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掌上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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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善意的位置

一些高雅、矜持、讲究规则的人面对别人的求助,爱说“这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话虽称“关系”,实在说“干系”。并不是澄清,而在摆脱跟世界哪怕是一点点的牵连,更不用说责任和义务。

在TV益智节目中,主持人问:马里亚纳海沟有多深?嘉宾理应回答“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不说,硬着头皮答A、B、C、D或求助场外的舅舅,表示有关系,知识上的关系、面子的关系或胡诌的关系。

人不可能跟什么都没一点关系。梭罗在瓦尔登湖筑庐,是回避跟“税”的关系。他和水、土地、空气以及周围的农人仍有密切的关系。否则,为什么不搬到南极去?生活在瓦尔登湖,还是比较容易和外界缔结生存关系,只是与社会有一点点的距离罢了。梭罗为什么写书?书的存在意味着仍想跟别人产生更多的关系,譬如在思考和交流方面。

“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语感听着洁身自好,实际它和“我不管”意思相同,后者句式涉嫌粗鄙。该管的事情不管,都粗鄙。粗的含义是缺少关怀,鄙乃自私。

大街上,有人寻找帮助,比如问路,不妨解说得详尽一点。尽管跟大街上的什么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有一点互助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佛经说,假如有人求助于你,实在是天大的好事,要放下手脚尽己所能帮助他,这个施爱的机缘并非人人能遇到。遇到就是福分。

“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多是讲究人,觉得自给自足,不求人也不助人。他们不是升斗小民,大约属于有文化——还有一种说法叫“有层次”——的人。活在世上,问谁能自给自足?谁不是仰仗着众人的劳动庇佑活过每日每夜。人一定和别人有一点关系,即使不是利益上的关系。那些“洁身自好”的人,实在很脆弱,远不如质朴的劳动者。爱因斯坦说:“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着别人(包括活着和死去的人)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份额报偿我所领受和至今还在领受的东西。”“没有关系”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如果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一想,受过多少相识与不相识人的帮助,还能够清高吗?如果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受过的帮助,证明他已经“冷酷到底”,不是记忆力不好,而是从来没把别人的善意放在心里合适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