的尖锐锋利。
那些目光像一把把明晃晃的匕首,明晃晃的切进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脏流出丰沛的汁液来。
那些汁液浸透了他的经脉,流遍他的四肢百骸,让纠缠的毛细血管,长出名为恨意的植物。
那些植物慢慢从他的细胞中生长出来,包裹着他,拉扯着他,驱动着他,将那本作文狠狠的摔在了写作文的人的脸上。
尖锐的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昭示着他将会遭受怎样的对待,当那个男生一拳挥过来的时候,陈庭什么也没有想。
他听见身体里的植物疯狂拔节生长,像遽然看到黑暗中唯一的一点阳光。
他随着那些植物呼啸的声音举起手臂,听见一声闷闷的巨响,与此同时他右手的铅笔狠狠扎进了男孩最脆弱的眼眶。
那是他平时经常拿来画画的一支铅笔,纤细修长,用美工刀削成非常美妙的形状,那一刻它非常完美的随着他的力度准确无误的降落在男孩脸上,在他眼睛下方开出细小的一朵玫瑰。
那是他入学以来最满意的一幅画,红黑交织,美不胜收。
就算最后被那个教导处传说中美丽却最严厉的女人宣布劝退也无法消退他心中的餍足。
唯有血泪书成,最能打动人心。
他记得这是在某一节语文课上,他的语文老师,那个女人说出的一句话。
那一天的语文课上了一篇极美的词作,名字他一直深深记得,叫做虞美人。
传说中虞姬自刎时,溅血触地,生出花朵。
那朵花的名字就叫做虞美人。
用血灌溉的花,果然像想象的一样美丽。
教导主任打了电话给他的家长,那边疲倦的女声只应了一句知道了就再出他讯,他百无聊赖的靠着栏杆,等待传说中的他的母亲来处理这些事情。
教导主任在隔壁办公室里和班主任大声的说话。
“他是单亲,没有爸爸,我刚才打电话给他妈妈了,她没说什么时候过来……”
这样的话他曾经在别人口中听了无数遍。
没有爸爸,只有妈妈。
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个妈妈,不过也只是传说中的人罢了。
那一天阳光很好,温热的紫外线落下来砸在他的额头上,熨帖着他冰冷的胸口和剧痛的手臂。
他看到非常炫目的光芒,在他眼前绽放。
这个温暖的世界它这么辽阔广大,可却安放不下这么渺小的一个他吗?
他眯起眼睛,向着太阳。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迟早会发生的。
罪恶也好。
……死亡也好。
画面的最后,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突然身体一倾越过了栏杆,像一只白鸟那样从六楼飞跃而下。
阮眉梓闭上了眼睛。
三公主的爆米花掉在了裙子上,“哇……”她惊叹出声,一边的苏子渊忙不迭来捂她的眼睛。
三公主扒拉下苏子渊的手,对着还在动的画面使劲看,“哇哇哇!死得太惨了!脑浆都粗来辣!”
阮眉梓,“……”求别说!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重口啊喂!
三公主津津有味的塞一口爆米花,“太惨喏,他好可怜!”对着电视机伸长脖子。
苏子渊赶紧手动把电视关了。
三公主遗憾,“唉唉,他长得辣么好看,就这么死辣?”
苏子渊黑脸,“他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死的。”
三公主转头,“为什么呀!长得美又不是他的错!”
美丽是造物主的恩赐!
为什么要这么的暴殄天物!
还是脸朝下摔的!
和自己的脸多大仇?
苏子渊摸摸她的头毛,低下眼睛,“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并不喜欢这些美好的事物,因为他们得不到,所以想要毁灭掉。”
三公主,“……泥讲的这些人是有病吗?”
阮眉梓拿下手指,“是的就是有病。”
三公主歪头,“窝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病。”
阮眉梓摊手,“人类的毛病多得是,你以前是人的时候没有感受过吗?”
三公主仔细回想了一下,“窝睡得太久辣都忘记惹……”
阮眉梓,“……”
你这孩子也是很心大。
如果是公主的话活在宫廷里面简直水深火热。
宫斗剧不要太火。
当我那么多集的甄嬛传是白看的吗?
一想想这么小的孩子要在那样的勾心斗角里活下来简直心都要碎了。
阮眉梓西子捧心状心碎脸。
谢白,“……”
你戏真多。
他转头看向苏子渊,“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的怨灵一直徘徊不去所以才导致了学校闹鬼?”
苏子渊无辜脸,“我可没有这么说。”
谢白,“那这个女人为什么被吓得不敢回宿舍,不是因为陈庭一直在学校不肯离去吗?”
苏子渊笑,“啊……这个这个,我只是无聊过来看看,哪知道这个女人疑神疑鬼的,我就顺便吓吓他咯。”
阮眉梓,“……原来从头到尾闹的鬼都是你吗?”
苏子渊点头,“是我啊。”
阮眉梓,“……那关陈庭什么事!”
让我看这么久的背景介绍到底是为了啥!
为了让我看看现在的校园凌霸到底有多严重吗?
我又不是校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苏子渊继续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他摸摸三公主的头毛,笑容不变,语气却冷,“事实上这个学校根本不需要捉什么鬼,她们要捉的,不过是自己心里的鬼罢了。”
不论是对自己班上被欺负的差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班主任也好。
或者是收了钱将所有的罪责一边倒的推向一个孩子的教导主任也好。
她们所有的心虚惧怕,都不过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