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麻辣近代史:1885—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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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谭嗣同之死

由于慈禧发布了对维新党的逮捕令,康有为逃到天津后坐船南下,慈禧派兵舰追击,走到半道上兵舰没油了,又开回天津,后来才得知这位舰长刘冠雄(后来的民国第一任海军总长)是故意放走他的,因为刘赞成变法。康有为到上海吴淞口后差点被抓,多亏英国领事馆搭救,幸免于难。

梁启超逃到日本使馆,日本使馆不敢收留,伊藤博文说:“救他吧,而且让他逃到日本去吧,到了日本我帮助他,梁启超这青年对于中国是珍贵的灵魂呀!”

梁启超由于得到伊藤博文保护的许诺,打算带谭嗣同一起走,谭嗣同说:“你能逃出虎口我就放心了,愿你将维新大业推行到底,使我中华以崭新的雄姿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四万万炎黄子孙将永远铭记你们的功德!”

“那你呢?”

“事已至此,我唯有一死殉国。”

梁启超一惊:“怎么在这里等死?不,快收拾一下,你我同去日本,以待东山再起。”

“不,我意已决,”谭嗣同紧握住梁启超的双手,深情地说,“贤弟雄才大略,出走是应该的,没有行者何以图将来?而我则不同,我受皇恩,入主军机,重任在肩,自当负责到底,岂能临难苟免?唯有一死以报国家。快走吧,今日就是诀别,愿君多多保重。”说着两行热泪淌下。

梁启超大为感动:“不,复生(谭嗣同字复生),你不能留下,你比我们都强,你正值壮年,为了中华民族的将来,决不能让你牺牲。”

谭嗣同说:“卓如(梁启超字卓如),你很清楚,外国变法没有不流血的,我国变法不成就因为没有流过血,我谭嗣同愿作为变法流血第一人。卓如,多保重!”

梁启超满面泪痕,紧紧地抱住视死如归的谭嗣同,随后急转奔出。

几天内,维新党谭嗣同、林旭、杨深秀、刘光第、康广仁、杨锐先后被捕。他们被称为“戊戌六君子”。最冤的是杨深秀,别人都是维新党,他不是,他在政变那天顶风上奏诘问光绪被废的原因,结果挂了。“六君子”在狱中志气最高的就是谭嗣同,谭嗣同在监狱内赋诗:“望门投止怜张俭,直谏陈书恨杜根(杜根和张俭都因弹劾当朝奸佞而被害)。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功罪后人论。”结果此诗被梁启超改成:“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样一来意思就变了,谭嗣同的诗中反映了自己意识到因变法中操之过急而导致失败,所以“留将功罪后人论”。而梁启超改后的诗则豪气万丈,毫无反思感,他这么改就是为了让自己今后的维新事业更理直气壮,更好开展。

9月28日,“戊戌六君子”被押到菜市口。监斩官刚毅说:“给他们喝送行酒。”杨锐失魂落魄,哪里喝得下酒。林旭也痛苦地扭过头去,谭嗣同豪爽地说:“来,喝!”林旭见状也把酒接过来,可眼泪却簌簌地流下来:“我辈一死,变法就彻底失败了!”“不,你太悲观了。”谭嗣同昂头挺胸地说,“我辈一死,尸体和鲜血将引起人们的深思,使之觉醒,使之感奋,中国的富强也许就此有望了。来,端起酒杯。”林旭也振奋起来,对杨锐说:“复生说得对,人谁不死,死后扬名也算碧血千秋了。”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说:“现在八股已废除,人才将辈出,我辈虽死,中国强矣,若死而中国能强,死亦何妨?”

谭嗣同目光炯炯、气冲霄汉地说:“来,干了这送行酒!”随后谭嗣同被刽子手按着在树墩前跪下。树墩因上面杀人太多,已成了殷紫色,虽让人用刀刮过,但却明显地可以看到一层厚厚的血污。谭嗣同一阵恶心,酒气上翻。他使劲把翻到嗓子眼的酒硬吞回去。威风不可一世的刽子手“刷”地抖掉裹住巨大刀片的红绸子,露出雪白刺眼的刀片。

“待会儿请老哥来个痛快的。”谭嗣同嘴角绽出一丝笑容。刽子手没有说话,反而显得比谭嗣同更紧张,他的手在颤抖。

这时一声号炮响起,刚毅把令箭扔下去:“杨锐勾结康党(康有为一党),图谋叛逆,斩!”杨锐被兵丁逼迫着,颤抖地在纸上画了个圈,随即满脸杀气的刽子手一手提着鬼头刀,一手提着杨锐的衣领,把他拖走。杨锐大哭:“冤枉啊!”

刚毅把令箭一扔:“林旭首创逆谋,颠覆大清,斩!”兵丁把纸笔给林旭,让他画圈。林旭不从,兵丁按着他的手画了个圈,刽子手再次上来,拖走了林旭。

刚毅又把令箭一扔:“谭嗣同大逆不道……”谭嗣同正色道:“不必说了,拿纸笔来。”兵丁吃惊地看了刚毅一眼,然后把纸笔递给谭嗣同,谭嗣同面不改色,画了个圈,此时二声号炮响起,谭嗣同大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猛然间第三声号炮响起,刚毅等反倒大惊失色,随着号炮,天空很快被一片阴霾覆盖,午时三刻,却是一片漆黑,刚毅吓得面无人色,万分惊恐地连声喊道:“给我斩!斩!”随着刽子手手起刀落,“六君子”血染尘沙。

