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浪漫是情场的官僚主义:鲍尔吉·原野幽默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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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胖

我见过一位胖人,五官攒到了一起,脸儿小了。他原来是一个面相凶戾的人,如今竟憨态可掬,谁见了都会认为他善良。

可见胖不仅关涉体重,还赋予人以新面貌。

胖就是脂肪代谢出了问题,跟什么心宽、富态不搭界。脂肪是热能的另一种储备形式,液态,广泛见于皮下。如果大脑对热量储备发出了错误信号,把富余当成匮乏;如果无节制地吃喝,并缺少基本的健身活动,那么只剩下一条路:胖。

事实上,婴儿比谁都胖,但并不难看,最主要并没有使血压血脂出现异变。而成年人的胖,特别是腰腹脂肪的堆积,则使血管系统岌岌可危。心脏的惟一的营养通道——冠状动脉会因胖而受损。与婴儿相比,成人之胖乃是代谢障碍之后的废料堆积。腰腹之胖亦可说是堆在心脏门口的一堆垃圾。

热量的单位过去以卡路里来计算,现在改成了焦耳。卡氏与焦氏分别是两位科学家的名讳,现在成了胖学界的述语,两者换算比较复杂。一个人到底应该摄人多少卡路里或日焦耳热量才算适宜,不应该以食物计算——以食物计算热量是一个广泛的误解,而应以运动量来计算。摄人热量的方式只有一个,即吃喝,而消耗热量的方式则不仅仅是排泄,维持体温、心跳和基础代谢的一切活动都需要热量,而运动是消耗热量的最重要方式。而节食减肥最致命的危害在于,在拒绝热量的同时,也摒弃了蛋白质的摄入。所有节食导致的病况都由此形成。

蛋白质与脂肪并非一码事。所谓生命就是蛋白质的一种存在方式,这是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里早就说过的。如果蛋白质不足,受损害的包括大脑的神经原与身体必需的激素。听到“激素”二字不要害怕,而如果没有激素,人体重要的化学反应都不能进行,譬如行经、生长胡须等起码的性征的表达。因此一个过度节食的人,脑力迟钝与内分泌紊乱是迟早的事情,这并不比胖更令人愉快。

胖的事情是在改革开放之后渐渐发生的,好像调查公司还没做过20年来脂肪指数方面的统计。但仔细观察大多数国民的体态,吾国似乎已进入胖国之林,温饱问题在多数地区已经不再是问题。接下来的是由于胖而带来的心脑血管疾病的防治问题。我记得,过去的电梯可以挤满人,现在未及满员已在“吱吱”报警,人们便开始注视其中的胖人。报载,一位体重100公斤的孕妇分娩,众人把她抬至手术台上,竞把台子压垮。对其剖腹产后,医生见10多厘米的脂肪傻了,怎么缝也缝不上,又从其他医院调来若干专家才把刀口缝上。这是说胖不仅是自己的困难,有时也会是别人的困难。

如今有越来越多的人胖起来,减肥已经形成产业规模。我的忠告是,减肥药不可轻易试用,除非它有投入临床使用15年以上的资历,并具备不损害内脏与内分泌系统的权威证明。而节食必须在营养学家的指导之下方可一试。然而这些都没有健身更愉快、更矫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