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徐志摩文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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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致胡适(5)

说些开胃话吧。昨晚我家大集会,我报人名你听听,洵美小蝶夫妇、朱维基、芳信、孙大雨、高植、邵寒梅、光宇、振宇、隆基、有乾、增嘏,还有别的几个人。那套《竞畅图咏》

大获欣赏,洵美道谢。老罗也有了艳迹——在琼楼高处。洵美昨演说经过,合座喷饭,今下午“小姐”请茶,老罗已敬谨电约,俟亲承色泽后再作报告。

三期《诗刊》候您的大文,前辈先生,当不吝教。宗岱论平仄跨句几点,可否另条抒摅高见?我要叩首道谢你们合家!

胡太太真想得周到,路上的徽茶真是我的唯一良伴。你们在这里如有差遣,小弟是日夜伺候著!此念双福

弟志摩小曼同候七月十六日

一九三一年七月二十五日

适之:

多谢你的关切,我咳嗽已好,医生检验过,说内部无病征,但起居至应留神,且不可过分劳心。我信我的体质本是不坏的,这半年生活上花样过多,劳心是有的。夏天本想休息,但目前经济奇窘,坐家尚有绝炊之虑,何况出门避暑?

在家决不能养息,你说我的话最中肯綮。我亦未尝不想学你的乐观,但心上纠纷太多了,望著别人的稳定与单纯,只是自愧不如。

我是爱热闹的,想起你那里有那么多老友早晚聚首,更使我感到在此精神上的寂寞。

慰慈已决定行止否?我有信寄济南不知转到否?文伯身体到平后见佳否?他是住家做老太爷,还是住我的西楼受杨妈的爱护?

为我致意他。新六想不日回来,他是上海的一根玉柱,如何能久离。

上海无甚新鲜。腴庐惨死想早知详情,昨天在殡仪馆行礼,新娘来惨叫一声,在座人无不掉泪。吴老头说几句也是泪汪汪的。他真是替子文做死鬼,那天要不是有他在,子文准死无疑。秘书做了部长的护身肉盾牌!谭端腹有一块肉,哭晕了几次,实太可怜。索克第二天即有电来。

风云又紧急了,听说永定河又发水,北平无妨碍否?教育能不受影响否?做中国人真是没有一天安静日子过。

三期《诗刊》单等你允许我的文章了,千万立即写寄。老前辈总得尽尽指导。我第三集诗即日出版,叫《猛虎集》。回来后又做过两首诗。你山上去过否?

关于我们朋友的事,杏佛来信说——翰笙夫人来京,据说彼俩已有计划三年内养病读书补英文,三年后出洋。既如此殊不劳旁[人]着急矣。蔡先生也主张听其自然矣。杏佛自己左手第四个指带有金圈戒,是其与赵女士有重圆之望欤?胡太太及诸友均此道念。

志摩候候七月二十五日

一九三一年七月三十日

适之兄嫂:

昨日为先母百日祭辰回硖,天渐炎热,今日竟有大赤膊必要。报载北平大热,路有倒毙。百松园中又当满月,文伯已能举杯邀明月否。阿欢新习孔庙碑隶字尚见腕力,兹附去几页请胡伯伯评正并交祖望三爷。我明日去沪,新六日内当可回来,此念

暑佳。

弟志摩上七月三十日硖石

一九三一年八月十三日

适之:

到底还是胡子老大哥法力高强,把你请出了北京城,让你享几天闲福。秦皇岛我不曾到过,料想与北戴河不相上下。海水里我知道你是不会多浸的,每天八圈牌大约总打得成,此外我想见你看报,丁大哥抽雪茄。文伯去了没有,有他更显热闹,听说他老太爷做得异常的舒服。这点人情于他也有必要,否则他的思想上的芒角一定要愈长愈多。人是逃不了一个软弱——也许除了丁大哥,他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基金讲座的消息转教我发愁。你是最知道我的,我就不是个学者,教书也只能算是玩票,如今要我正式上台我有些慌。

且不说外面的侧目,我确是自视阙然,觉得愧不敢当。我想辞,你以为怎样,老大哥?讲座的全部名单报上有发表否,文科另有那几位?

