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麻辣近代史:1885—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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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平壤战役:日军用虱子、萝卜秧子打败了清军

1894年9月15日,日军第五师团第九旅团在平壤城东船桥里与清军发生激战,大岛义昌一声令下:“开炮!”几万发各种口径的炮弹扫荡了清军战壕所占据的广阔地带。在炮火过后,马玉崑的清军从烧焦的树墩子后面、从战壕里面,连续不断地冒着密集的枪弹和炮弹向日军阵地冲锋。“嘟嘟嘟嘟嘟……哒哒哒哒哒!”日军的枪疯狂地发射着子弹。为了避免伤亡,清军纷纷卧倒,匍匐前进。清军前进到合适的地点后,趴在地上射击,射出的子弹斜着飞出,许多日军中弹,刺耳的尖叫声从日军队伍中传来。马玉崑大喝一声:“冲啊!”清军将士奋勇杀向日军……这就是平壤战役中船桥里之战的场景。

在距此300年前的1593年,还是在平壤,明军与日军展开了血战,只是那次情况正相反:明军攻城,日军守城,日军以留下1万多具尸体为代价从平壤撤了出去。今天,与明军同为中国人的清军能否再续辉煌呢?

牙山之战后,日本枢密院议长山县有朋大将(1889年至1891年任日本首相)率军2万人兵分四路进逼平壤,该部队番号为第一军第五师团(师团长野津道贯)、步兵第九旅团(旅团长大岛义昌)和第十旅团(旅团长立见尚文)。当时平壤的清军有左宝贵、叶志超、卫汝贵、丰伸阿、马玉崑所部共2万人,由叶志超总管,另有朝鲜军1000人。这几个将领中只有左宝贵和马玉崑是好样的,据《沈阳县志》记载,左宝贵治军严明,将有才能的人都网罗到自己的麾下,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士卒都乐于为他所用。他在战前就说:“敌人孤军深入,现在正应该迎头痛击,让日本人一艘船都剩不下,不敢再窥视我国。”可惜他的建议不被采纳。

日军大军压境,看看清军都干了些什么。由于聂士成抗日有功,清廷升聂士成为提督,其部下得赏银2万两,一派庆功景象。大伙都在喝庆功酒,防御松懈,作战警惕性很低,从军队上已经输了。而朝鲜本来箪食壶浆迎接清军,可是清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朝鲜人民于是开始敌视清军。清军在人和方面也输了。

就在这军无斗志、人民痛恨军队的情况下,9月15日,叶志超得到消息:日军将至。连日喝酒泡妞洗桑拿,把守平壤当成公款旅游的叶志超大吃一惊,忙问:“诸位有何良策?”丰伸阿说:“全凭统帅调遣。”叶志超说:“那好,据兄弟看来还是深沟高垒,不战为妙。”左宝贵说:“现在战争不比从前,炮火非土石所能抵挡,不如趁日军未逼近,先迎击方为上策。”叶志超一听脸色就变了,说:“我主守,老兄主战,想必老兄有能力退敌,不妨自便。”左宝贵说:“朝廷让您总管各军,卑职安敢自作主张?但是这次开战事关国家前途,我早已誓死报国,爱国寸心,请统帅原谅。”叶志超说:“老兄知道报国,难道兄弟我就不知道报国?”左宝贵说:“宝贵食军禄,尽君事,敌军已到,只有与他死拼。若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等日军绕过平壤断我归路,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诸位好自为之,宝贵就此告辞。”说罢就出了大帐,回到营中,只听炮声隆隆,他知道日军快来了,于是率军出战。

就在左宝贵出战的同时,马玉崑率军在平壤城东船桥里已经跟日本人干上了,他是条汉子,曾跟着左宗棠收复新疆,拿下乌鲁木齐的就是他。面对日军的强大攻势,他毫不畏惧。他说:“宁死无退!”前线告急,马玉崑问:“死了多少?”“200.”“死到500再来报告。”当清军阵亡500人后,马玉崑率军出击,日本人写的《日清战争实记》记载:“在如此激烈的炮击下,原以为清兵会立即溃散,然而我军前进一步,清军亦前进一步,如此步步互相接近,此时除使炮击更加猛烈外,亦别无它顾。战争越来越激烈,乾坤似将为之崩裂。”

