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的女儿也满一周岁了。
习远拿着请帖,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身边的好友,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他怎么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把彭思捷叫进来问:“明天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彭思捷去自己的办公桌上拿了备忘录,然后向习远报告:“上午八点半要去给X杂志拍两组泳装写真,下午三点去Y杂志公司参加会议。”
“泳装写真还需要我去拍?”
“因为明天上午大家都要出外景拍摄,所以只能你去拍了。”
那家杂志社规模不大,但是工作室固定的合作伙伴。三年签一次合同,已经续约两次了,算是老朋友。
“那把明天下午的会议推掉,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好的。”
彭思捷是助理,习远去哪她自然要跟着。
泳装写真有两组,一组在室内游泳池,另一组在海边沙滩。当然不是真的海,只是一片稍微较大的水域,营造成海边的氛围。
不过不管是哪一组,不管在什么地方,彭思捷都被那些模特的身材惊呆了。
其实总体来说,她对男人或女人身材好的这个说法没什么清晰的概念。只是听室友谈论过,在网络上也看过,所以也能判断个大概。
习远在拍照,她就脱了鞋子坐在泳池边玩水。还有免费的冰镇果汁可以喝,摄影师的待遇可真好。
这么多美女,老大他们没来还真可惜,便宜了习远。
拍完之后,有大胆的模特过来要电话号码。习远酷酷的一句话都不说,只顾埋头整理自己的摄影仪器。
有一个缠烦了,习远直接来了一句:“再不走,我就叫你们老板了。”
彭思捷在旁边打下手,偷偷地瞟了一眼那个因为尴尬而面容扭曲的模特,小声问:“习远,她们现在肯定都恨死你了。”
恨死不恨死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也不在乎。
杂志社那边的负责人小方过来打招呼:“习少,这次你亲自过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习远没跟他套近乎:“照片选好后,我会让助理发给你的。”
彭思捷在旁边连连点头。她早就发现,习远在工作的时候绝对是认真的,公事公办,不会打一分钱的折扣。
“这个是你的助理啊。”小方笑着打哈哈,一副“万万没想到”的表情,“穿这么随便,我还以为是帮忙小妹呢。”
彭思捷今天穿了深棕色的带帽无袖上衣和七分长的牛仔裤,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白球鞋,突然间有些羞愧。
习远看了彭思捷一眼,对小方说:“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
上车后,彭思捷就没说话,习远看她一直在用手挠膝盖处的牛仔裤。
“怎么了?”他问。
彭思捷没有答话。
她很久都没有买新衣服了,所以穿的还是以前在学校里的衣服。平时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好,应该是习远和小五他们顾全她的面子没有明说吧,真郁闷。
习远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不触及到彭思捷的自尊心,只得岔开话题:“我有个朋友,今天他女儿满周岁,我们现在直接去他那里。”
彭思捷闷闷地问了一句:“什么朋友?”
“就是那个给我送牛奶的朋友。”
嗯?彭思捷猛地侧过头,问:“就是你说的有个小型农场,种了很多蔬菜水果,养了很多动物的那个朋友?”
习远点头。
太好了!彭思捷即刻开动情绪装换模式,刚才的郁闷顷刻消失。
每次给习远热牛奶,她就会问一些与那个农场有关的事。习远给她讲多了,她还生出一种向往之情,总想去看看。
正午,太阳升高,温度也升高了。幸亏郊区的树木水域多,比市区凉快不知多少倍。
车子驶进一条水泥小路,两边都是高耸的树木。彭思捷听见很多鸟叫声,她伸出头,看见太阳光在枝叶的缝隙中凝聚成一点一点刺眼的光。
她看见成片的湖,看见湖上的木桥和湖中心的凉亭;还看见异常粗壮的树木,看见它颇有历史感的皴裂的树皮,她好像去摸一下,不过车子一晃就过去了。
“哇!”彭思捷趴在车窗上惊叹,“习远,你这个朋友太会享受了!”
“他叫小刘。这个地方不是他的,他只是在帮忙管理而已。”
彭思捷马上问道:“那他们这里还招不招员工?”
习远皱眉:“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干了两个多月就想跳槽?”
“没有啊。”彭思捷大笑,“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一片绿色的草坪,周围都种着一人高的树木。正中有五间两层木屋。左边是水塘,水塘边随意堆着几块石头,右边连着一条挂满藤蔓的很宽的长廊,长廊上摆着凉木桌椅,好多客人坐在里面喝茶聊天。
视线范围之内的就是这些景象。
“嘿,习远!”
长廊上一个端着盘子的人在跟习远打招呼,留着一圈络腮胡子,体态略宽,看起来像是主人的模样,应该就是小刘。
习远走过去,给了他一个兄弟般的拥抱:“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小刘打着哈哈,看了一眼彭思捷,问:“女朋友?”
