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暖暖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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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公交内非常挤,暖暖拉着龚渊上车以后,她就想直接往车箱内走去,可是太挤了,龚渊不能让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所以第一次主动伸手捉住了正在梦游的她:

“暖暖,等一下。”这是他平时在同学面前对她的称呼。

就算没有坐过公交,也知道那“自动投币”是什么意思,不过……

受命为暖暖保镖的龚渊是有固定收入的,每个月工资自动存入他的银行卡,学校宿舍和上学学费都是报销的,所以他平时没什么开销,这会从钱包里拿出来的都是一百元大钞,从没坐过公交的他们更加不可能有IC卡。

大巴已经开离站台,司机很不耐烦:“投币然后走到中间去,别挡我的倒后镜。”

硬着头皮:“暖暖,你有没有散钱?”

钱?被龚渊捉住,一直无法往前走的暖暖回头无辜地看了他一眼,嘟了嘟嘴:“我只有银行卡。”回答得理所当然,她还真没有想过去长城需要现金。

这时候的暖暖被舆论折磨得体无完肤,脑子已经失去思考能力,正在闭关的脑袋现在更是不想为这些小事发愁,听了就算了,她只想埋入人群中,却偏偏被龚渊拉着。

被公交司机狠盯的龚渊,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一百元大钞投入钱币箱,却完全不疼惜这一百元,只若无其事地询问:“师傅,请问要去长城的话要到哪一个站下车然后转乘哪路公交比较近?”自始至终,他的大手都拉住急欲往车厢中走去的暖暖。

大巴司机几乎将下巴都掉在地上了,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坐反了,下一个站下吧。”随即露出了凶恶的表情,以防龚渊要开口问他要回已经投入投币箱的那一百元。

“……”周围挤在门口的乘客看见了整个事件的经过,纷纷抿嘴笑了起来,这个笑话恐怕会荣登公交事件簿第一位。

异常尴尬的龚渊脸马上红了起来,牛高马大的他不好意思地对司机抱歉地笑了笑,就跟着暖暖挤到后门,准备下一站就下车。

虽然公交里边人很多,但他没让别人有机会碰到暖暖,包括他自己。

所以暖暖很容易就从车头走到车箱的中间,却苦了人高马大的龚渊,在车内需弯腰行走,还得以手在两边护着她。不少来自于周围乘客们厌恶的埋怨纷纷响起,他却只能频频憨笑着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而暖暖整个过程精神是出现呆滞状态的,她下意识地往后走,下意识地抓住头顶的拉环,然后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随着车子的行驶而摇晃……没有人知道她正承受多大的压力。

龚渊站在暖暖的身后“护架”,尽管被其他乘客挤得半死,可他依然不允许自己靠近暖暖一点。不久之后,他身上已经背对背地紧紧贴着三个欧巴桑,还被莫名咒骂了祖宗十八代不止三十次。

倒是将自己悬挂在拉环上的暖暖,不时左右摇晃,无意识地碰撞着龚渊结实的身体,却浑然不觉自己跟他靠得有多近。此时的龚渊只要一低头,就能闻到她的发香。

然后,他们听见坐在公交座位上正看报纸的人聊着八卦:

“喂,昨天又有命理老师说暖暖公主的命格跟皇宫相克,所以才会一出生就发生那么多事,假如她在韩国就没事了,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

“有的说得更夸张,还有人说她本应该命丧那次堕马事件的呢,存活下来以后恐怕只会招来更多的劫难!”

“真的这么悬吗?”

“所以说她命中带克,克死她的父母和弟弟,现在连她的男朋友和老师都克啊!”

“是啊,听说皇太后之所以没被克死,都是因为她早就跟暖暖公主翻脸了的原因呢。”

墨镜背后,一双大眼轻易地被水雾弥漫,暖暖紧闭着嘴唇,觉得喉咙被塞进去一颗干涩的果子,不舒服极了。即使再不想面对,再想逃避,可是还是有人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相同的话题。那是毁谤,也是利刃,横在她脖子上逼着她无法呼吸……

可是说她什么都可以,她就是不能接受别人说她是害死父母和弟弟的人,那是她最爱的亲人啊,可是这些恶意中伤的人怎么可以对她这么不公平?

龚渊也听见了,对于他跟前正低头站着的暖暖那种孤立无援的寂寞和冤屈,他感同身受。

他没有办法捂住别人的嘴巴不让他们说话,于是,他只能温柔地,伸出一双大手,捂住了暖暖的双耳,在她的黑发头顶上,呐呐地对她吐出两个字:“别听。”却意外于指端沾到了暖暖早已滑下脸颊的泪水,以及感受到她的颤抖。

再也不能管主仆之礼了,跟前正在低头落泪的女孩不但是他的主人,更是他的心上人,只有今天。他这么想着,便往前靠近了她一些,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在他的怀里颤抖。

暖暖由了他,感受那双手通过她的耳朵和头侧传给自己的力量,她竟意外地发现,已经听不见外界的流言蜚语了。她靠在龚渊的怀里,心里默默地感谢他此刻的沉默,而这种沉默,也是交流。

好不容易终于熬完第一次的超昂贵公交之旅,龚渊便毫不犹豫地拉着暖暖的手走下这趟公交车,然后去买水找零钱,再询问到长城的路,最后拉着暖暖走过马路,在另一边等公交车,展转之下,一个古人,竟还是将他的主子安全带到了远在北京关外八达岭的长城,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办法放开她的小手,总怕她只要一个眨眼,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而暖暖今天就象一只卸下了全身防备的小猫,温驯而懒散,只呆呆地随着他走着,什么都没有想。

可这一路上,龚渊有多担忧她,就可想而知了。

“龚渊,”这是暖暖沉默了一整天以后第一次开口:“把你的手机关掉好吗?”

