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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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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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文回到家里,整天闷闷不乐地呆在房间里面,感到枯燥乏味。他想帮韩静做一些家务事,分担一点韩静的辛劳,同时也好打发时光,可又怕引起伤口感染。既无事干,又不便出门,他觉得日子过得简直比在车间里扛包还累。

他从箱子里翻出那封没有投递出去的写给黎明的信来,读了,泪水慢慢地浸润了眼眶。他突然怀念起大哥大姐和黎明来了。他真想摊开纸和笔,分别给他们各写一封长长的信,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可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想到自己来了沿海那么长的时间了都不曾写信回去,便实在是再没有勇气拿起笔来了!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潮湿的霉臭味使人感到窒息,他起身将房门打开,想透一透新鲜空气。然而,就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外面却闪过了一个人影。他仿佛觉得人影有些熟悉,莫不是那几个小青年又找上门来了吧,立刻,他的心里增添了一丝恐惧!

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地面。晌午时分,韩静下班回来了。

黎文见汗水浸湿了韩静白色的短袖衬衫,背上有一些水痕,便赶紧将毛巾递到韩静的手里,要韩静擦擦汗,同时,征求韩静的意见道:“我想换个地方住,这儿离厂太远了,偏僻,不安全。”

韩静揩干了汗水,将毛巾拿进屋挂在墙壁上,她说:“离厂近的地方房租都很贵。下午我问一问谭哥,看看厂里能不能找两间屋子。”她换了衣服,开始弄午饭。她还要忙着给涂龙送饭去。

黎文回屋子在床边坐下了,他木然地对着墙壁出神。他的思绪很乱。他想对韩静讲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猛然间,他想到了涂龙。他跨出房间,说:“等会儿我想随你一道去医院,说不定他也可以出院了。”

“不要提出院的事,让他好好养伤。多的钱都去了,在乎这一点干啥?”韩静把米淘进了铝锅,然后去纸箱取了两个西红柿和鸡蛋出来。

黎文端了一根小木凳,坐到韩静的旁边,看着韩静给西红柿去皮。他说:“再过几天我想去厂里上班!”

“干啥?”韩静诧异地看着他。

“我找谭哥,安排一点轻便的活,多少也挣几个钱。”

“我看你是钱迷心窍了。你那样子能去干什么活?一不能扛二不能搬。谁叫我们是老乡呢,自己养伤吧!”韩静起身进屋去放好鸡蛋和西红柿,又将脏衣服抱出来了。她准备趁饭熟以前将衣服洗净晾干。

黎文望着韩静忙进忙出的身影,心里十分歉意。他想,这辈子遇上韩静,真像涂龙说的那样是福气。一个人有许多的福气,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去珍惜的。他要善待她。他不相信自己不能使韩静过上幸福的生活。人的一生说得准个啥,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不信我黎文就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就拿涂龙来说吧,别看他可怜巴巴的,说不定哪一天还会腰缠万贯做大老板呢!

韩静抱着衣服出门来,目光和黎文相对,脸倏地红了,忙移开。她说:“看啥子看,又不是没有见过女孩子。”

其实黎文并没有注意看她,他只是在独自思索。韩静的话倒使他恍然大悟。他难为情地陪了一个笑脸,说道:“想你呗,知道吗?我很想整天都能看着你。”

“人又不能当饭吃,天天在一块,还说整天都想看。想看你就看嘛,别偷偷摸摸的。”韩静索性蹲到他的面前,仰着脸,目光一动不动地看黎文。

黎文的心怦怦直跳,他感觉得出自己的血液在加速循环。韩静看他,他反而不敢看韩静了。他将脸埋下,像烘着烈火,灼热难当。他说:“别这样,我真的不好意思也!”