然而“六君子”白死了。“六君子”本想以自己的鲜血唤醒国人,但中国人是很难被唤醒的,即便流的是自己的血,流少了,不太疼,不长记性;流多了,就麻木了,更何况流的是别人的血。在“六君子”就义这天围观者上万,他们不关心变法,他们是来看砍头的,他们只知道被杀的是乱臣贼子,至于被杀的人的政治主张,是否应该被杀,他们一概不知。

潘旭澜说:“志士的热血是历史最好的眼药水。”然而这种眼药水对麻木的中国人根本不起作用。许多人都反对谭嗣同最后的做法,鲁迅说:“改革自然免不了流血,但流血并非等于改革,血的应用,好比金钱一般,吝啬固然不行,浪费也太失算,这并非吝惜生命,乃是不肯虚掷生命,因为战士的生命是宝贵的,在战士不多之地,这生命就越宝贵,以血的洪流淹死一个敌人,以同胞的尸体填满一个缺陷,已经是陈腐的话了。从最新战术眼光看,这是多么大的损失。”

李敖说:“在那个时候,我会学梁启超,我会走的,因为梁启超走后他用《新民丛报》发挥那么大力量,最后把坏政府推翻,他不要做烈士,他要做个成功的人,作成功的人应该比作烈士正确。”

“六君子”被杀后,袁世凯被任命为山东巡抚,成为封疆大吏,逐渐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是政治上的官运亨通丝毫减少不了他内心的痛苦。他知道光绪最艰难、最危急的时刻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谭嗣同在最艰难的时刻也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尽管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告密才导致“六君子”遇害,但自己毕竟最终还是告密了。一想到光绪被囚禁在瀛台中如笼中之鸟般毫无自由的悲凉局面,一想到“戊戌六君子”在菜市口英勇就义的悲惨情景,他感到无比愧疚。然而,如果就这样沉浸在愧疚和悔恨中难以自拔,那就不是袁世凯了。袁世凯想,事已至此,我怎么办?死去的已经死去,作为生者,只有完成谭嗣同他们未竟的事业,从地方做起,逐步推行变法,走稳健的强国之路,才算对得起死者。由此,袁世凯在山东任上干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事,咱们在后面再说。

得到“六君子”被杀的消息时梁启超正在船上。生离死别的关头,谭嗣同大义凛然,劝自己出走,自己却留了下来,等待死亡,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梁启超感到,自己作为生者,与死去的谭嗣同比起来是多么的渺小,想到谭嗣同的音容笑貌,想到谭嗣同的慷慨激昂,想到谭嗣同的激情四溢,梁启超的眼中流出了激动的眼泪……

“戊戌六君子”告别了历史,这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六君子”,此前还有四起“六君子”。南宋宁宗时因右丞相赵汝愚受权贵诬陷,杨宏中、周端朝、张道、林仲麟、蒋傅、徐范六人上书抗争,被充军500里,此6人被称为“六君子”。宋理宗时丞相丁大全祸国殃民,陈宜中、黄镛、刘黼、林则祖、曾唯、陈宗上书揭发他的罪行,也被称为“六君子”。明熹宗时魏忠贤乱政,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六人因弹劾魏忠贤,被魏杀害。天启六年(1626),魏忠贤继续兴大狱,将周起元、缪昌期、黄尊素、周顺昌、李应升、周宗建逮捕后用酷刑将其杀死。算上袁世凯时期筹办称帝的“六君子”(杨度、严复、刘师培、孙毓筠、李燮和、胡瑛),共6组“六君子”。

“戊戌变法”随着“六君子”之死而彻底失败。许多人说当时光绪没有足够的权力,保守派实力太强,变法必然失败。那么是这样吗?《历史竟可这样读》一书这么说:“从当时的情况看,论天时,危机感笼罩之下,为民族谋出路,得人心,许多士大夫都支持变革,至少慈禧一开始不反对变法,否则,100天都不可能。论地利,至少在湖南有陈宝箴这样坚定的维新派,湖北的张之洞也基本上支持变法,其他地方观望中的封疆大吏假以时日也并非不能跟上来。论人和,皇帝站在了变法中心,一部分大臣,许许多多有科举功名的读书人站到了这边。”确实,变法还是很有希望成功的。然而就是因为维新党求快,操之过急,103天颁布106道诏书,这样变法就如同大换血,在新血还没到位时就把旧血流干了,所以变法必然失败。比如荣禄,并不反对变法,但却被康有为推到了保守派,连此时已故的恭亲王在梁启超笔下都成了守旧派,可见维新党根本不会团结人,不会用好中间力量,导致许多持观望态度的人最终站到了变法的对立面。

黄遵宪说:“几百年积下的毛病,尤其要慢慢来治,这次的失败就是新派人求快两个字的失败。”袁世凯也说:“如果操之过急,必生流弊,且变法主要靠人,必须由明达时务、老成持重如张之洞这样的人来主持,方可成功。新上来的维新党不乏明达勇猛之士,但阅历太浅,办事不缜密,如有疏忽和失误会祸及皇上。”袁世凯的话不幸言中了。英国赫德说:“光绪走的路是对的,但他的顾问康有为等人动作太快,打个比方可以说是狼吞虎咽而不知消化,想要在三个月内吃完三年的粮食,最终必然失败。”总之,维新党输在一个“快”字上。

伊藤博文在戊戌政变时匆忙回国,回国后,作为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他说:“中国的改革并非不可能,但在那么大的国家里对几乎数千年来继承下来的文化制度、风俗习惯进行有效改革,绝非一朝一夕能办到,要想决议改革,我认为一定要非常强硬的君主及辅弼人物革命似地去彻底改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