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重庆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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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陈公博逃亡他乡

1945年8月25日下午1时左右,已经战败投降的日本国上空十分清静,因为盟军最高司令部已经下令全日本“净空”,严禁一切日本飞机活动。位于本州鸟取县西郊的米子机场显得空旷寂静。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一架日制飞机,它从西边飞来,迅速地在机场降落下来。这显然是从西边的中国方向飞来的,居然敢冒险闯入已被管制的机场。当飞机停稳后,从机舱里率先走出来的是一名日本军官,他叫小川,是日军侵华部队里的翻译。跟随他身后的是7个中国人。

这几个中国人走下飞机后,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站在已遭战争破坏的空无一人的机场上,他们朝四周张望着,像是寻找着什么。然而,机场上空空荡荡,既无人来查询,也无人来迎接。

一会儿,有一辆运输汽车从远处驶来,小川急忙上前将车截住,交涉了一阵,司机同意载人,随即这一帮人坐上了这辆拉货的车朝市区奔去。在小川大尉的努力下,7名中国人终于找到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

第二天,日本外务省几名官员找到这家小旅馆,与在此下榻的中国人寒暄几句,把他们带走了,带到了日本的京都。在那里,日本外务省安排住进较高级的旅馆。

但是,领头的中国人却执意不肯在此居住,理由是希望避开人来人往招人注目的大旅馆。日本外务省官员劝说无效,只好再带这7名中国人去了一家偏僻的旅馆。

后来,这7名中国人又移居到郊外比较幽静的金阁寺。

这几名中国人的到来,在日本国几乎没有一点消息报道,就连京都的市民也不知自己身边有新来的中国人。虽然没有任何人限制这几名中国人的行动,但他们仍是深居简出。

他们究竟是谁呢?

这其中有汪伪政府的宣传部长林柏生,实业部长陈君慧,行政院秘书长周隆庠,经理总监何炳贤,秘书莫国康。

为首的就是伪南京政府主席陈公博。

此时,在中国大陆,因陈公博的“失踪”而谣言四起,有人说陈公博自杀了,有人说陈公博藏起来了。消息甚至惊动了蒋介石,他唤来戴笠,问道:

“陈公博会自杀吗?是死是活快给我找到!”

陈公博出走日本,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想逃避逮捕与审判。但直接促成的还有几个因素:一个是他感到了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这个威胁尚不是远在重庆的蒋介石,而是近在咫尺的周佛海。当日寇宣布投降后,周佛海手下人趁机抢占地盘,南京城内一片混乱;而重庆方面又委托了周佛海为军委会上海行动总队指挥,接着任命了任援道为南京先遣军司令。显然,陈公博的地位完全被周佛海等人取而代之了。陈公博一伙深恐周佛海将他们一网打尽,向重庆邀功,所以其主要追随者全部与陈东逃日本。

第二个因素是当时南京城内有人传言陈公博拥兵自重,如他留在南京,可以指挥部队抵抗蒋军,而追随他的军校学生在击退了周佛海一派的袭扰后,却不肯撤退,这更使陈公博有了拥兵自重之嫌。陈公博怕引起蒋介石猜疑,只有离开南京。

还有一个令他心惊的事件是他的追随者林柏生和陈君慧两家的狗,同时在一天被毒死。这显然是有人策划的,陈公博感觉到危险日益逼近,他怕被人谋杀。

陈公博逃亡的去向可以多向选择,如南洋、南美等地,他为何选择去了日本?这是因为在困境中见到了日军侵华部队副参谋长今井武夫,而今井武夫又热心帮助他。

日军驻华派遣军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于8月20日飞赴湖南芷江,与主持中国地区受降的何应钦接洽受降事宜,8月23日,他返回南京。24日就接到陈公博的电话邀请。

今井武夫驱车进了陈公馆,陈公博见面即问:“今日邀请阁下莅舍相叙,实因未悉阁下芷江之行详情,是否可以见告?”

今井武夫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随后将芷江洽降经过与内容说了一番,却没提及重庆方面对汪伪政权人物的态度。

陈公博听罢不由急躁地发问:

“何应钦是否谈到了南京这方面的事情?”

今井答道:“主席阁下,关于这件事我向何应钦将军询问过,他说尚未接到蒋主席的任何指示。很抱歉,恕我无可奉告?”

陈公博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年,我们得到贵国政府的盛情协作不少,我和我的同事向贵方表示谢意了!”

话语伤感,似乎触动了今井武夫的感情,他也显得神色黯然,说道:“圣战的失败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今后可能还会牵连到贵方,如果由此发生了不幸的事,我真是感到无比遗憾!”

这几句话说得陈公博心惊肉跳,他非常清楚今井武夫在暗示什么?他掩饰住内心的恐慌,强作镇静地说道:“自追随革命先辈以来,不知有多少次出生入死了。因此,在这一点上我早已做好精神准备,相信也不会发生什么,即使如此,那时国人也都会有口皆碑的!”

说到这里,陈公博起身走到今井身旁,将左手放在今井的肩上,轻轻地按了按,说道:

“我觉得如果照目前的情况继续在南京静等,将会对重庆方面派来接收南京的人诸多不便,因此我想暂时离开南京。”

今井武夫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或许是他起了恻隐之心,可怜陈公博这条汉奸走狗,或许是他同情陈公博个人命运,他说道:“阁下不妨先到我国去休息一段时间!”

陈公博马上脸露光彩,说:“那太感谢阁下了!”