激战中,日军联队长西岛中佐的左额头负伤,他对部下大呼:“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要活着退下来,天皇陛下万岁,冲啊!”21联队长武田中佐说:“不拿下敌人的堡垒,决不后退!”日军嗷嗷叫着冲过来,可是却被清军猛烈的火炮打得不能前进一步,死伤枕藉。马玉崑的清军以2200人战胜日军3600人。船桥里战斗是清军甲午陆战打得最好的一仗。

日本人在诗中这样写此战:“霜惨烈,风萧索,吾军衔枚乘暗斫。平壤壁,大同江,古来天险称无双。陶器店头资栅固,炮雷崩裂弹雨注。喋血登,蹈尸进,白日暗,山河腥。此役不克旗下死,呜呼苦战船桥里!”

马玉崑在船桥里之战将日本人打退,那么左宝贵那一路战况如何呢?左宝贵带兵行军还不到一里,就与雨点般打来的日军子弹相遇。

左宝贵接连开炮,日本人死伤惨重,日军指挥官第五师团师团长野津道贯说:“我今率兵于千里之外,与敌作战,蕞尔此城,竟不能陷之,有何面目谒我天皇陛下?我举全军以进逼城下,胜败在此一举!我军奋勇陷城,我愿足矣,如若不幸败绩,平壤城下即我葬身之处。”他的一番话使得在场日军热血沸腾。

日军对清军阵地开炮,可由于硝烟太大,无法瞄准,山县有朋向山崎羔三郎提议用指南针指示方向。在指南针指引下,日军攻克清军两个堡垒(清军在日军正北),清军发现日军有东西能测到自己的方位,于是对山县有朋这边一阵猛轰,结果指南针被炸毁。山县直跳脚:“怎么办?”山崎深吸一口气:“大人别急,咱还有别的办法。”他给日军下达了一个旷古未有的奇怪命令——抓虱子。日军以为他喝高了,但领导的命令必须执行呀,一时间几百人互相抓虱子,场面壮观。很快山崎收集到好多只虱子,放在手帕上,只见虱子的脑袋都指一个方向,山崎大喊:“那就是北!”这是日本民间判定方向的办法。山崎下令射击虱子头指的方向,果然攻下清军一个堡垒,此时清军只剩下最后一个堡垒了。清军狂轰日军阵地,许多日军惨死,几百只虱子也成了“红烧虱子头”。但山崎还有招,他又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大军趴在地上挖萝卜,只要看到萝卜秧就别再挖了,日军撅着屁股开挖,山崎看到很多萝卜破土而出,突然大叫:“萝卜秧少的方向就是北!大家猛轰啊!”日军随即开炮。

左宝贵面对日军的进攻下令继续还击,可是清军的炮弹已不足了,只得放枪,但枪有的打不出子弹,是臭子,有的子弹还没打出,枪就炸了。

为何出现这种情况呢?这些枪都是李鸿章从德国买的,买枪的钱被慈禧扣了一笔,于是李鸿章只能拿较少的钱买原来订货时要的量,德国人也不想吃亏,就偷梁换柱把半旧的武器卖给中国。买的时候就不行,隔了几年到现在使用时更是锈迹斑斑,于是就出现了如此情况。

回到战场上,部下都请左宝贵退兵,并劝他摘下红缨帽子,脱掉黄马褂,以免引起敌人注意,左宝贵却坚定地说:“我之所以穿朝服就是让将士知道我还在,他们会同敌人血战到底。”于是全军奋勇杀敌,左宝贵亲自点燃大炮,连发36颗炮弹,但由于武器的原因,清军惨败。左宝贵说:“我本打算多杀几个敌人,就是一死也值。不料来了一个没用的统帅(叶志超),领了一堆没用的枪支,使敌军猖獗到这个地步。”话音未落,迎面飞来一颗子弹,左宝贵把头一偏,正打在肩膀上。

日军如潮水般冲来,左宝贵身中数弹,口吐鲜血倒地,壮烈殉国,日军随即占领玄武门阵地。得知左宝贵牺牲的消息后,光绪说:“现在大军云集要跟倭寇打仗,可谁能想到左宝贵出师未捷,上将星沉,可惜呀!”