我和老太爷已见面相当和解了,他身体亦不健,血压高到一百八十,我有些愁,但他还是勇猛任事,正在组织一大华银行,他是董事长。他问候你。

小曼另有回信。万一我下月事实上还不能移家向北,我这孤身汉子怎么办。你府上真是享福到一百二十分,我只是有些过不去,这是我的未能免俗处也许。

南来作品除三两首诗,续成一篇小说外别无可说。我的《猛虎集》不久印得,第三期《诗刊》亦已付印——又没有你的文章!洵美每天见面。

请告丁嫂史小姐,他们的相片请一朋友洗印被带到日本去了,但不日可寄来,都不错。

志摩候好八月十三日

还有一件事,孙大雨又译了几百行哈姆雷德,颇见笔力,他决定先译King lear,我想他是 at least as good as any of us,我举荐他给你的译会,如其他答应五个月内交稿,他可否希望先支用二百块钱?请复信。

说起上月女大的二百六十薪金,不知是否已由杨宗翰付交给你。现在又等著用七月份的钱了,不知月中旬有希望否,迟到二十五不来,我又该穷僵了。兴业还是挂着帐。你回北京时请为代询,如发薪有期,可否仍照上月办法,请你给我一张你的支票?

志摩

一九三一年八月十九日

适之兄嫂:

寄秦皇岛一函想早到,此间入秋转热,北平想已凉爽。慰慈方才在此,他这次的经过是如此的:梦麟来电要他担任主任,他即奇怪何以在平时不曾说及,复电去后五日不得回音。

恰巧任光利用时机,力逼他弃平就沪,他本来亦无意于久住北平,梦绿亦不甚甘愿他去,所以他决定就光华。前天早上梦绿电告我这个消息,我觉得奇怪,随后才知是任光坚持之故。今天你们来了电报,他又觉得为难,但光华又已经正式接洽,不知他如何解决。

新月不日开股东会,书稿陆续已收下不少,有钱即可大批付印。新股招得虽有,但现金流通终感不便,因此我们向公权商量在中国银行做壹万元透支。本想由洵美公权各半担保,后来公权意思要多拉一个保人,由洵美保四千,季高保三千,再有三千事实上由公权负责,但他是本行人,所以他主张用你出名。季高处我已去说好,现在单等你来信指定公权或别人为你代签,此事即可办好。最好请你在给我信内附一信给公权,至盼从速。有了钱,九月即有十几部书可出。上沅、丁妩并盼转告。明后日我又须回硖过节,日内再写信。此念

安健

志摩十九日

再有一件要事,昨夜在中社为新月扩充股份开会,成绩极佳。现决定另招三万,股不足以透支足之,分十五组径招,每组任二千。李孤航颇热心,自任一份外,另任招二组数目。马君武将去香港,至少招二千,多至二万二(那就扩成五万了)。

此外任坚、品琴、老罗、春舫、洵美、“光旦和我”、陈光甫、“老八公权”、新六、季高,各任一组。北京责成你和公超负责一组,我想源宁等当然得招致入伙。计划不久印得,大致拟岁出书至少五十种,此外办《新月》及书报流通社。期限为三月十五日。这消息想你一定乐于听到。我们这份基础,决不能放弃,大家放出精神来做吧。

再有老罗家又闹翻了,昨晚我和光旦又看戏,半夜我做侠客将罗太太救出家来,昨夜住我家。我看这对夫妻终究有些难,详情见面再说。

一九三一年八月二十五日

适之:

前天你电报来时,我正因喉患发热,不曾回硖。下午慰慈来,我“力劝”的结果他已意动,事实上只要你那封信上不提到中基开会时情形,他一定可以跟我相偕同走。老大哥,你可是太直爽了,他昨天来给我看你的信一脸的不高兴,说平空多碰了一个钉了,北大我再也不去了。他当时就在我书台上写了封回信,他给我看了一段,说“你知道我句句是实话”。他也虑到你一定要不高兴,但他也顾不得了。他决意不去北大的了。晚上他又来,带来梦麟枚生和你最后一电,他说事情已经弄僵,朋友见怪,也只好由他。

我看你们也只能由他的了。慰慈对于教书本来是不大热心的,他上次答应回北大是完全碍于朋友情面,不是甘愿,所以为了主任的事他就借题辞职。同时何况又有任光在一旁“咻”

他,那怪得他顿时改变方针。所以慰慈即使去也是不能久安的,枚生如其想靠他作久远之计,那是错了。他即使去也不过一年半载的事。本来人人各有千秋,不可强同。慰慈决不是召亭鲠生一样的人,他交游也颇广,自分也不至饿死,你告他及早打算终老北方,他有些不服气,我想文伯一定懂得他的心理。

说起慰慈也有他的细心处。他昨天见到你给我的信,他把第二页给撕了,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