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由于三皇子、四皇子等人共同主政,因此原本的早朝也已经变成了廷议。流程大致是由大臣提出事项,诸位审议,由两位皇子,禹王、丞相共同给出商议结果,进行批复。
今天一大早,就有大批武官聚集在大殿外,要求两位皇子对华远将军的案子给出说法,原本远离京城的魏挺也忽然回朝,一时情况无比混乱,丞相由于来的较早,也被捉住要求给个说法,可怜老丞相一辈子都圆滑世故,这一回却非被逼着得罪人,心里的滋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四皇子忽然出现,大喝一声:“朝堂重地,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一直以来,就有个奇怪的现象,虽然国朝开国以来,一直重文轻武,可在这群军旅出身的武人心中,那些玩弄权术十分迂腐的文臣,却始终没有值得他们尊重的地方。即便是皇亲国戚在他们的心目中其实也没什么地位,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大闹朝会的情况。
但是,与其他人不同,四皇子最初的宠耀全部是自己打拼,又曾经在沙场上披坚执锐,与普通士卒同吃同住,因此在军中向来是素有威望,此刻他又是主政大臣之一,因此他这一声,还真的震住了在场的众人。
四皇子喊罢,快步走向殿内,经过丞相身边时,一把把他也拉了进去,若是平时,四皇子这么干,丞相定然十分不满,甚至觉得是有辱斯文,可如今这种局面,丞相心里就只剩下了感激。
走入殿内之后,四皇子正襟危坐,对着魏挺问道:“魏将军,今天的事是你领头的吧?”
魏挺倒也是条汉子,若是别人,此刻也许就认怂道歉甚至是跪伏在地了,可他却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是某家没错!”
“好,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的理由吧!否则,你这情况,就当立诛!”四皇子一脸冷峻,似乎没有一丝情绪,冷面皇子的名声还真是当之无愧。
魏挺冷哼一声,说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华远将军一案到如今还没结案,殿下不去捉拿凶犯,却在这里,打算清查华远将军的贪墨是真是假;难道我们为国家拼死效力,最后就是这种结果?”
魏挺背后的武将们似乎也很激愤,对着四皇子喊道:“如此行径令天下武人心寒,我等不服!请殿下还将军一个公道!”
四皇子冷哼一声,忽然起身,对着一众武将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偏私,是不是觉得我们看不起武人?我告诉你们!我这个皇子的所有荣宠,大半来自军功,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我对武人从来没有偏颇。你们心里应该明白,华远将军有没有死,贪墨一案都是迟早要查的,可现在他死了,而且不明不白,这是什么,这是对国法我藐视!我比你们都想把凶徒绳之以法,以祭国法!可你们要明白,最有杀人动机的就是和贪墨案有关的人,不查贪墨,你们告诉我,该拿什么做切入点,从什么查起!”
面对四皇子的无比坚定的语调,下面的武将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一旁的魏挺还想辩解,大声说道:“华远将军不可能贪墨,某家以人头作保。”
“你以为你的头那么重?律法上说的明白,同宗不得作保。况且,如此大案,岂是你说作保就没事了的?”四皇子冷冰冰的说道。
“这。”魏挺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半天才吐出个这字。
就在此刻,殿外三皇子忽然走了进来,步子极快,魏挺看见三皇子恍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对三皇子说道:“三殿下,某家来了,请殿下为某家做主!”
三皇子被说的有些一头雾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不是派一个叫邱柳的人去我营中说要我来这里告状吗?”魏挺一脸无措的问。
魏挺此语一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甚至已经有人觉得三皇子是在暗中算计四皇子,所以才弄出这么一手。
三皇子面色铁青,抓住魏挺问:“你说是谁去找你的?”
“邱柳啊,他说他是你的卫士。”魏挺答道。
三皇子道:“我几时有过这个卫士,你现在立刻跟我去刑部,和我去认下人!”
“刑部出事了?”一直看着三皇子和魏挺对话的四皇子开口问道,语气依旧冷冰冰的,对于是否相信了魏挺的话,还有些无法判断,只是那眸子里却始终有着一种坚毅。
三皇子点了点头,说道:“事情恐怕越来越复杂了,你看!”说着递给了四皇子一份奏章。
四皇子看了一会儿后说道:“有点意思,昨天去见魏挺,今天就都死了,还留了信。”,说罢,便将信丢给魏挺。
魏挺不可置信的看了信后,对三皇子说道:“莫非某家被骗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有其他可能了。你先和三殿下去刑部一趟吧!”
殿内所有人都很诧异,忽然有人开口道:“且慢!刚刚三皇子和魏挺态度暧昧,若是让他们一同去,恐怕不妥,卑职以为,应另派与之同去。”
四皇子瞥了那人一眼,然后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好,我们同去!”
