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震撼心灵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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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美人鱼的眼泪

◎文/林寞

只要能被你爱上,我愿意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化成海面上的蔷薇泡沫。

苏伟向所有人介绍我,都是一脸得意的笑,使劲揉我的短发:小溪,李小溪,我的小妹子。

我听烦了,有次就白他一眼:您老高寿?

21.不假思索地:大你整六岁!

我故意满脸悻悻:太失望了,您只要稍微再大那么十岁八岁的,我就可以把我三姨介绍给你了。

他作狂晕状,连笑带骂:小溪,你这个死丫头!

我也不知道苏伟是犯了哪门的神经。当初我刚走进这所财贸大学的中专部,因为说话像放炮,笑起来像唱歌而被班主任“推搡”进了校学生会。第一次开会,尊敬的苏伟主席就坐在我旁边,高大的梧桐树下一朵小茉莉。该我发言就发吧:报告,我们宿舍的玻璃破了,我班后门少了一把钥匙,我班某某和某某打了一架……完毕。苏伟在众人皆只敢掩口而笑的严肃气氛中终于爆发,不过爆发的是一阵无法控制的狂笑:哈哈哈哈!嘿,这小丫头!

这个叫苏伟的在电大部读大三的帅哥,把炯炯的目光盯牢了我,哭着喊着吆喝着斩钉截铁地宣布他有了一个小妹子。简直像小娃娃拿着变形金刚一样到处献宝:李小溪,我的小妹子!我的最乖最纯洁的小妹子!切,我牙都酸掉。

他专门跑到旧货市场买了一辆爷爷辈的老式自行车,威逼我坐在前面,每天清晨带着我满校园溜达——我要带我的小妹子呼吸新鲜空气!他领我到他租住的房子里,任凭我懒洋洋地看书,听音乐,他系上围裙给我炒爱情土豆丝、肉片炒蘑菇,最拿手的还是炒豆苗,只是辣得我丝丝直冒热气。他就嘲笑我:哈,你好像刚刚完成了一场马拉松热吻。

苏伟酷爱篮球,是校队主力。他坚称“非李小溪旁观助阵不能完全发挥余之勇猛也”,把我诓骗成了半个篮球迷,别的女孩子逛街的时间都浪费到球场上了。这还不够。他隔三差五对我进行篮球知识培训并测评:迈克尔·杰克逊属于哪个球队?生于哪年?家庭成员?丰功伟绩?回答稍有差池,立遭“严刑拷打”!我精致的小翘鼻子不知多少次被手指“荼毒”成了美丽的绯红色!可怜。害得我不得不像背诵时事政治一样狂攻球星档案、赛事经典,试图对答如流脱口即出,堪可与古龙大师笔下那个叫李红袖的才女拼一拼了。

就这样天天厮混在一起,整个校园却从没有人会误会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娃娃脸,亮眼睛,一脸无邪的笑,才1米54的小个子,连他的肩膀都够不到。某次他笑嘻嘻地说:小溪,你叫我叔叔还差不多哦。我立即追着他满校园跑,大叫着:叔叔,叔叔,去给我买冰淇淋——

我知道他也只是把我当成孩子。

只有一回,苏伟的死党赵长风看了我和他打打闹闹半天,叹了天长地久的一声长气,阴阳怪气地唱:女人天真的眼神……苏伟,你小心,越天真你越容易掉下去!苏伟只是嘿嘿地乐,拍拍我的头:这么丁点的小丫头,女人这个词用不上嘛。

我也笑。苏伟已经掉进一双幽深的眼眸里了,不过不是我的。他深爱的女子,叫方依依。

苏伟被女孩子们宠坏了,是不知也不懂怎么样去表达的,最多无人处高歌一曲“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美丽依依”。粗粝狂吼,叫人黯然。我有时听腻,就弄把水果刀,叫嚣着要剥了他的狼皮。

但我已经知足。苏伟在我面前是透明体,一段时间不回家就要我陪他打电话,晚自习后的磁卡电话边寂静无人,1米83的帅哥抱着话筒娇滴滴地说:妈妈,妈妈,我是伟伟呀。功课紧不回去。妈妈,我好想你啊……

我吃吃地笑,他放了电话就捏着嗓子学他:妈妈,妈妈,我是伟伟呀,妈妈我好想你啊!

他追着要揍我,追上我,却只揉乱我的头发,呵呵地笑着,把我举过他的头顶,使劲地转上几圈。甜蜜的夜风里,我的头都晕了,心却是欢喜的,他目光灼灼:小溪,以后我娶了妻子,对她都不会比对你好。

再想了想,忽然大笑:我只有对我未来的女儿能做到这样罢了。

我只有对我未来的女儿能做到这样罢了。一道烈烈光焰,翻转起我心底的婉转柔情无限,沉沉凄凉无限。

苏伟毕业,我抱着他哭了个黄河决堤长江泛滥,他轻拍着我的背哄我:乖啊乖啊,我又不走远,就留在本市,一到周末我就来接你去玩好不好?

我逼他发誓。他举起手: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要是我忘了我的小妹子,叫我进山没路过河没桥喝茶呛着吃饭噎着,倒一辈子的霉!

