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日,农历腊月二十九,彭思捷把过年的东西列了一个清单,然后敲开习远的门:“我们一起去办年货吧。”
在彭思捷的老家,腊月二十九也叫“乞丐节”,意思是只有乞丐才会在那一天去办年货。可大城市就不一样,超市里反而比往常更热闹。
“要买鱼,年年有余年年有余,过年肯定要吃鱼,不过就是不知道我做得好不好吃啊。”
“那里有腊肠,快去买快去买,过年都要吃腊肠的。”
“还有汤圆,哦,对了,饺子也要买,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
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促销的喇叭声、大妈们相互商量的声音、导购向顾客讲解产品的声音……所有的一切融合在一起,居然不是嘈杂,而是过大年的温馨和热闹。
彭思捷推着购物车跟着习远跑过来再跑过去。
因为他选了一条死鱼而气恼:“你真是的,当然要选活的,活的才更好吃。”
“就算我们选了一条活的,别人还不是要帮我们把它杀死。”
……听上去血淋淋的,不过好像是这个道理。
因为他把大葱和蒜苗搞错了而哭笑不得:“这是蒜苗,我们要大葱,用葱煎鱼才好吃。”
“大葱长什么样?”
……“算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去找吧。”
最后,连她自己也晕头装向了:“哎,我们怎么拿了两瓶陈醋?”
“你的清单上写的是一瓶陈醋,一瓶酱油。”
……“那我们再去换吧。”
虽然有点累,但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哎呀,我真是要累死了!”
彭思捷筋疲力尽地靠在沙发上,动都不想动。旁边坐着同样有点累的习远,地上是他们采购了两个小时的战利品。
“哎,习远,你们家是早上吃团圆饭,还是晚上吃团圆饭?”
“晚上。”
“那我们也晚上吃吧。你明天白天有没有事?如果没事的话就早点下来帮忙。”
“我明天吃完早饭就一直呆在你这里,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习远是说到做到,吃完早餐他就没走,帮彭思捷在网上搜索各种菜的做法。彭思捷把她能想到的东西都买齐全了,可关键是有好多菜她根本就不会做,比如说粉蒸肉。
“第一步,将肉切成薄片。”习远对着电脑念。
切成薄片,那切之前先得把肉洗干净吧。彭思捷用开水洗了好多遍,手上油腻腻的。切,切,切……
“第二步,将肉片放入碗中,依次倒入甜面酱、辣酱、酱油、白糖、料酒、鸡精和葱姜蒜,搅拌拌匀,腌制一个小时。
甜面酱、辣酱、酱油……
“你一项一项地念,这么多我记不住啊!”
“白糖、料酒……”
就这个样子,借助网络的力量,他们居然成功地把所有的菜都做出来了,包括可乐鸡翅、肉沫茄子等等,甚至连水煮鱼片都做了。
中午,刀刀打过一次电话。
“彭彭,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在做年夜饭啊。”
“年夜饭?”
“对,还有习远。”
“习远?他怎么在你那?没出去跟他那帮朋友鬼混吗?”
“我不知道,我们今年一起过年。”
“啊?哦,有个伴也好。”
“对啊,哎,我不跟你说了,鸡翅都快煮糊了。”
“那你忙吧,我挂了。”
电话那头的刀刀挂掉电话,看着漆黑的屏幕呆了好一会儿。如果以后的每一年都有人陪彭彭一起过年,那该有多好。
原本以为三年过去,她已经习惯一个人,那些热闹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她不在乎也不需要。
她一直活在世界之外,可现在,这厨房里的烟火气息,轻而易举地就把她重新拉入到这鲜活的世界里。
整整忙活了一天,晚上七点多才差不多都弄好。怪不得以前听妈妈说只有小孩子才喜欢过年,因为小孩子不用忙着做年夜饭,最忙最累的永远是大人。
“先贴对联,对联贴了才能吃饭。”
彭思捷从购物袋里翻出一副对联还有一个福字,因为没有浆糊就只能用透明胶。她固定对联,习远负责粘贴。
“好了,大功告成!”习远拍拍手。
彭思捷退后两步,仔细看了好几遍,还不错,“行了,我们进去吧,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习远被后面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弄得莫名其妙:“你在干嘛?”
“放鞭炮啊,吃年饭之前要放鞭炮的。”彭思捷说得异常认真,关门的时候也特别用力,“放完鞭炮,关好门,过年咯!”
彭思捷跑进厨房,还有最后一盘菜没有端出来。
习远站在客厅,手机突然响了:“喂……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回去……病危?”
彭思捷从厨房里跳出来,显得非常开心:“最后一道菜,你最爱的番茄炒鸡蛋。开饭了,开饭了!”
“我,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手里的番茄炒蛋还没有放上桌子,就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彭思捷的声音微微有些急迫:“你要去哪?做了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必须回去一趟。”
这样,自然还是家里人比较重要。彭思捷把菜放上桌子,挠了挠头发:“那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习远点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本来是很好的一天,很好的一个晚上。他们都说好了,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看春晚,一起守岁。
屋子里变得冷清清的,寂静无声。
彭思捷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的菜,其实就算习远不走他们两个人也是吃不完的。再说,那些调料她都是随心所欲地放,做出来的菜好不好吃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以说,今年她还是一个人。
习远回来是在半个月之后,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串钥匙和一张信纸。
我走了,谢谢你,新年快乐!
落款是彭思捷。
没有日期,习远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厨房里收拾得很整齐,冰箱里只剩下几盒牛奶……窗明几净,跟从来都没人住过一样。
只有在看到那个倒贴的福字时,习远才敢确定,那个人来过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