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回首那盏明灯:品味中国哲学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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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为何要行善?——《孟子》第一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以前读《孟子》,总觉得他那句著名的“性善论”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孟子·公孙丑篇上》第六章,意思是说每个人都有一颗不忍他人受苦的心)——难理解。原因很简单:举目四望,这世界上心狠手辣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哪有一丝一毫的恻隐、怜悯之心?后来,随着社会阅历的增多,见到一些有趣的人事,才慢慢明白了孟子的良苦用心。

如果大家注意观察,就会发现我们身边经常有这样的人:在他受别人的恩惠时,他便会欣慰地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可是一转眼当他受了委屈,他也会狠狠地说这个世界坏人多。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呢?其实,这不是人变得快,而是人对自己的本性究竟是善是恶模棱两可。正是由于对人性是善还是恶不清楚,所以人们只能依据别人对自己的言行来判断:遇到好人就说好人多、人性善,遇到坏人就说坏人多、人性恶。

讲到这里,有人会说:“这样有什么不好?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确如此。然而,这样说的人忽略了如下的事实:一旦人对人性是善还是恶不清楚,那么人就很难去做善事、当好人了。为什么这样说?原因很明显:既然这个世界有好人也有坏人,做好人遇见好人当然不错,可遇见坏人不就倒霉了?看来最保险的办法是:要么做坏人,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这样的心态作用下,看看我们的四周,难道不是时不时出几个坏蛋,更多的时候则是一群麻木不仁、见死不救的人?总之,主动做好人、善事的是越来越少了!

同样的情况在距今两千五百年前的时候也存在过。按照历史学家的说法,那是一个“礼崩乐坏”的年代,也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统治者不知体恤民苦,只知扩疆征土、强取豪夺。老百姓因此饱受战乱之苦,无衣无食、流离失所。更要命的是,在那样人人自危的时候,人心也变得越来越麻木、势利。在一些饥饿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惨剧其实也是悲剧:倘若人已经到了同类相食的地步,可以想象人心已经退化到了何等残忍的状况!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一位圣人横空出世,他振臂高呼:“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孟子·公孙丑篇上》第六章)这位圣人就是孟子。他目睹各种社会悲剧,提出了著名的“性善论”,主张只要是一个人,就有一颗不忍人之心,也就是恻隐、怜悯、羞耻和礼让之心。如果没有这样的心,那就跟禽兽无异。孟子为了证明他的“性善论”,讲了一个让人深思的现象。他说,一个人看见小孩要掉进井里了,就会生出恻隐之心,会想着去救他。这个人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跟小孩的父母有交情,也不是因为他想以此赢得好名声,更不是因为他讨厌听见小孩的痛哭声,而只是因为他的那颗不忍别人受苦的善心。人既然会自发的救助他人,说明人性就是善良的。

孟子的“性善论”解决了孔子没有解决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为何要行善?我们知道,孔子是儒家的“至圣先师”。既然是先师,那么有些话就会讲得神乎其神的,让人不明究地,这样才能显出他的神秘。比如,在人为何要行善这个问题上,这位老夫子就根本没讲理由,他只是说人应该讲仁义,应该做好人善事什么的。至于为何要这样做,他就避而不谈了。孟子则不同,作为儒家的“亚圣”,他循着孔子的思路更进一步,明确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孟子看来,人之所以要行善,就是因为人性本善。要做一个人,就应该循着自己的善良本性立身处世。

孟子是提倡“性善论”的,然而在春秋战国时期,还有另外一些关于人性的不同观点。这些观点主要有:认为人性既不善也不恶,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是告子;还有人认为有些人的人性善、有些人的人性恶,这种观点有些类似我们身边人的看法。告子是当时很出名的一位思想家,他跟孟子交往很多,因此《孟子》一书中记载了不少他和孟子辩论的故事(见《孟子·告子篇上》第四章)。一次,孟子和告子谈论起了仁义。告子说仁(指仁爱)是从人内心生出的,但义(指道德义务)则来自外部。孟子就问为何。告子举例说:“我喜爱自己的弟弟,不喜爱秦人的弟弟,这是由于我内心的喜爱,喜爱是仁,说明仁爱之心是内在的;然而,我尊重楚国年长的人跟尊重自家年长的人一样,这是由于外在的年长才尊重,尊重是义,说明义是自外而来的。”孟子听完后笑道:“我喜爱吃秦国人做的熏肉跟喜爱吃自家做的熏肉一样,我对食物这种外在的东西也是一种内在的喜爱。难道你认为喜爱是外在的?”就这样,孟子巧妙地驳斥了告子。在他看来,事物虽然是外在的,可人的仁义之心却是内在的,人行善均是发自内心。

孟子不仅认为人性善,而且极力主张只要人循着自己善良的本性行为,则“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告子篇下》第二章)在孟子看来,尧舜这些贤明的君主跟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孟子·离娄篇下》第十九章)意思是说,尧舜是顺着自己仁义的善心行为,而不是打着仁义旗号干欺世盗名的事。正是由于此,像尧舜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万世景仰的贤人。反观我们身边的人,整天想着万古流芳,却要么坏事干尽,要么良心沦丧、行如走尸。这样的人,哪里还配谈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