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轻柔的撒在海面上,莫晓珊一边清洗着一边轻轻的哼起了歌。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那是莎拉布莱曼的arboroughfair。托尼本来只是盘腿随意的坐在沙滩上,手上不时的抓起细沙,抓满整个手掌,然后轻轻张开五指,细沙就一缕一缕飘扬的落下。五指收拢用力一握,沙子却从手中漏下的更快,一会儿手中沙就漏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些尘埃般的沾在绒毛之间。
这就像有些幸福,有时候越是心急的去抓紧,却反而流失的越快。
托尼反复的玩着这样的小游戏,耳边是越来越熟悉的旋律。他也跟着轻轻的哼起来,低低的旋律只在喉间轻轻回应。
绿林深处山岗旁,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在白雪封顶的褐色山上追逐雀儿,
从小山旁几片小草叶上,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滴下的银色泪珠冲刷着坟茔,
叫她用一把皮镰收割,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将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
为一个早已遗忘的理由而战。
他哼的乱七八糟,口中唱着的歌词也乱七八糟,可是却奇异的和莫晓珊哼唱的旋律节奏一致。他心里忽然有些冲动,想要回头去看看那个东方小女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这么想着,于是也这么做了。他悄悄的侧过头,眼角小心的瞟向身后那无垠的海面:在月光下,有个长发的精灵悄声降临,背景是望不到深处的黑暗,明亮的圆月正巧悬在海浪之上。她好像美人鱼一样踏过银色雪花一般的波浪轻灵而来,在这一刻留下让人难忘的如天籁般的乐章。
他猛的转回头,胸口剧烈的起伏,似乎受到了惊吓。手掌用力按住胸口,有什么东西似乎拼命挣扎着要跳出胸腔。
“托尼!我洗好了,我们回去吧。”
莫晓珊已经洗好了,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是她已经尽量拧干了,穿回去换一件就好,这里天气这么热,大概不用天亮就会干了。
“托尼?”
她迟疑的拍了一下没反应的托尼,托尼却惊悚的回过头,那表情好似见到了鬼。
“你……怎么了?”
托尼忽然抬腿就往回走,也不像来时那样牵住她的手。莫晓珊关心的话语才出口,后面的话在看见他的表情和动作时自动的咽了回去:托尼的样子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危险?难道是卫兵在这附近巡逻吗?
她的心猛的提起来,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小跑着跟着托尼一头又扎进了那浓密的望不见月色的森林。
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觉得这段路好短,回去的时候却觉得很长。莫晓珊有些纳闷的摸了摸胸口,抬头望一眼只顾埋头在前面带路的托尼,忽然觉得好安静。
真的很安静,只有两人呼呼的喘气声,和风吹动树枝的声音,还有踏在落叶之上的脚步声沙沙作响。她忽然快跑几步追上脚步轻巧敏捷的托尼,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干什么?”
托尼猛的停住回头,眼睛在月色上忽的反光,脸上是明显的不悦。莫晓珊楞一下,却没有收回抓着他衣服的手,反而更加的抓紧了。
“你走的太快了,我怕跟不上。”
她确定不是她的错觉了,回来的路托尼走的好快,简直像……像一头发脾气的小动物?他自顾自的在前面走,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这和来海边之前那个脾气好、温和、俏皮、又体贴的大男孩一点都不像。她忽然就想起睿熙,睿熙在那些事情发生以后忽然就变了一个人,现在的托尼就和后来的睿熙有些相像。
她更加用力的抓紧了托尼的衣服,这完全是无心的动作:因为她突然害怕了,害怕一松手,连托尼都会忽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睿熙的突然变化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子,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做了不对的事情、做了错误的决定才造成的。
更何况,现在她是处于一个多么悲惨的境地?托尼给的温暖就像溺水的人手中的唯一稻草,所以她紧紧的抓住不敢放手,最怕放手以后,眼前的人忽然就变了。
她就这么招人讨厌吗?她紧紧的揪住托尼的衣服,眼光闪烁,咬紧下唇,那模样看在托尼眼里显得很无助。托尼的脸色渐渐的柔和起来,然后伸手握住莫晓珊抓着他衣襟的右手。
“很晚了,小心被发现就完蛋了。快走吧。”
他露齿一笑,在这一刻又恢复了她熟悉的托尼。莫晓珊点点头,和托尼握在一起的手掌用力的抓紧。
一股暖流从两人的手掌心缓缓流进托尼的心里。他低头看一眼两人紧握的手,抬头看着莫晓珊信任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一股强烈的、被需要的骄傲和满足感:那和那些求他救命的人的眼光不一样,那些人的眼睛里都是害怕、或是自以为是、或者卑微的请求施舍,和这样完完全全没有原因的信任不一样,这是真真正正的信任,这是‘他是唯一的希望’的信任。
很多人都需要他。他很清楚,也很明白。他救了很多人的命,给了他们不同意义上的新生,很多人必须依赖他,但是那些在他看来全都是施舍,没有一点点的成就感。他站在高高的位置,睥睨的俯视着那些卑微如蝼蚁般的人们,看着他们在他脚下俯首称臣,对他恭敬有加。
那些人全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他抓紧莫晓珊的手,脚下不自觉的放慢了许多。莫晓珊认真的看着脚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什么绊倒,到时候托尼丢下她跑了可就完蛋了!!!
“到了。小心点。晚安。”
“嗯,晚安。你也小心。”
悄声在窗户前道别,莫晓珊躺回空气酸闷的房间,因为洗了一个舒服的澡而心情大好的她很快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她实在很累,这鬼地方,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托尼回到别墅,站在房间前,倚着高高扶梯俯视着宽广的客厅,这一刻颇有些俯视众生的味道,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这种感觉要怎么说呢?他抬头看了一眼倪睿熙房间的方向,然后垂眼低笑,笑的肩膀都在微微抖动:他可以说,又找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了吗?