本来马玉崑在船桥里挡住了日军,但叶志超却由于玄武门的失败而下令撤退。马玉崑退到平壤城下,见城上挂白旗了,于是冲入城内,见叶志超坐在椅子上,身子发抖,便问他为何挂白旗,叶志超说:“左宝贵死了,卫汝贵溜了,你和丰伸阿也没能挡住,平壤守不住了,挂上白旗,免得全军覆没。”于是叶志超率军撤退,此时城内还有1000朝鲜兵,因为打不过日本人,于是把气撒在叶志超身上,大骂叶志超临阵脱逃。在清军撤退时他们向清军开枪,清军“死者不可称计”。

日军拿下平壤这座空城后,派兵快速前进在一个山隘截击清军,清军惨败,因道路狭窄,自相践踏,士兵把武器丢了一地。一个被俘的清军军官回忆说:“这天阴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士兵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冒雨前进,敌人伏兵对我军鸣枪开炮,截杀我军,敌人把守严密,好似布下天罗地网,我军多次冲杀,都无济于事。我军先头部队遇到敌人伏兵,想往回跑,可是我军后面的部队也想早点逃到安全地带,他们不知前面的情况,于是就往前冲,就这样使得道路瘫痪。黑夜昏暗,南北不分,不问是敌兵还是自己人,挥刀就砍,只为杀出一条生路。士兵除了被敌人的枪打死,就是被往前逃命的自己人的炮打死,自相践踏,冤屈有何人知晓?在此情况下,我军有的跳进旁边的河中溺死,有的引刀自刎,有的用头猛撞石头而亡,也有的进入树林中上吊自杀,死尸遍地,血流成渠。”

残余清军狼狈逃窜,一直逃回国内。至此甲午战争第一阶段——朝鲜阶段结束。回国后叶志超被定为斩监候,但不久被赦免,于是捡了条狗命。

平壤战后,《泰晤士报》说:“日本的军功不愧于享受战胜者的荣誉,我国今后不能不承认日本为东方一个方兴未艾的势力。”

值得一提的是,清军此战输给了第五师团,虽输得很惨,但最后中国人还是报仇了。44年后,1938年,张自忠在临沂两次大破第五师团,1939年中国军队血战昆仑关更是歼灭了号称“钢军”的第五师团5000多人。

平壤之战就这样结束了,中国失败了,原因何在?

第一,统帅不行。长期没有任命有威望的统帅,因而赴朝诸军形成有将无帅的局面。本来朝廷打算用刘铭传,但刘铭传知道朝廷“和议在即”,加上他认为朝廷并不真正重视他,故称病不出,于是叶志超成了统帅。叶志超是个吃得膘肥体壮的家伙,人称叶大呆子,他当统帅,好得了吗?

第二,重视不够。对平壤之战的重要意义认识不足。就战略而言,清军有两套可选方案:一是从平壤撤退,全力守鸭绿江一线。二是增兵朝鲜,就地解决日军。清军最终用了第一套方案。其实该方案绝对行不通,因为此时日本已组成第一军,日军兵力正在加强。对清军来说,最佳方案是趁日军在朝兵力薄弱时迅速增派大军入朝,并以敢战的将领统率,力争主动,与敌决战。退一步说即使暂不与敌决战,有此众多兵力,也可分守数地,既可扼守险要地带,又可互相策应。若能如此,日军进攻平壤的困难会增加数倍,平壤之战的结局也许完全可能是另一个样子。

第三,良策不用。消极防御使清军深受其害,日军主帅野津道贯对清军意图颇为了解,他说:“清军意困守平壤,盖彼极短于野战,唯有守城之法耳。”当时左宝贵认为“敌人悬军长驱,正宜出奇痛击”。马玉崑与左宝贵想法一样,却不被采纳。《日清战争讲授录》对此予以肯定,该书说:“此计划能否成功不敢断定,但若实施,则使日军分散兵力,不能同时出现在平壤城下,因此至少可延缓平壤陷落之期。当时日军包围攻击运动极为危险。若清军据守一方,向他方转为攻势,则可得逐次各个击破之机会。然而清将不能取如斯果敢之策,及其军队缺乏运动性,遂难实施。其南下要击之顿挫实清军之不幸也。”

