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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喝

喝就是喝白开水,大锅烧的,凉了,用白瓷碗一舀,喝。其实喝凉水也无碍,但凉水与发糕宜酿成烧心之势。

除了白开水之外,在青年点没什么喝的。

知青中有位回民,叫八哥。八哥喜饮茶。这小子有一次不知在哪弄点花茶末,纸包纸裹的,哆里哆嗦倒进大缸子里,准备在屋里偷着喝。

八哥平日踮着脚走路,显轻捷,爱边照镜子边挤眉弄眼;爱清洁,每天劳动毕,用手巾把全身上下擦一遍。有一回,他屋的王又林在门口扔了一块西瓜皮。八哥端着脏水准备往外倒,嘴里 Ⅱ亨着小曲儿,“哎,哎,哎……”他端水踩在西瓜皮上,双脚急剧错动,像在传送带上往后跑一样。终于,八哥把水全都泼在自己胸口,而且屁股坐在了铁锹上,锹把反弹,击中后脑。总之,那回他倒霉了。

八哥把茶沏好,没舍得立刻喝,端到窗台上,等待下色并观赏。

“快来呀!”走廊有人高喊,“八哥偷喝茶叶呢。”随即,脚步杂沓,人们如抓一个反革命分子一样冲了进来。

八哥端着茶缸子,想藏没地方藏。想放炕席底下,不行,炕洞里,也不行。水这玩意最不好藏,你不能把它倒箱子里锁上,或倒进鞋里穿走。

“八哥!”我们义正辞严地喝问,“干啥呢?”

八哥只好停止炕上炕下之躲闪,把茶交了出来。于是,一人一口,转瞬,八哥之珍饮罄矣。

王又林喝一口,假装厌恶,“呸”地吐地上,说:“什么破茶。”

八哥盯着地上那块湿,拍着大腿说:“我的茶呀!”

大伙哄堂大笑而去。

在青年点,我们别的没喝过什么,白酒喝过一次,太难喝。啤酒,大队书记外甥女结婚时喝过一口。酒装在碗里冒沫,一人只让喝一小口。

其实,我们也知道世上有许多好喝的玩意,毕竟是“知识”青年。我儿时,泛读过一点法国小说,知道一点什么“马爹利”、“杜松子酒”、“郎姆酒”之类。给他们讲,这帮家伙全听傻了,一劲问:

“好喝不?好喝不!”

“啥味?啥味?”

我开始瞎编,说郎姆酒是苹果味中含有樱桃味,杜松子里兼有香蕉、葡萄和牛奶三种味,把他们馋得翻翻乱滚。

我记得,当时白险峰站在炕头豪迈地说:“赶明儿,爷们儿挣钱了,先买一瓶杜松子酒喝!”赢得了大家敬慕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