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阿尔卑斯山的蓝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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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夜车随想

喜欢坐火车,尤其是夜行火车。

在这个以火车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国家,火车一贯是拥挤的,清晨,载着还睡眼惺忪的人们到目的地,傍晚又带着一身疲惫将人们送回家,年复一年,它载着上下班的人们,上学放学的学生,外出度假的游人。车厢里面,没有空隙,没有思维,污浊的空气将人们染得木然,只有学生们在那大声说笑,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没有把旁人看在眼里的。当夜幕将城市笼罩在浓浓黑暗,繁星把天际点缀得熠熠生辉,车站已变成空荡荡时,夜行火车的到来多少给有些寥寂的城市带来一丝生气。

没了白天的喧闹和拥挤,车厢里的空气少了沉闷的味道,车灯轻柔地洒向车厢的每个角落,洒在坐着的寥寥无几的夜归的人身上。在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车厢里,我爱将头靠在车窗,让一天工作的疲劳在此时得到片刻放松,半眯着眼,高度紧张的思想逐渐放逐,让我魂梦萦绕的童年又再次回到久违的记忆。那在大山里渡过的童年不知怎地总牵起我无数的温柔,二十几年的岁月没有将这段记忆冲走,反而随着时间的飞逝越来越多出现在脑海。多少年了,很多同学朋友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但儿时伙伴的名字我却总能清楚记得。眼刚闭上,昔日的一切依旧:小溪前的捉蝌蚪,夏天河里的游泳和春游;养蚕,爬树,满山遍野的追逐嬉闹。邻居们门挨门,吃饭的时候孩子们就都捧着饭碗坐在楼道里,互相交换着饭菜,吃着,笑着,那时的邻里关系是淳朴真挚的。

暑假,拿着母亲给的三分钱领着妹妹买冰棍,那用糖水做成的冰棍在现在孩子们眼里可能难吃无比,但在那个年代却是最让我们盼望的事情之一,唆着凉凉的冰棍,父母的关怀一如那糖水甜甜地融进心里了。爱趴在母亲身边,看她一针一线地缝制冬衣,心灵手巧的母亲总是将一家人的棉衣在夏天就赶制好了,额上细密的汗珠一滴滴滴在棉衣上,母亲的爱也就一针一针地缝在这棉衣里了,穿在身上暖暖的棉衣,就是再冷的天也可以感到母亲的爱。多少次,调皮捣乱过后的被母亲用竹片责打,倔强地就是不哭,含着眼泪睡着了,又被滴在脸上的泪惊醒,母亲正流着泪用手抚摸我的脸,抽噎着说:“孩子,妈妈打得疼吗?”

一条弯弯曲曲的上下山小路从家到医院,朦胧中又看见母亲气喘吁吁地背着已经不是很小的我走着,汗水打湿了母亲的发梢,停一下又走了。从小有肠胃不好的毛病,三天两头地住院,母亲背着我在这条路上走过了多少春秋;还有那次,脚上的鸡眼给割掉了,两鬓已有白发的父亲硬是把我背回家,在上山的时候,明显感到父亲不均匀的喘气声和缓慢了的步伐,可父亲还在给我讲笑话,好让我分散手术带来的疼痛。

想着就泪眼模糊了,从小到大,父母的爱护伴着我走过明媚的春夏和肃杀的秋冬,跌倒了,是父母及时伸出手,将我拉起来,走快了,是父母慈祥的叮嘱:“一步一个脚印。”多少年了,身边的朋友换了又换,遇到挫折打击,朋友离开了,只有父母永远张开温暖的怀抱等着归家的孩子。如今离父母是远了,每年一次的回家,还像一个待嫁女儿,依着已不再年轻的父母,细说着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每一次的归家,心急火燎的盼望,可一个月的日子就那么快过去了,走的时候总是告诉自己不能哭,可分别的一刻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外流,泪眼中,是父母红红的眼睛。记忆中的父亲不流泪,可自从我离家后,每次分别,我总看到父亲那藏在镜片后的含泪的双眸。“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的话总在心头荡漾:“这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只有不爱父母的孩子。”地球的那一边,天穹下的另一方,隔山望水,是我眷恋的故乡,还有给我爱给我一切的生我养我的父母。

“轰隆隆”,城市的高架桥上,又一列夜行火车驶过,车上坐着的是归家的人。我的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