此语一出,朝堂上再次震动,毕竟这么多人,去刑部,那可是从未有过的,而且目的居然是为了看尸体,为了监督三皇子。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官轿和马匹就到了刑部,刑部尚书今日因为出了这种案子,没能去上朝,此刻看见这阵势,也是吓了一跳,干忙让人准备座椅。
四皇子道:“不必了,我们是来认尸的!”
四皇子杀伐决断,向来十分干脆,因此尚书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众人来到停尸的地方,对四皇子说道:“这就是邱柳了。”
四皇子问:“魏挺,可是此人?”
魏挺向前几步,仔细看了尸体,说道:“就是此人无误。”说话时,眼睛还如火般盯着四皇子,看起来,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此刻对四皇子也满心不满。
四皇子好像没看到一般,对着众人问,“你们都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此人底细!”
众人都看了一眼之后,却没人表示认识,四皇子无可奈何,只能下令悬挂画像,去城门口贴告示,调查此人身份,并许诺一旦有线索,一旦严查到底。
魏挺才准备离开,忽然有一名兵部主事说道:“魏将军留步!”
魏挺有些诧异,于是回头问道:“你有何事?”
“此案说起来和你关系不小,你恐怕走不了了!”主事说道。
天空中几朵惨淡的愁云,似乎是故意在衬托此刻风起云涌的局面。平日里鲜有人迹的刑部衙门,由于随行人数众多,已然被迫在院子里为这群朝廷命官安排起了座位。
魏挺对着刚刚声称自己脱不得干系的主事怒目而视。胸口一阵起伏,似乎是在用呼吸平静自己的情绪,良久才开口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得我某家杀了邱柳?”
主事虽然是兵部的主事,可平日里哪个官老爷也不敢这么嚣张的对他,更何况此刻的魏挺如同吃错药的疯子,一个不小心,便可能激怒对方。一番思量后,主事只得怀着忐忑的心情,尽量保持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对魏挺说道:“邱柳与魏将军是否有关,卑职不知,不过将军是最近唯一未经通传允许,便私自入城的武将。所以将军就很难脱去嫌疑了。”
或许是由于过于紧张,主事自己虽然说了话,可却仍没能解释清自己的意思。魏挺也是无比诧异,虽然私自入城有违法度,可这要非说和什么案子有关,未免实在冤枉了。
因此,魏挺大声质问,“什么叫很难脱去嫌疑,某家有何嫌疑,你倒是说清楚啊!”
“将军息怒,将军或许不知,前日,一队身份不明的官军忽然在城中大肆行凶,我兵部也奉命核查这一干人等的身份,可在所有调防、过路、府兵、禁军等造册名单上,却都查不出这干人等。原本卑职以为这或许是贼人为了掩人耳目或者是制造恐慌,故意假扮的,可如今将军入城,随后又出了这档子事,将军难道觉得自己解释得清楚?”或许是物极必反,或许是这名主事的心绪已然平复,此刻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魏挺,他居然也是煞有介事的说出了其中原委,与之前的形象显得是大相径庭。
魏挺看着那名主事,嘴唇微张,似乎想要便捷,可还未及开口,就忍住了,早已抬起的手臂也随之落下。
一旁的三皇子将一切看在眼中问道:“魏将军似乎有所顾及?莫非是知道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没什么说不得的,只是某家以为,无论对方还是否是我军中之人,某家都不该轻易怀疑对方,给他人抹黑。”魏挺神色傲然的说道,似乎他此刻的身份没有一丝嫌疑一般。
四皇子也是熟知军队情况的人,因此对于魏挺的心情十分理解,他大步走到魏挺面前,对着魏挺说道:“你现在要想明白,如果不能洗脱嫌疑,莫说你走不了,就连你的手下兄弟也别想幸免。你不是还行给华远将军报仇吗?怎么这般扭捏上了?”说完,还在魏挺的肩头拍了一下。
魏挺有些犹豫,半晌,长叹一声道:“也罢,若不是他们,某家再去亲自赔罪便是!”
四皇子态度坚决的说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他们清清白白,我们也不会为难他们,你现在可以说出实情了吧?”
魏挺神情怅然,似乎还在为自己此刻要做的事情感到愧疚,因此语气也十分低迷。他长叹一声说道:“殿下也曾领兵,应该知道,如果主将未经宣召,无故入京,所带的军士也要受到牵连。某家身为主官,岂可让兄弟们犯险,可出来时一个人都不带,恐怕也不方便,因此就拉上了一伙怀玉帮的人,请他们扮作某家亲兵,来和某家一道入京。进城以后,某家就让他们自行活动去了,约好在营地回合,又给了他们一笔钱,究竟会不会是他们做的,某家说不清。不过若真是他们,那就真的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