“呸,亏你是个男子汉!”韩静扔了衣服,搂住黎文的脖子,闪电般在黎文的脸上吻了一下,站起来,做贼似地跑开了……

下了两场暴雨,天空变得格外湛蓝。零星的白云泊在中天,仿佛开放的玉兰花。高大的榕树,密叶被雨水泼洗了,油亮油亮的焕然一新。气温下降了不少。从海里送来的风,带着腥味,撩动人们的衣襟,给人平添阵阵凉意。

涂龙出院了,黎文的伤也基本痊愈。韩静给谭哥说了两次,谭哥终于在厂门外替他们另外物色了两间屋子。屋子陈旧,甚至门窗也有些破烂,可这儿住了不少打工仔,人多热闹,黎文和涂龙都很满意。一来上下班近,二来人多安全,不怕那些地痞找上门来骚扰。

涂龙和黎文住一间,韩静住一间。韩静住的房间紧靠围墙,是胡同的尽头。黎文和涂龙住在韩静的旁边,再往外走,便住着四川来的张**一家三口。张**讲,在家乡计划生育抓得严,严禁生二胎,而他们只有一个女孩,很想有个儿子,于是,逃到沿海来打工,待儿子生出来再回去。

韩静的门前是大伙用水的地方,又生长着一棵怀抱粗的榕树,大伙都喜欢在树下摆龙门阵,闲谈家乡趣事,因此,时常吵得韩静睡不好觉。不过她也不计较,太清静了反倒使人觉得孤独。

黎文坚持要到车间上班,韩静阻止了好多次都无用,最后只好同意他去试一试,不行就不要去了。黎文去试了,怎么也不能将百来斤重的肥料扛在肩上。谭哥看在他是韩静的朋友,而韩静又倍受林助理青睐的份上,决定在他身体未完全康复以前,做一做考勤和计件的工作。黎文不知内幕,只道是谭哥够朋友,千恩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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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静学会了打字,只是熟练程度还欠缺。这两天很忙,听办公室的人讲,厂里要进行一些人事制度的改革,精减机构,同时,厂里还准备抽调一部分人去搞一个氨分厂。资料一堆接一堆,文件一个接一个。韩静想,厂里的机构够精减的了,还要精减什么?外国人办厂是不同,能够压缩的就尽量压缩。她好久没有和林助理见面了。虽然上下班都要从林助理办公室门前经过,可她每次总是目不斜视,害怕碰上林助理的目光。以前觉得那目光似有些不怀好意,但自从黎文和涂龙出事了,林助理出面帮助她度过难关后,她倒是有些敬佩那目光的冷峻和深邃。

下班了,回到家里,黎文正在煮饭。

韩静将门打开,斜躺在床上,她的腰和背酸痛难忍。

黎文进屋来,关心地问她:“累着啦?”

韩静没有答话,她的手动了动,示意黎文给她倒杯开水。黎文在床头取了茶缸,又到自己的房间里提了热水瓶过来。他将水倒好了,递给韩静。韩静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四川来的张**一家子也正忙着煮饭。听见孩子的声音,韩静的心情好多了。她端着茶杯跨出房间,来到孩子旁边,有说有笑地逗孩子玩。她问孩子的母亲:“**大哥呢?”

孩子的母亲挺着大肚子,答道:“刚出去了,白糖吃完了,去给孩子买糖。”

韩静说:“我那儿有,去拿就是了。”

说话间,孩子的父亲张**从外面回来了。张**也在装包车间扛包。听那名字大伙就知道他是“**”那年出生的。

张**看见韩静,微笑着说道:“你来了,坐吧。孩子不听话,总是闹着要吃糖。现在白糖贵,一个月吃几斤,怎么支撑得了!”

韩静说:“孩子想吃就给她吃,当父母的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道理我懂,可一家人吃饭,单靠我那五六百块钱,交房租、买煤、买米,还要准备老婆生儿子,难哪!”张**说着,不停地摇头。他将白糖袋子拆开,倒进玻璃瓶子,然后去倒了半碗开水来,替孩子兑白糖。

韩静在孩子旁边站了一会儿,出门来了。路过黎文的房间,她朝里面望了望。她说:“涂龙呢,怎么不在?”