“是,公主。”这时候他们两人正往长城入口走去。

然后:“放开我。”暖暖眼睛看着前方缥缈的某处,这么说着。

龚渊尴尬地松开他握住暖暖的大手,实在是一路上握得太自然,让他都忘记了“主仆”之礼了,他忙低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暖暖却已经走到了前边,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在梦游还是只是在戏弄龚渊,反正,她从前就总是以欺负他为乐就是了,他只好低头紧紧地跟了上去。

“我们赛跑好不好?”走在前边的暖暖又开口询问。

“赛跑?”不明摆着在为难他吗?

暖暖没等龚渊回答,她就自己往长城上跑去了,似乎还用尽了全力。

八达岭长城的起端较陡,走已经不太容易,何况是用跑的?龚渊亦步亦趋地跟在暖暖的身后,不敢超过她。直到大汗淋漓的她停在了第一段的最高点,她才弯腰停了下来,只能喘气,龚渊却站在那里担忧地看着她:“公主还好吧?”这一段路对于女孩来说,确实很不容易,她的T-shirt都已经被汗水沾湿了,却忽然抬头对龚渊说道:“我赢了。”

“是……”龚渊只能肯定她的话,却更加担忧了:这确实该是暖暖公主会说的话,可是说这话时的表情却跟从前的骄傲不一样。

得到肯定的回答,暖暖却没有跟往常一样仰天大笑起来,只幽幽地叹了口气,趴在长城的墙上往绵延的青山了望,露出一脸的悲伤:这种胜利果然不能带给她快乐。

长城上的风很大,吹得她的心都凉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离去。

不用问,站在她身边的龚渊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内心有多苦,只是:“公主,这里风太大,您刚痊愈不久,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听见了,却慢慢地摇头拒绝了他的关心,继续站在那里任风吹乱她的秀发……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使龚渊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她也浑然不觉,几乎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第一个小时过去了,龚渊问:“公主,您饿吗?”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当第二个小时再次过去以后,龚渊又问:“公主,回去好吗?”她依然无动于衷,继续看着那些什么都没有的高山,出了神。

直到第三个小时也过去了,明明看见她已经冷得嘴唇发紫,甚至在直打哆嗦,龚渊就再也没有办法忍受了,他忽然打横就把呆若木鸡的她抱了起来,打算将她抱回公寓,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喝碗姜汤,然后再泡一个热水澡。

奇怪的是,被打横抱起的人并没有多加挣扎,相反的,她漠然极了,就因为太漠然了,就轻易地用一句话让龚渊把她放下来:“我漏了一句话要说,说完就走。”

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龚渊还是将不正常的她重新放到了地上,只见暖暖对着刚刚她足足面对了三个小时的高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开始放声大喊:

“我不要你们了——!!我只要皇奶奶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无数的山体回荡着暖暖相同的问话,却始终没有得到正式的回答。

她刚刚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身处这样不可理喻的舆论当中,也明白了当初的离开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排,而如今为了皇奶奶而回来的她,又该如何才能将自己抽离这个无底的漩涡?她其实并不想拥有那些光环,只不过想讨好皇奶奶而已,她错了吗?抑或是,她真的是一个克星?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十年后才开始克到日老师呢?这一切问题,自认为聪明的她,发现怎么想也想不通。哪怕从前曾经有过想要夺回皇阿玛以前的一切的想法,可是直到日老师的失明,她才发现,她已经失去勇气,因为,她不想失去日老师,也不想失去皇奶奶,假如这一切都跟她靠近这皇室有关系的话,那么她宁愿回去韩国。

喊完,她终于低头哭了起来。

龚渊同样痛苦地站在那里,她的泪水,比任何东西都要让他难过,可是此时的他,竟什么都不能做。刚刚把她打横抱起的勇气已经消失,想要伸出抱住她的双手,也被迫悬在半空,久久不能放下,耳边是她刚刚在山下时对他说的话:“放开我。”

哭了许久,等泪水终于流干,暖暖用披在她肩上的外套袖子擦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才转身朝长城下走去,并抛下三个字:“我饿了。”

有时候,龚渊真的觉得他没有办法了解暖暖既脆弱又坚强的灵魂,甚至,他即使总是陪伴在她的左右,却像是从来没有了解过她,就像现在一样,刚刚明明是痛苦脆弱的人,转眼就没事似的说她要吃饭,这样的改变真让人觉得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