我破涕为笑:放你一马。

他很快进了市的一家外企。很忙,再忙周末都会去接我,脱了西服换T恤,满大街地陪我吃糖炒栗子、麻辣烫、糯米元宵、烤羊肉串。他说,不管在单位怎么样熙熙攘攘营营苟苟。只要看着我的笑脸,宠辱纷争皆忘。说这话时,他就像个逃课的孩子。

十一月初,他和另外一个同事被派到新疆进行市场考察,临走时他说:小溪,我知道你最爱看雪。我答应你,下第一场雪时我一定会回来,陪你堆雪人,打雪仗,陪你淋雨。

我怀着最美的憧憬数日数夜地盼望着下雪。天气越来越冷,中原的第一场雪很快如约而至。漫天狂卷的雪花如蝶飞絮舞,千树万树的梨花开满了无尽的时间与无限的空间。我在雪里奔跑,哭泣,我从来也不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如此疼痛。

晚上,苏伟打来电话:小溪,我看了天气预报,我知道下雪了。顿了顿,他温柔地说:我的人在这儿,可我的心在陪你看雪。

我一边笑着一边掉泪。

苏伟回来已经快到元旦了。我心焦如焚地为班级迎新年联欢会做好准备工作,一路狂奔去车站接他。拥挤喧嚣的站台上,目光越过无数陌生脸孔穿过漫漫人流,我焦急地寻找那个1米83的大个子,那张我熟悉的笑脸,那个我依恋的怀抱……看见了,再也不能上前,心沉进了一个冰冷冰冷的湖。

方依依仰着脸,和他说些什么,方依依把手攥成拳头拼命地捶他。他嘿嘿地笑,一把就把那个窈窕的身子揽进了怀里,他的头温柔地抵住她长长的发——那不是我的笑脸,不是我的怀抱。他说过,李小溪,我的小妹子。

好久好久。我大踏步地走过去,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嗨,帅哥靓妹,打扰一下!

苏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还是拥方依依在怀里,紧紧地,生怕玉人化冰成雪似的:还不快恭喜你老哥赢得美人归了?

我嬉皮笑脸地说:见过小嫂嫂。小嫂嫂果然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色佳人啊。哥,万福怎么万的,教俺万一下了。

方依依笑了:这么张伶牙俐口,怪不得苏伟那么喜欢你。

苏伟左手搭我的肩,右手搂方依依的腰,黑了瘦了许多,却是志得意满的样子。而我,我从来也没有过那么多的废话,那么油腔滑调,那么开心刁蛮。苏伟,我无邪的笑容下,你知道是最浓的硫酸泼在那颗骄傲的心上吗?

晚上,睡不着。数上铺木板上发亮的铁钉,想苏伟。他抱我旋转,他灌篮时的姿势,他背我走过雪地雨地,他说妈妈我是伟伟呀……我把手腕放在自己唇边,狠狠地,死命地咬了下去,让那残忍的血腥冲淡缠绵的回忆,而泪落如雨。苏伟,我只让你看到我的笑,决不让你看见我的泪。

第二场雪,是三个人一起看的。苏伟总是喜欢带着方依依来找我,听我吹牛,跟我打闹,只是眼光总是落在她的身上。

有次依依不在,我问苏伟:你读过《海的女儿》吗?

苏伟想也不想:读过,谁没读过安徒生童话呀。

我迷茫地,认真地问他:你说王子从梦中醒来,他知道在他脸上深深一吻的是小人鱼吗?他知道小人鱼化成蔷薇泡沫了吗?以后的年年岁岁,等他老了,他还会记得那个从来也不说爱他只用眼睛凝视只用生命舞蹈的小女孩吗?

他揉乱我的头发大笑:到底是小孩子,现在还沉迷在童话里,那是童话!

我微笑。

苏伟,什么时候你会懂,那不是童话?我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我可以失去我最美的声音,我也可以放弃大海里那300年的生命,苏伟,我只要你真正的爱情。我要让你爱上我,不是疼爱。只要能被你爱上,我愿意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化成海面上的蔷薇泡沫。

最美的初夏到了,我18岁的生日也到了,我毕业的日子也要到了。然后,我将回到江淮的那个小城,与苏伟再无约期。

生日晚上,他带我和方依依去喝酒。根本不醉,却借着那股热热的烈烈的烧灼着我的酒劲,我凑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笑嘻嘻地问:苏伟,我爱你,你信不信?

方依依的笑容渐渐僵住。苏伟扭住我的耳朵,没好气地说:臭丫头,鬼扯什么?离间啊!小心我狂扁你。

我大笑,告饶:我是小人,多有得罪,再也不说这样的混话。

相见真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我笑着,清清楚楚地知道,是到笙歌散后酒微醒的时候了。

苏伟,你不爱我,当初便不该招惹我。那么多的宠爱如同钱江狂潮般无可抵挡地呼啸而至,而终究潮会落,剩给我空茫茫一片沙滩。那不是李小溪想要的结局。

这个夜里,留封短信给他,我喜欢的绿色纸笺,我喜欢的绿色小楷。苏伟,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但我不愿把你忘记,我也要让你爱上我,永远不能把我忘记。

三楼的走廊。风吹起我的头发。什么时候我的短头发长这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