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花蕊里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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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笨笨的英达傻傻的戏

英达的“六三〇剧场”使北京傍晚沉闷的街上多了一种噪音。从《闲人马大姐》到现在热播的“青春偶像情景剧”《网虫日记》,都在每天晚上六点零五分敲锣打鼓地隆重开场。“我是网虫,因为我最聪明——”歌词写得不错,可是,看到的人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傻?现实生活中的宁财神本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装进英达这只套子里,就变得青眉肿眼,满口胡话,除了贫还是贫,一个比一个没打脑。

英达的戏,最大的毛病就是套路化,看一集就知道他一百多集以后要说的话。比如说其中一个人说“这是一典故”,那么后面在场的三到四个演员肯定都要轮番说一遍“这也是一典故”。北大应该是聪明人扎堆的地方,而毕业于北大的英达却出人意料的傻。他导演的戏,一部比一部不像样,《我爱我家》是弄一大帮人整天拿一老头开心,害得那位可怜的老人以后说话的腔调再也改不过来了,无论是出现在广告片,还是出现在别的电视剧里,一概嗯嗯呀呀,“那个什么什么的嘛”,那种腔调实在让人倒牙。

《中国餐馆》仍延续英达装疯卖傻的一贯戏路,找的那个杨青在里面演的那个说东北话的傻瓜妹,实在令人惨不忍睹,这哪儿是情景喜剧呀,分明是要让人欲哭无泪嘛。王姬本来是个好演员,她在《北京人在纽约》及《罪证》里的出色表演,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可是,到了《中国餐馆》里,变得悲不悲、喜不喜直到最后也没找到感觉,只好草草收场。

《候车大厅》仍是一部让演员在里面装傻的戏,套路化的台词,让人一听就腻的对白,都像是编剧坐在车轱辘上写出来的,来回来去就那么几句话。英达的戏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编剧。英达的编剧是封闭型的,就那么两个人,家族式的小作坊,外面新鲜的空气吹不进来,在家里鼓捣来鼓捣去,就那么两句自以为可笑的话,语言太贫乏了。比如说在《闲人马大姐》里,有一场看黑板报的戏,讲的是要过年了,居委会到各家各户做访问,把每个人的新年新打算用黑板报的形式登出来,且不说这种“文革”式的过时构思合不合今天的生活实际,你就说台词写得有多俗吧,第一个人A发现了黑板报上有自己的名字,念了一遍,发现搞错了,接着就是我前面说过的B、C、D全都得轮番来一遍,一模一样的语言和句式,连演员说话的表情都那么酷似,先乐,先假装不知,然后凑过去到黑板报上去念,然后惊呼一句“啊——”,这些都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使人看了第一句就想到第二句。我总觉得英达的编剧们自以为找到了愚弄观众的一把金钥匙,有了这把金钥匙,骗人就容易多了,不就是贫两句、重复三句、再弄一个小误会嘛,容易容易。其实现在的人,哪儿那么好骗呀,除了没上学的小孩和文化不高的老头老太太,大多数人没时间听你废话,手指轻轻一点就换台。

在英达戏的编剧眼里,纯文学是让人肉麻的字眼儿,是由肉麻的诗歌和小说组成的,这不能不说是那些写剧本的人酸酸的心理在作怪。当作家没有一个一开始不是冲着“正剧”去的,搞不出来了才凑合着搞点歪门邪道。英达所有的戏都是平面型的,所有的笑料都可以预料,这正是因为他的戏缺乏起码的文学元素。一味地迷信那些俏皮话到底能撑多久啊?英达本人也不知烦不烦?

《网虫日记》不知为何还被命名为“青春偶像情景喜剧”,真看不出那一班人里,有哪个可以称得上“偶像”的。《网虫日记》为了突出所谓青春,把背景搞得大红大黄,看起来美术师像个色盲,反正我也认不出色儿,绿的蓝的胡乱往上堆吧。还有结束的时候压在字幕底下王朔那张脸,王朔的脸似乎也成了“畅销”的一块招牌,一个“卖点”。但是你看王朔愁得那个样儿,真像刘德华刘天王最近的一首歌《男人哭吧不是罪》里唱的,“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一个写不出小说来的小说家还有什么“卖点”可言?是该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