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次的出国业务谈判,公司里没人和喻妍竞争翻译,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在澳大利亚留学的男朋友彭派,两个人已经两年没见面了,于公于私,喻妍都应该去。
喻妍两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这次难得的见面,并为制造惊喜而瞒着彭派。喻妍照旧把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二给彭派汇去做学费和生活费,照旧用MSN和彭派保持着联系,照旧每星期和彭派互寄一封情书,一切都那么不动声色,只等着相见的一刹那。
然而,当喻妍飞过千山万水来到大洋彼岸,并忙里偷闲来到彭派租住的公寓时,彭派并没有出现。给喻妍开门的是一位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惊讶地看着手里大包小裹的喻妍,问:“小姐,你敲错门了吧?”
喻妍说找彭派,他又一脸好奇地把喻妍从头打量到脚:“别告诉我,你是彭派的那个女朋友!”喻妍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这种语气,但她还是说:“可我就是彭派的女朋友,我叫喻妍,彭派呢?”
年轻男子不可思议地扬了一下眉头,又盯着喻妍看了几秒钟,这才把喻妍让进了屋。他说:“我叫贺喜,彭派的室友,彭派他……我帮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说完,他便转身进了一个房间,喻妍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过了几分钟,贺喜拿着手机出来,一边把电话递给喻妍,一边说:“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哟!”
喻妍心里一紧,接过电话,就听电话那边的彭派抱怨地说:“喻妍,你来澳大利亚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呢?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我回国了,本想去找你给你个惊喜呢,谁知道你……你什么时候回国?”
彭派回国了!喻妍的眼圈红了,盼了两年,以为终于可以见上一面,没想到算来算去,唉,喻妍心里说不出的委曲。可转而一想,回国一样可以见面,于是心情又好了一点:“谈判进展很顺利,可能后天就要回国,你去机场接我吧!”
彭派那边传来一声叹息:“怎么会这样,我这次回来是有些急事要办,也是后天要回澳大利亚,飞机票都买好了!”心情几次大起大落,喻言再也不顾眼前面露同情之色的贺喜,大把的眼泪流了下来。彭派在电话里安慰了喻妍一番,又让喻妍把电话交给了贺喜。
过了一会,贺喜过来对喻妍说:“彭派让我把你安全地送到你住的酒店。”喻妍四下看了看说:“我想到彭派的房间待会可以吗?”贺喜皱了一下眉头,指着一个关着门的房间说:“彭派走的时候把他的房间锁上了,所以……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我请你喝杯咖啡,你平复一下情绪吧!”喻妍也不想这样哭哭啼啼地让同事笑话她,便点了头,贺喜见状就要提喻妍带过来的那些袋子,喻妍一见这些袋子,又忍不住哭着说:“这都是我特意从国内给彭派带的家乡特产,他说在这里根本买不到。反正彭派过两天还回来,我就不拿回去了。”贺喜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随你!”
咖啡厅里,喻妍和贺喜对面而坐,本不认识,也不好找话题,喻妍把目光挪向窗外,陌生的国家,陌生的风景,如果对面是熟识的彭派,她该正兴致勃勃地和他聊着天,可现在……想到这儿,喻妍觉得鼻子发酸,又要哭,她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贺喜一直注视着喻妍,突然,他对喻妍说:“我有种预感,也许你回国后能看到彭派!”喻妍苦笑了一下:“谢谢你的预感!”贺喜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说:“真的,相信我!把你的MSN给我,我回去加你,如果你见到彭派,你要谢谢我!”
二
喻妍当然不相信贺喜的什么预感,所以她走出机场时是那么心不在焉。突地,一大捧红玫瑰“飞”到眼前,吓了一跳的喻妍惊叫了一声,定过神来一看,玫瑰后面那张脸竟是彭派——贺喜的预言成真了!
彭派告诉喻妍,为了能见到喻妍一面,他往后推迟了一天的飞机,希望能带给喻妍一个意外的惊喜。这一天,喻妍开心极了。
第二天,彭派要离开时,没让喻妍去机场送他,怕伤心。喻妍一整天无精打采,到了晚上,打开MSN,才想起贺喜加她为好友的事。贺喜的头像也正亮着,喻妍便向他道谢,贺喜也不客气,说:“不用谢我,但是你如果偏要谢,就用你留在这儿的那些好吃的谢我吧!”