8月25日清晨,天色尚未透明,南京明故宫飞机场的停机坪上停息着一架日本飞机。大约5点多钟,几辆小轿车悄悄驶进机场,在飞机旁停稳,从车上走下陈公博等7人。

此时,飞机舱门还没开启,机翼下方尚有机械师在检修。小川哲雄示意众人暂时停步,他自己上前联系。

陈公博忽然想起什么,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让其秘书周隆庠从公文包里取出信笺,趁着微亮的天色,他在信纸上飞快地写起来。写罢,用一只信封装好,随手交给站在一旁的日军参谋小笠原清,说道:

“麻烦您回去时将此信交给今井武夫参谋长,请他转交给何应钦将军!”其实这封信是写给蒋介石的,信中说了陈公博离开南京的苦衷,表示只要“钧座一有命令,公博自当出面自首”。

小笠原清是个中国通,他将信揣进了包内,说道:“好的,我一定照办!”

这时候,小川哲雄已与机组人员交待清楚,飞机开始发动了,陈公博等人登上了飞机。

这架飞机很小,为了节省燃料,便尽量减少重量,将所有的座椅拆除得只剩下一个,陈公博一行人只能由陈自己享受座椅,其余的人全部席地而坐。飞机先是朝长江北岸飞,小川哲雄怕单机飞行暴露目标,急令驾驶员朝东海飞。

而当沿东海岸飞行到达青岛上空时,小川哲雄又担心青岛已被共产党武装控制,便问陈公博:

“主席阁下,青岛地面情况不明,我们是否可以直飞日本?”

陈公博回答道:“您看怎么办合适就怎么办!”

按原定计划是要在日本京都降落的,但是飞机上燃料将尽,不得已只好在鸟取县米子机场降落了。

8月26日,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部前线指挥所指挥官冷欣到达南京,随即大批中央军在南京空降。28日,冷欣派人去颐和路搜查陈公馆,发现陈公博不知去向,忙向蒋介石报告。

陈公博临上飞机前请小笠原清转呈何应钦的信也没被转交给何,原因是那小笠原清当时以为陈公博与何应钦私交不错,他认为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封问候信,居然也不去窥探别人“隐私”,回家后顺手将陈公博的信锁进保险柜里。

南京城里找不到陈公博了,冷欣只得去日本大使馆询问,日本大使起初谁都说不知道,后来见冷欣不查清楚不罢休,只好说出陈已去了日本。

何应钦得到报告后,遂于9月9日和9月20日分别向日本驻华派遣军司令部提交了两份备忘录。前一份要求日方说明陈公博一行的下落,后一份要求日方随时做好引渡陈公博回国受审的准备。冈村宁次一见遮掩不过去,只得向日本政府作了报告。

战败的日本政府面对中国方面的压力,被迫放弃“保护”陈公博。

9月18日那天,日本外务省突然派大野去见陈公博,说何应钦已有备忘录给冈村宁次,指斥陈公博逃向日本,要日本政府指明陈公博的真实下落。

陈公博一听这话,大感意外,对大野说:“我上飞机前曾经给何应钦留下信,他应该知道我的想法啊!”大野说:“何应钦似乎不知道您要来我国,他在备忘录里要求提供您的下落啊!”

陈公博皱起眉头,心想,难道何应钦有意为难,收到信反装作不知?或是他根本就没收到信?于是陈公博对大野道:“请阁下帮助我查询一下,我当时留给何应钦的信是小笠原清中佐转交的。”

大野回去后,即向驻中国的日军司令部发去电报,请求帮助查找陈公博留给何应钦的那封信。今井武夫接到电报后,立即去问小笠原清,小笠这才想起锁进保险柜里的那封信,急忙寻出,将信送交给何应钦。

这封迟交的信给陈公博挽回了一点“面子”。何应钦看完信后,即派部下纽先铭前去见冈村宁次,让冈村宁次转告陈公博:主动归国自首。

冈村宁次不愿揽这个麻烦,将中国政府方面的话全部转告给日本外务省了。

9月25日,日本外相召见管理局二部部长大野,对他说:“你还得去金阁寺,要陈公博他们做好回国的准备。你要向陈公博说明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没有办法再留他们在日本了。”

大野去了金阁寺,陈公博正盼着见到他。见面后两人显得十分热情,可是,客套几句后,双方都沉默不语了。

陈公博凭其感觉,很快猜到大野再度造访想说何事了。于是他说道:“大野先生,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我是不会介意的!”

大野这才根据外相的指示,吞吞吐吐地把来意说明。

陈公博听罢稍作思考说:“不就是想让我回去吗?我没什么,我绝无留连之意,通知一到,我便立即动手回国,绝对不会让贵方有所为难。”

10月1日,陈公博等人在日本外务省官员的陪伴下,由京都乘火车前往米子。因途中遇风雨,在福冈又住了一夜,直到10月3日才正式登上飞机。

何应钦派往日本的是一架运输机。除驾驶人员外,还有宪兵连长1人,士兵8人。他们在米子机场逐个验明陈公博等人,检查后送进飞机。有趣的是,押送名单里没有陈公博妻子李丽庄的名字,而李丽庄也到了机场,宪兵不让她上飞机,李丽庄还偏要上,又哭又闹。最后还是陈公博好言相劝,李丽庄才暂时留在日本了。

飞机抵达南京时,因事先封锁消息,南京市民均不知道陈公博等人被押回。机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宪兵在等候。陈公博等人下了飞机后,分别被押上停候在机场上的吉普车内,由武装军警开路,直驶何应钦的陆军总司令部。

本来,何应钦是准备将陈公博一行安顿在司令部二楼的办公室内暂住的,并且准备好了床铺,但后来他又改了主意,将陈公博一行送往城南的宪兵司令部里拘禁。

陈公博一行在宪兵司令部里关了约一个多月,直到12月份,才被送进宁海路25号,和陈璧君、褚民谊等大汉奸们汇集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