一个,颇为信任他的新玩具,就像曾经的倪。那清澈的眸子,他喜欢的很。
只是,她还有一些不一样,她还有更多有趣的地方,他要慢慢的挖掘。
倪睿熙在睡梦中不安的翻了个身,本来已经在叙利亚的安抚下舒展开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英国,克伦威尔伯爵城堡。
“我不要嫁给他!”
亦可然愤怒的摔掉了迪亚斯子爵送来的水晶天使,做工精致的天使雕像啪的在地板上摔的粉碎,透明的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你不嫁也得嫁!我已经答应了迪亚斯,下个月8号就来迎娶你。”
Aadilah用力一挥手,一个响亮的巴掌啪的落在亦可然的脸上。亦可然捂着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妈咪:她居然打了她?
“我不要嫁!我不要嫁!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尼娜,把Eartha关起来,一步也不准她迈出这个大门,房门都不准出!”
“妈咪你软禁我???”
“对!”
亦可然再反抗也没有用了。两个大个子保镖像拎小鸡一样就把拼命挣扎的亦可然扔进了房间的大床上,然后在她还来不及跑到门边的时候就啪的关上了大门,仍由亦可然在房间又喊又叫、砸椅子又扔瓶子。
尼娜在门口徘徊了半天,最后还是狠心的调头走人。她虽然只比Eartha大三岁而已,但是可以说是看着Eartha长大的,这么多年,她早就把Eartha当着亲妹妹一样的疼爱,虽然这个妹妹有时候任性又自私、也根本不可能尊敬她这个佣人,甚至,若是Eartha知道她把她当妹妹,还会生气并狠狠的叱责她吧?
但是,她就是疼爱着这个妹妹。她记得Eartha小时候可爱的样子,她始终相信Eartha的本质是一个纯洁的天使。Eartha只是被宠坏了而已,只是被宠坏了。
一整天过去了,天都暗了,但是亦可然就是不肯吃东西。开什么玩笑?她是逸哥哥的妻子,怎么可能去嫁给那个什么迪亚斯子爵?
可是……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她好饿哦。真的好饿好饿,饿的肚皮要贴着背了。
“Eartha小姐,你死心吧。还是好好吃点东西吧,Aadilah夫人不会放你出去的。”
尼娜又一次站在门口苦口婆心的劝着,换来的果然还是Eartha的沉默。
“Eartha小姐,您和楚先生已经离婚了……而且,克伦威尔家需要迪亚斯子爵家,您……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尼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克伦威尔家早就只是一个空壳子了,她身为Aadilah夫人的贴身女佣,对这个情况再清楚不过了。迪亚斯子爵家虽然不过是一个子爵而已,但是已经是苏格兰甚至英国首屈一指的大财团了,Aadilah夫人的丈夫、也就是Eartha小姐的父亲的房地产公司已经破产了,这里面各种原因都有,总之,现在克伦威尔家急需和迪亚斯家联姻,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对克伦威尔家都是有益的。
所以Eartha小姐的反抗根本是没用的,Aadilah夫人早在楚先生离开英国之时就成功的让Eartha和楚先生离婚了,所以这个算盘可见早就已经打好了,没准在Eartha小姐去中国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可是亦可然对这一切是完全不知道的!!!所以她听着尼娜的说法,根本就不相信。
“你胡说!一定是妈咪叫你来骗我的,我不会相信你的!!!你给我滚开!”
“让她饿着!看她能撑多久!”
亦可然在房间里大声吼着,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把Aadilah招来了。Aadilah厉声的这么一说,房间里的亦可然砸东西的动静更大了,尼娜则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准备接受Aadilah夫人的责骂。
“不用管她。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Aadilah冷冰冰的声音传进亦可然的耳朵里,亦可然嘟着嘴坐在床上,被子一掀直接把整个人都包住,眼里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妈咪变了,妈咪居然会打她了。妈咪不是最疼她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然后去找逸哥哥。她才不相信逸哥哥真的会和她离婚,虽然她知道逸哥哥不是心甘情愿娶她的,可是她知道逸哥哥的软肋在哪里。
楚逸在车上猛的打一个好响的喷嚏,顿时从脚底麻到了头顶!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觉得有一股被算计的感觉……总觉得似乎有麻烦要来了?
保时捷滑进停车场,吱的一声停下。门打开,苏雅集团金灿灿、亮闪闪、现今T市最炙手可热的黄金钻石单身汉苏晨总裁正站在二十楼那明亮的大窗户前冲他招手。
从地下停车场乘着总裁专用电梯一路直达二十楼,推开办公室门,苏晨和楚逸相对一笑。
“真不知道应该说你狗屎运呢,还是说倪睿熙真的倒霉,想对付他的人全都凑到了一起动手。”
楚逸白了苏晨一眼,但还是和苏晨一个痛快的干杯,然后一口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这些日子的阴霾,这几天可以说几乎扫除了一大半了。
“不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黑社会头目啊……幸好他的黑势力也被人一口气铲除了,不然我们还真是失策,没准到时候怎么被暗杀的都不知道。”
“少来了,我就不信你会完全不去查他这一处的关系。”
楚逸再白苏晨一眼,苏晨正在安静的微笑。楚逸顿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有朋友如此,真是他楚逸的幸运。这辈子,他最没有做错的事情就是终究没失去苏晨这个好朋友。
今天的阳光灿烂的完全不像T市往昔的冬天,若不是温度依旧低,几乎会让人以为是不是夏天又到了呢?
所以说,人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