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淮海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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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林彪率东野入关

1600里的路,80万人马的队伍,10万匹战马拖拽着各种大炮、辎重,数不清的汽车、大车载着弹药、物资……新近刚修好的大路被挤窄了,压陷了,拱起来了。

东北野战军向关内挺进。队伍走进了长城的怀抱。兵车拥着队伍,队伍裹着兵车。

傅作义的飞机天天在长城内外侦察,有时飞得很低,机翼都快擦着城墙了。可是,它始终没有发现解放军的行踪。

部队白天睡觉,夜间行军。热河至长城之间的丛山密林是难得的天然屏障,队伍兵分多路,隐没其间。

傅作义的眼睛里蒙着一丝不易觉察到的阴影。他虽然得到了统治华北、坐镇北平的地位,但他一日比一日更强烈地感到自己是坐在了火山口上。地位使他欣慰,危机使他心焦。

这个林彪,不信他入关会神不知鬼不觉。

可他又不得不做除稳坐北平之外的另一手准备——逃跑。

南逃:经过京津,从海上逃撤,退守江南,收拾残局。

西窜:缩回绥远老巢,保存实力,配合青海的马步芳、宁夏的马鸿逵,负隅顽抗。

尽管有了两手准备,傅作义心底并不坦然。逃,对一个军人来说,尤其是对一个总司令,不亚于脸上被人涂上了可笑的釉彩。

连日来,几乎夜夜有枪声传来,打破了他的梦幻,也提醒他:该睡觉了。

他按灭了灯。一屋子的黑暗,他的心锁进了一个冬天。但是,他并不觉得冷,心烧得有点儿不安宁。他太犹豫了。两手准备越足越使他犹豫。西窜吗?他不肯放弃张家口;南逃吗?他又感到北平对自己有更大的吸引力。

蒋介石为了稳住傅作义在北平,支撑华北半壁江山,很慷慨地将华北的党、政、财权完全交予傅作义。

总裁有总裁的考虑,总司令有总司令的想法。两根弦肯定弹不到一起,但是各自都会觉得自己的声音是悦耳的音乐。

北平对傅作义是有吸引力的。这就是平津战役初傅作义的心理。

世界上此刻专门有人琢磨傅作义。

毛泽东。

他坐在西柏坡的小屋里指挥着三大战役。他和蒋介石周旋了几十年,至今还没有最后的结局。此刻他要拿出很大精力对付傅作义了。

这是个宁静的长夜。桌头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旁边是一份作战材料。

他常常在深夜拟定发往前线的电报。这种时刻更容易把他那思虑已久的战略决策和盘托出。

一份又一份电报发给东北野战军的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可林彪把西柏坡的电令当成了一张废纸。

12月5日,东北野战军后卫3个纵队没有绕道走热河境内——这是预先测定规定了的路线——却沿北宁路直接插进山海关,大摇大摆地入关了。

就这样,东北野战军大举入关的行动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之下。

傅作义的飞机枉费心机的侦察变得多余了。它们成群结队地在长城线上低低飞旋,轰炸,躲不及的队伍被炸滥……

事前没有请示,事后来个报告。林彪给军委的电报上这样写着:

由于山海关以北地区及平泉至遵化这条路上人烟稀少,所过部队太多,同时我们大量军队已经长途行军南下,每日每夜均有敌机侦察轰炸,已无秘密可言。昨已令我最后3个纵队经山海关入关。

挂着“天下第一关”匾额的城门洞里驶出了一辆吉普车,车上坐着林彪。东北野战军像洪流一样涌进山海关。

西柏坡。军委作战室。

周恩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

“主席、朱总,‘东野’刚才来电,林彪和‘东野’后卫3个纵队已经由山海关进关了。”

朱德:“这一走山海关,就暴露了我军进攻的秘密和作战企图,要把鸟吓飞的。”

周恩来:“敌人会从海上逃走。”

毛泽东点烟沉思。他说:“这着棋走不好是要输的。”

他连吸几口烟,仍在沉思。之后,像是自言自语:“林彪不听招呼,会把敌人吓跑的。”

周恩来:“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敌人,封锁敌之出海口塘沽、天津。”

朱德:“封锁塘沽、天津,恐怕来不及了。”

毛泽东从周恩来手里接过电报又看了一遍。

周恩来:“我华北部队已经把傅作义的王牌三十五军牵在了平绥线上。我想,现在可以让东野已入关的2个纵队协同华北部队进一步包围。这样一来,傅作义会不顾一切地从北平调兵西援,我们就可以争取时间,完成对平津之敌的大包围。”

朱德:“三十五军是傅作义的心头肉,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毛泽东明亮的眸子望着周、朱:

“好!就这么办。”

傍晚,入关的队伍在山中显得有些疲乏。林彪手里捏着一个棋子,继续按着他的预定方针,走着他预定的路线。他极为镇静,颇有点儿义无反顾、不受任何干扰的气度。

军委命令他的部队隔断平津,包围唐山,歼灭塘沽、芦台之敌,他却独辟蹊径,下令要他的2个纵队赶往南口,歼灭敌十六军。

毛泽东伸出手,截住了林彪将要投下的这一棋子。走不得,打草惊蛇。

于是,一份电报发给林彪:

你们打南口的十六军,在全盘中是行不通的。

在平津之敌尚未隔断的情况下,你们打十六军,并把其消灭了,那就逼使北平之敌早日逃至天津、塘沽。这对我们就地消灭平津之敌是不利的。

天津之敌逃跑的主要危险是海路。因此,你们仍应静候后续兵力到达,准备实行隔绝平津,包围唐山,歼灭芦、塘之敌。

林彪有几分恼火。他想不通:“我在战斗的前沿,还不明白哪里该打,哪里不该打?十六军这种敌人战斗力小,一敲就掉。”

林彪固执得像一头犟牛,他给军委拍去电报,称:“我已令2个纵队全力向南口前进,抓住南口之敌,并防止北平之敌北援。”

他铁心了自己认准的事情。

电报中所说的两个纵队指三纵队、五纵队。

当这份电报放在毛泽东的桌头时,三纵队、五纵队已经疾进在去南口的路上了。还是老一套:先斩后奏。

毛泽东在认真地想着:林彪为什么非要把这一个棋子投放在南口呢?

他久久地在地图前面徘徊。2个纵队打南口,有没有可取之处?五纵队从东北方向直逼南口,倒是可以威胁北平、南口、怀柔诸敌。可是三纵队呢?它到南口,就只能在平津间留下空白,逼使敌人逃往天津了。

突然,像擦亮了一根火柴,越燃越旺,他终于明白。领袖毕竟有博大的胸怀。毛泽东立即给林彪回电:三纵不应去南口。理由另详告。

五纵队呢?他没有提。显然是默认了。他采纳了林彪的合理建议,修正了自己的方案。

林彪服从了:留下了五纵队按原定计划继续行进,三纵队改变了行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