喻妍忙回复:“那是我专门给彭派的!”贺喜说:“现在我也算是你的朋友了吧,你不要太小气啊!”喻妍说:“可是你只是朋友,男性的朋友,彭派是男朋友,不能等同。你喜欢吃,我再邮给你,算是对你的感谢!”
好长时间,贺喜那边没有回复,之后没有说再见,贺喜就下线了。喻妍不知道她说错了什么,也许是贺喜那边有事吧。不管贺喜说这些是不是开玩笑,总之这一次澳大利亚之旅还真得谢谢贺喜,因此第二天,喻妍又买了好多特产,花了很多的快递费给贺喜邮了过去。
之后,喻妍再上MSN,总能同时遇到彭派和贺喜,贺喜说你寄的特产收到了,真好吃。喻妍就开玩笑说:“你们两个大男生是不是各自猫在自己的房间里,边吃着美食边和美女聊天呢?”彭派就发来一个笑脸说:“是啊是啊!”而这时贺喜却又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声息。
喻妍感觉贺喜是个奇怪的大男孩,初次相见,他是那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性格直率的人,可一路接触下来,这个人时冷时热,让人琢磨不透。
半个月后的一天,贺喜在MSN上对喻妍说:“有一件事情我很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求你办一下。”喻妍说:“有事你就说,如果我能办,一定帮忙!”过了一会,贺喜好像思考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可这件事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男朋友,你能帮我吗?”喻妍说:“每个人都有隐私,既然你相信我,我应该为你保守秘密的!”
贺喜让喻妍周日下午去一次邻市T市,到一个朋友家帮他拿一样东西。喻妍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让你的朋友直接给你寄过来?”贺喜说:“这也是秘密!只是辛苦你了!”喻妍打了个笑脸:“朋友之间不要太客气!”
下了线,贺喜重重地靠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已经关了的电脑屏幕,心里突突地跳着:喻妍,我是想帮你,不是害你,但愿你能渡过这一关。
三
周日中午,喻妍拿着贺喜给他的地址,上了城际大巴,两个小时后,喻妍来到地址上的那幢楼前。五楼一号,喻妍敲门,很快屋里有人问:“谁呀?”喻妍大声说:“我找孙灿灿!”很快门开了,一个很有风情的年轻女孩不解地看着喻妍:“我就是孙灿灿,你谁呀?”喻妍忙说:“是贺喜让我来这儿的,他没和你说吗?”
“贺喜?我和他不是很熟呀!你等会儿!”说着,孙灿灿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彭派,你出来一下,是不是找你的?”
彭派?喻妍心里一紧,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不容她多想,一个男子趿着拖鞋,嘴里掉着半根香烟走了出来。“谁找我呀?谁……喻妍?你……怎么在这儿?……他妈的,一定是贺喜这小子把老子卖了!”
接着屋子里一片哭闹,是那个风情的孙灿灿和一脸尴尬的彭派,相反,欲哭无泪的喻妍好像局外人一样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彭派一边安抚着孙灿灿的情绪,一边骂着贺喜,唯独没有提到的就是眼前的喻妍。
喻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她真不知是留是走,还要不要彭派的解释。其实不用解释,喻妍一眼就看出彭派的选择,可最后彭派拉着她去咖啡馆的时候,她还是去了。彭派没说什么,只说孙灿灿是和他一起留学的同学,两个人在一起很合适,既然喻妍已经知道了,那不如就做个了断吧!
喻妍这才委屈地哭起来,真的很委屈,彭派还说什么喻妍都忘了,只记得彭派最后说:“我是男人,我有各种欲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离得那么远,你的情书你的关心解决不了这个实际的问题!”
