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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往事并不如初

朋友纪莫在北方一所重点大学念书,假期相聚与他畅谈,实在是件乐事。从他所谈的经历中,我感到一种痛快,痛快之后便是一种更深的思考,思考人的劣根性以及转型社会人类的异化、道德的堕落。

纪莫所在名牌大学在国家重点大学中当属二流,这样的大学固然不乏有一流的学生,但二流甚至下流的学生亦不罕见,只是现在的人们往往对司空见惯的东西便不以为奇了。

纪莫在寝室排老二,刚上大一时,与舍友七人关系处得非常融洽,他甚至为自己能当上这个小集体的舍长而感到庆幸和兴奋。用他的话说,舍友中多数都是老实人家的孩子,有很好的素质和教养。老大能弹会唱,有“甲级歌手”之称,老三精通社交之术,老四会些医术,老五好学上进,是“文面书生”,老六可以妙谈尘缘,老七老八体格好,好运动,真是八仙过海各有其能。

转眼大学已过一年,随着彼此深人的了解,到了大二的他们开始卸了装,露出本来面目。纪莫苦笑,继续说下去。

老六这一阵心神恍惚,因为他失恋了,谈了不到一年的对象就因几句不对路的话而告吹了,似乎有点莫名其妙。其实他们谈恋爱的过程中为一点小事大吵大闹已多次,多数以老六的投降而缓和。老六是个多情种,高中时就对漂亮的女生心存非分之想,学着电视情侣的模样,给女生写情书、送鲜花,买他们喜爱的东西以邀宠。这个情场老手一到大学禁不起秋波诱惑,又到了发情期,而且不久便又发展一个。本来这次是要认真的,不过恋爱游戏玩多了,旧习难改,所谓的与女友厮守不过是在一起玩乐狂欢,互相调侃,性急之下互相乱啃几口算是爱了。恋爱的人们总有些神经过敏,于是便显得做作,终于他们都累了,便憾然分手。

老六实在是个爱情傀儡,失恋后便跟老大学抽烟喝酒作贱自己,以麻醉来求解脱。老五看过不少书,便借此用上排场,借题发挥来显示自己的博闻强识,他从来不放过任何能表现自己文才出众的机会。他经常出声地很动情地朗诵他自以为的精彩片断,看到他那自我陶醉的样子,真象是吃了一口加醋的酸菜。

老大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老五的无病呻吟之状,经常不客气地打断他诗性大发时的即兴演讲。老五也常嘲讽老大的低级趣味。老大晚上老是集合外寝的“狐朋狗友”在校外餐馆山吃海喝,喝得五迷三道时,便成宿地打扑克玩麻将,早上回来时往往战果辉煌,点着千八百的老头票子钻进被窝一直做着优游的白日梦。别看他平时不上课更不学习,但考试却能顺利过关,不能不佩服他那抄袭时的好眼神,给老师上礼塞钱时的高明手段。老大不愧为老大,大学“方城”内有固定收支,吃喝个逍遥快活,期末还可破财免灾,学得轻松自在可谓有谋了。不但如此,学校严禁的酒精炉、电饭锅、电褥子也照用不误,可谓有勇了。在老大为首的熏陶和感染下,全寝兄弟们都成了烟民酒徒了。

老五在这些方面还是有定力的,他一心学习,很少不务正业。他很看重自己在班中的地位和名誉,严格遵守学校的规定,不懂些许变通,甚至于不与女生同桌吃饭,女生在他眼里似乎是个危险的禁区。

一次,老六的女友在寝室留宿,他第一个反对并在反对无效后气愤地跑外面去住了。但帘子里的外来妹并未妨碍哥几个的香甜睡眠,也没人在乎男女鼻息交织,空气混淆。甚至老三还劝老五开通点,这很正常。其实老五在某些方面还是挺通达的,不然他怎么会花钱买名牌填乎导员以赚个学生会职务干干呢。

老三面目清秀,嗓音细柔,走起路来可以扭出一种模特般的姿态。他是舍中喜欢涂脂抹粉而立着尿尿的唯一的人。在一次运动会上,班长弄来两箱饮料,女生们往往喝不了一瓶,便总剩个底儿或稍多些,老三便说是浪费,抢着连清了好几个半瓶饮料,还直劲儿啜瓶口。后来卧谈会上,他兴奋地说那样对嘴吸相当于间接和女生“二硫碘化钾”了。

老三自鸣得意时老四便破口大骂了,于是招来对骂,又群骂,从毛坑里挖来的五花八门的俗言俚语在他们口里翻来覆去地嚼得津津有味。老八把骂人当成时尚货,虽然口讷,但骂人禅从他口里说出来倒是很有特点。老八很聪明,宽亮的额头放出智慧的光芒,只可惜心计用的不是地方:油滑世故者放个屁也会被其奉为真理,而真理在他那儿倒成了没味的屁了。

期末复习,宿舍最大的收获便是各式椅垫层出不穷。老八在老三的带动下每天都要抱回些垫来,为此他们不惜与人靠点儿,学会在闭灯的一刹那眼急手快,而且颇有正义之举的辩解,为了警告于人不要乱占座位。看来做贼也有十分高尚的目的——损人以劝善——把椅垫去了外皮再用,劝善的原始动机还是损人利己。

不过老八对损人不利己的事也是欣然为之。上课期间手脚闲得痒,他便把桌下的螺丝冒一个个扭下来,排在桌面上,然后趴下仔细研究起来,至于研究什么,便无人可知了。不过他嘴里时不时地冒出女人的突出部位和特殊部分似可窥其心里。也难怪,年纪小易受诱惑,做些手足床上运动,不过倒见他干净,经常换洗被单。

老七和老八气味相投,经常玩球后一起出去看通宵录相,据说是使男人坐不安实的那一种。老七在外寝有个游艺伙伴,一见面很热烈地谈天论地,呼朋唤友,不过背地里老七却把朋友叫孙儿子。孙儿子的苦乐心事自然也成了卧谈会上调侃的笑料。老七经常对朋友任意玩弄,假意敷衍,随意许下慷慨,后来也许装砸了,那个朋友因为想不通朋友的背信弃义而绝望地自杀了。从此老七变得孤癖,他常喊自己手上有血。

老四老骂老七神经病,其实他才是真有点神呢,成天不是参佛悟道,就是给人看相算命,因为懂点医学常识而疑神疑鬼的,别人怎样待他他都无动于衷,他对别人也是漠不关心。他总是独来独往,至于忙啥只有天才知道了。

纪莫讲完后,望着目瞪口呆的我,突然露出一丝令人不解的笑容,对我说:“卑劣与堕落是当代大学生性格倾向中的一种,惊诧于它的不可思议也是一种幼稚,不如将它当成一面镜子,反照自己,从而能够更好地把握自己,活得还不是那么卑鄙!”

我一脸困惑,深深地望着朋友纪莫,佩服地说:“你终于把握住了自己……”

“不,不,其实我最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