黎文一边炒菜,一边答道:“陪谭哥吃饭去了,他想叫谭哥帮忙,也安排一个轻松的活干。”

都想轻松,到哪来那么多轻松的活?韩静心里想着,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涂龙请谭哥吃了一顿饭,谭哥答应帮他的忙,不过,要有所表示。涂龙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分手的时候,谭哥又暗示他:“黎文不会处事。”

涂龙回来将谭哥的话转告给了黎文。黎文说:“是啊,谭哥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没有谭哥,别说是韩静的工作变换不了,依旧下苦力,连你我恐怕命也丢了。我们是该好好地谢谢他。只是目前手头拮据。待过段时间,钱稍微松动了,我一定请他。”

涂龙说:“这话不要给韩静姐讲。我自有办法,明天周末,我们请他进馆子,好好的吃一顿,再买两条烟送他。”

黎文说:“你有啥办法?两手空空,连吃饭都靠韩静和我,算了吧,有了钱再说。”

“不行,有了钱都水过三秋了,我还求着谭哥给我安排工作呢!”

第二天,黎文照常去上班。傍晚回来的时候,涂龙已等在门外了。他说:“走吧,我约了谭哥,到街上去。”

黎文说:“钱呢?”

“不用你管,你去就是了。既然在请客,还怕没钱!”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皮夹子来,打开,厚厚一叠,足有上千元。

黎文惊呆了,他说:“你,你去偷了?”

“想得出来,偷?借的!”涂龙将皮夹子折好,放进裤兜。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哪里来的钱,否则我不去!”黎文推开涂龙,进屋坐到了床上。

涂龙脸上堆着笑,跟到黎文的身边,他哀求说:“文哥,我俩是不是患难兄弟?是的话,陪我走一遭,我已经请了谭哥,男子汉做事,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黎文瞟了他一眼:“去可以,但必须告诉我钱是哪儿来的?”

“非搞清楚不可?”

“当然!”

“好,我说,扒的,扒的外国傻儿,没扒中国宝器。够了吧,我是摸包客,但我爱国。”

黎文猝然站起,一把抓住了涂龙的衣服,生气地说道:“你太不争气了!你还嫌不够,还要给我和韩静惹多少麻烦?”

“别,别!仅此一次。有钱不是万能,可没有钱万万不能。我发誓,以后不再扒了,行了吧,大哥!”

黎文实在无法言说自己的心情,他松了手,将脸掉到一边,走到门外,想看看韩静回来没有。

隔壁响起了张**夫妇拌嘴的声音,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自从他们搬来以后,张**夫妇拌嘴的声音就总是不绝于耳。他走过去,想劝劝他们。

张**脸色铁青,双手叉在腰间,见黎文进来,息了一些怒火,诉说道:“叫我咋办,我累死累活只能挣到那点钱,难道去偷去抢不成?”

涂龙也追来了,他问道:“咋回事?夫妻都是前世修炼的姻缘,相亲相爱,苦难同当,何苦闹得河翻水浪。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为了钱?找不到钱的男人活受气!”张**说完,蹲在了一边。

“钱嘛,挣就是了。来,送你们一百,去给孩子买点好吃的。”涂龙说着,又从裤兜里掏出皮夹子,取了一张崭新的人民币塞到哭叫着的孩子手里。然后拉了黎文一把,头一甩,“走,我俩出去办点正事。”

门外,天渐渐的黑了,韩静还没有回来。

黎文说:“我等一等韩静。”

“等啥,谭哥说了,厂里在搞改革,文件多得很,可能加班吧!”

“不,我等她回来一块去。”

“拿你真没有办法。谭哥说了,韩静姐是微机室的,天天和厂长、厂长助理那些大官打交道,她知道了可不好。要不,你给她留张字条,说陪我到医院去拿点药,叫她自己弄晚饭吃。”涂龙边说边将黎文推回房间,并取过纸笔递到黎文跟前。

黎文犹豫不决,他不知道是去好还是不去好。又等了一阵,韩静仍没有回来,他想,既然韩静在加班,那就干脆陪涂龙去了一桩心愿吧。于是,他灭了灯,带上门 ,跟在涂龙身后朝大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