彭思捷是觉得如果她立刻当场反驳,习远会很没面子,所以由他自己说比较好。可习远什么都没说,没承认也没反驳,只问:“我的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了。”小刘又是大笑,“你嫂子和囡囡都很喜欢。过来坐吧,想喝什么自己拿,我还得过去忙活。”
习远和彭思捷在长廊里选了空位子坐下,有侍者端来饮品,习远拿了一杯茶,彭思捷拿了一杯冰柠檬水。
这长廊正处于迎风口,吹来的自然风很凉爽。外面的太阳很大,但里面一点不热反而很舒服。
彭思捷坐的地方可以看见长廊尽头的风景,有一片宽广的草地,圈养着很多牛羊。远处流过一条小河,三三两两的大毛鸭正在河水中嬉戏,有拍翅膀的,有把头埋进水中觅食的……她还看见一只大白鸭在帮另一只大灰鸭梳理脖子处的羽毛。
河边荡步着三匹马,棕色的马在吃草,白色的马在喝水,黑色的马眺望远方表情严肃,难道在思考?
它们可真舒适闲逸!彭思捷感叹,自己要是水里的一条鱼就好了。
“哎,习远,你说那匹黑色的马在干什么?很深沉很有智慧的样子。”
习远顺着彭思捷指地方向看过去,那匹黑马果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昂首看着远处,只偶尔抬几下马蹄子,“它大概是觉得我们太吵,不愿意正脸看我们。”
经习远这么一说,哲学味都没了。彭思捷才不相信他的说法,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的名字就叫孤独的思考者。唉,可惜我手机的像素太差了,一团模糊看不清。”
习远没有否认,还赞同地点头:“拍摄寓意很好,但技术有待提高。你肚子饿了没有?”
早就饿了!彭思捷狂点头,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开饭?”
“这里待客一向都是自助式。正厅有自助餐,全天供应,饿了随时可以去吃。”
简单随性,这种待客方式真是好得没话说!彭思捷拍手称赞,迫不及待地问:“正厅在哪?我们现在就去吃吧。”
五间木屋正中的一间就是正厅,空间很大,有彭思捷大学里的梯形教室的两倍大。条形饭桌组建成一个四方形,上面放的全部都是热气腾腾的菜肴。
“哇!”彭思捷看傻了眼,“这里的菜应该都是原汁原味的吧?”
“那是当然。”习远递了一个盘子给她,“全部都是现摘现做的。”
辣白菜,喜欢!干豆角,喜欢!鲜鱼片,喜欢!
鱼?她刚刚还想做河里的一条鱼来着。她运气那么背,今天一准被抓起来煮了来宴客。算了,还是乖乖地做一个人吧。嗯,做一个好人。
哈哈,彭思捷被自己逗笑了,一路顺着桌子吃过去。
鸡腿!
黄金目标,彭思捷夹了一个放进自己的盘子里。转着眼睛偷瞄四周,见没人注意她,默默地又夹了一个。
只不过是一个转身的功夫,习远就看不见彭思捷的人了。四处找,最后发现她在夹鸡腿。对啊,早该去鸡腿的位置找她了。
他走过去,问:“你选好了吗?旁边屋里有位子,我们过去吃。”
原来这几间房子是相通的,彭思捷掀开珠帘,和习远进到一间摆着桌椅的屋子,挑了一张双人座的空桌子,刚坐下就有人把米饭送上来了。
服务太周到了,完全可以开农家乐。
菜美味,米饭也好吃。彭思捷不停地在心里为厨师点赞,不知道这是不是古代皇宫里的满汉全席。真是太了不起了!
习远看见彭思捷吃了一口,又吃一口,再吃一口……碗里的米饭吃完了,又巴巴地跑去盛。吃得那么香,跟她在一起食欲都变好了。
吃完饭,习远不知从哪拿来两顶大草帽带着彭思捷离开木屋,沿着那条小河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到了一座两层的小竹楼。
“这是什么地方?”彭思捷好奇地问,像是武侠小说里世外高人住的地方。
“我每次来都住这里。”习远回答。
习远的竹楼?彭思捷惊诧地合不拢嘴,半晌才问:“习远,这农庄不会是你开的吧?”
“不是。”习远摇头,“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她在国外,所以托小刘帮忙管理。”
这就好,彭思捷拍着心口缓气。如果她的老板这么富有,那她的压力得有多大啊,估计以后都不敢给他做饭了。
习远引着彭思捷上二楼,连楼梯都是竹子编制的。她走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那摔了肯定会很疼。
“你选一间喜欢的房间睡午觉休息。”
“哎。”彭思捷叫住转身要走的习远,“你可不可带我四处看看?把时间用来睡觉好浪费。”
习远看了看手表,回答:“现在刚过一点,气温太高,太阳也很大,会晒伤你的皮肤的,等晚点我们再出去。”
其实也还好啊,这里到处都是自然风,丝毫不觉得热,不过太阳倒的确是很晒人。晚点出去的确是个正确的决定,彭思捷这样想,闭着眼睛睡着了。
与彭思捷的房间隔着一道竹墙的走廊上,习远靠着藤木椅闭目养神。
夏季正午的时光总是最安静的,炎热的温度占据着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人们的说话声、谈笑声,连树上的知了也懒得与其抗衡。
习远侧过头,透着竹条之间的缝隙看见彭思捷呈大字形躺在床上。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斯文,话不多,脸上万年不变的茫然表情,仿佛周围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相处久了才发现,她真的不是一个淑女,会讲冷笑话、会翻白眼、会吐槽,他甚至看见过她跟刀刀打架,应该不是真打。
彭思捷翻了个身,正对着他,似乎是与他隔着竹墙相望。
这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