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喻妍两眼空洞地望着窗外,爱了三年的彭派,说走就走了,还那么绝情,爱情真是比花瓶还易碎。贺喜打来电话,喻妍麻木地按了接听键,贺喜谨慎地说:“刚才彭派给我打电话了,他骂我不够意思,我骂他不是男人,我不后悔对他的‘出卖’。只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我是故意这样做的,只是我是想帮你,并不是要害你。我本想婉转地提醒你,可我怕这样,彭派的花言巧语还会接着迷惑你,他现在之所以还对你不放手,就是贪恋你每月寄给他的几千元钱。我觉得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所以才让你伤透心,彻底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喻妍机械地说了声“我知道”,就关了机。
四
再次登录这个MSN时,已是两个月后,彭派的背叛之痛虽已不是铭心刻骨,却让喻妍对爱情两个字心生距离。贺喜给喻妍发了两封邮件:
第一封:
喻妍:
对不起!虽然说对不起,可是我仔细考虑后还是觉得我做得没有错。你真的很傻很天真,你知道你在彭派的嘴里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他说他在国内有一个女朋友,是个不漂亮不温柔没有情趣没有味道刻板死气的老女人,他不爱她,只爱她每个月邮给他的几千元钱。所以我第一次在公寓里见到你时,才吓了一跳,因为你和他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后来,通过几次接触,我越来越发现你有很多让人着迷的地方,你不应该再活在彭派的谎言中!
孙灿灿是我和彭派共同的同学,她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彭派在你们之间互相隐瞒上下了很大的工夫。孙灿灿经常到彭派的房间过夜,就在你要进去看的那个小屋,其实那屋子并没有锁,只是我不想让你看到不该看到的。彭派这次回国,是因为孙灿灿的父亲病了——这是他开始告诉我的,后来我听孙灿灿的老乡说并不是这样,他们回国是因为孙灿灿怀孕了,她的父母要见彭派。正因为开始我不知道这些,所以见到你时,还帮着彭派瞒着你,因为我想或许彭派和孙灿灿只是玩玩,他最终的选择也可能是你。因此我才劝他无论如何要去机场接你(知道他为什么听我的劝吗?因为他回国后寄给你的情书都是让我帮着寄的),现在想来他应该是看在钱的份上才这么做的。
可后来我听说孙灿灿怀孕的事后,我觉得再帮着彭派骗你就天理不容了,真的,看你被他骗得团团转还满是甜蜜幸福时,我都在心里骂彭派。我从孙灿灿老乡那要来了孙灿灿家的地址,于是就……
现在我要说的是,不要因为彭派对你的不珍惜就对自己妄自菲薄,会有好男人珍惜你的!
第二封是一星期前发来的:
喻妍:
这一个多月没有你的消息,我竟然很想念你!其实我早该知道我会想你,否则我怎么会管你们之间的这些事情!我真的很想念你,请你相信这份感觉。我是说,你和我,有没有可能呢?
喻妍感觉心被轻轻触动了,可她还是回复:我们也是远隔千里万里,难道你就不是男人,就没有男人的各种欲望?
当晚贺喜就回了信:是人就有欲望,只是有人懂得如何控制,有人不懂。我要告诉你——我懂!
喻妍有些心慌:我现在真的很寂寞,真的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安慰,可如果只是为了排解寂寞而找一个男朋友,那就不是我喻妍了。我要对自己的爱情负责。
贺喜笑了:看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给我一段时间,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五
又是半年,再有几天就是西方的情人节了,街上的商家和情人们都蠢蠢欲动起来。喻妍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了。这半年,他和贺喜经常在MSN上聊聊,天南海北,家长里短,彼此都熟悉了。她突然想,如果还有个机会,她会不会还有那种冲动,漂洋过海地去看贺喜,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思考的结果是,她会。可是她没跟贺喜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情人节这天,两人约好晚上MSN见,以避免出门看到热乎乎的情侣,心里难受。八点,贺喜的头像没亮,喻妍的心一紧,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过了十分钟,贺喜还是没上线,喻妍准备给贺喜打个电话。电话却关机了。
门铃这时响了,喻妍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去开门,脸上写满了焦急。一大束“蓝色妖姬”后是一脸得意一脸爱意一脸笑意的贺喜。他一把搂住愣呆呆的喻妍:“我昨天就回国了,为了给你这个惊喜,我苦等了一天呢!喻妍,我爱你,为了你,我愿意这样漂洋过海地来看你!”
喻妍在贺喜的怀中感受着被娇宠的爱,她真的知道,漂洋过海的,不简单是贺喜这个人,而是他的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