第四,布防不力。清军在布防上问题太多。险要处把守不严,全军在平壤守株待兔,把战争主动权完全让给敌人。用全部兵力的四分之一来保护退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这么干更削弱了平壤的防御。错误估计敌军主攻方向,平壤的南面与日军控制区域相对,因此清军将主要防御阵地设在了城南。但事实恰恰相反,日军来了个逆向思维,从城北进攻。日军占领了城北的高山,居高临下,布置炮兵阵地,使清军形势更加不利。

第五,意志不坚。叶志超没有必胜的坚定意志,他在提出撤军遭人反对后,向朝廷说自己脑袋疼,请求回津调养。朝廷看出了他的“病”,下令让他“在营安心调养,一俟痊愈,即统率全军合力进剿”。此时叶志超本应抛弃“养病”的念头,决死一战,如此平壤之战或许有转机,起码不至于如此损失惨重,可他却临阵脱逃。《横滨每周邮报》说:“清国陆军战术水平极低,武器装备也不行,清国军人最大本领就是逃跑,一面跑还一面脱去军装,换上朝鲜人的服装,其中连最高领导人叶志超也不例外。我军只要沿清军扔下的军服追下去往往能逮到俘虏,而叶志超的官服就是在这由清军军服铺成的道路上发现的。”意志不坚的他对失败要负主要责任。

第六,作战不力。日本人说:“清军军事素质低劣,但携带武器全为毛瑟枪等精良枪械,步兵散开后以大旗为号才开始射击,没有排枪也不设预备队,射击时也不考虑利用地形隐蔽和使用跪射或卧射,一律为了保持队形而采用站射。”就这样,清军就成了日军的活靶子。英国克宁汉《甲午威海卫战事外纪》:“中国陆军由素无训练的团体构成,他们的武器仓促购置,子弹供应不足,大多数中国兵是游民或农夫,贪图饷银而应征入伍,入伍后的训练不过是穿上一身军服拿一只来复枪或抬枪,来复枪没子弹。不过即使士兵缺乏训练,没有纪律,枪法差,如果指挥官有一些现代军事知识,中国陆军也会给敌军多少造成些损害。”

甲午战争时的陆战日军大多以如下模式进行:先是炮兵对射,而后日军一部从战场正面主攻,散兵线前进,吸引敌人火力,牵制敌人主力,一部或两部从侧翼进攻,另一部作为预备队,而清军往往主力集中正面,最怕遭侧翼进攻,一到日军吹响冲锋号,清军就溃败了。

日军就这样占领了整个朝鲜。直到此时光绪才发现,中国的军事实力与日本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圣旨雪片一样从北京飞来,每一道都口气急迫,慌了神的皇帝要求将领把日本人就地截住,不让他们前进一步。光绪不知道他这样指挥犯了兵家大忌。

从日军打入鸭绿江的那一刻起,李鸿章就意识到这场局部战争已演变成决定中国生死的一战。他于是说:“敌强我弱,日军利于速战速决,我军利于持久拖延。日本的国力无法支持它打一场漫长的战争,如果中国能以空间换时间,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把日本拖住,就能把日本人拖垮。相反如果我们急于争锋,就会在阵地战迅速消耗自己的力量。”可光绪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采纳这个建议。

为什么这么说呢?《翁同龢日记》这么记载:1883年2月15日,这一天12岁的光绪不知什么原因,大发脾气,拍手表上的玻璃,被碎玻璃扎得鲜血淋漓。从此仅5个月光绪就6次大发脾气,动不动摔东西,甚至自残。脾气暴躁是性格的缺陷,可见幼年光绪就没有建立完整的人格,成年后光绪依然像以前一样缺乏耐心,所以根本没有采纳李鸿章的持久战建议。性格决定命运。普通人的性格决定自己的命运、家庭的命运,然而统治者的性格却能决定国家的命运。由此,仗打到这,中国败局已定。

而这仅仅是开始。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这才叫明智,一味斤斤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那不是战略家该做的。那是犯傻。战略家的准则是舍得。舍得舍得,先舍而后得,而且得的相当大,李鸿章是战略家,而光绪只是个孩子,再伟大的战略家受孩子支配也无法发挥能力,因此我们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