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华
教授可以当作家,好像顺理成章,是没有异议的。但是,作家可不可以当教授,便颇受一些人的质疑。而且,连一些作家自己都持这种观点,以为作家难以当教授。
今年第三期的《文学自由谈》刊登了作家韩石山先生的一篇文章,题目就叫《教授不是好当的》。韩石山先生曾做过“教授梦”,1997年的时候,他在报上看见重庆某师范学院招聘教授的消息,想是可以投身干一番事业,便诚心写了信去应聘。不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一级作家”的牌子也没叫人家当回事。结果是让他照旧“蹲在黄土高坡上晒太阳”。
“教授不是好当的”,并非是韩先生一个人的自谦或自叹。最近,媒体的一个热闹,就是贾平凹的当教授和带硕士研究生。贾平凹的当教授是去年的事了,我没有看到报道,想是并非没有报道,而是没有炒起来。一要带研究生,不得了,好像是“知了登天”——但贾平凹没有叫唤,是媒体猛叫起来。许多人竟然有这样的疑问:他能带研究生吗?
贾平凹为什么不能带研究生?而且只是硕士研究生?盖因他是个作家。于是诘问来了:作家怎能当教育家?作家有扎实的学术基础吗?作家对整个20世纪的中国文学有全面系统的了解吗?
认可之声也不是没有,但不知为什么,肯定的话显得那么虚弱,而且抓不住问题的要害。
作家当得了当不了教授,问题的根本是:什么是学问?什么是真学问?我们要什么样的学问?我们要不要活的学问?我们要不要改善旧的做学问的路数?对于贾平凹的当教授,西北大学文学院院长李志慧有一番讲话,他说:高校中的“学院派”教师虽然理论严谨、探讨深入,但缺乏创作实践和感受,讲授的内容和具体写作之间总有层隔膜。而专业作家对实际写作和当代生活有切身体会和鲜活感受。“学院派”与作家互补,有助于活跃学术风气,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这也是对传统观念的一种冲击,即学术造诣不一定非要通过理论著作表现出来。这该是聘请贾平凹当教授的初衷,其开拓思想应该说十分切合学术界实际。
作家涉足理论研究而为象牙塔吹来新风的例子并不是没有,王蒙和刘心武的研究《红楼梦》就是个很好的例证。但学术界走老路走惯了,按老办法做学问成了天经地义。比如,研究某古代诗人,博士的论文就必是:××诗创作的年代问题,××诗论的民族特色,××诗论的传统性与创造性,××的学术思想及其特质,××饮酒诗(饮茶诗)散论,××在某地(山西、山东、河南、河北)的事迹略述,××的人生价值观,等等。这样一个沉闷的学术传统,为什么不想办法来些吐故纳新的改造?
听说写武侠的金庸也要带研究生了,好像未受到什么非议。
这对有志于当教授的作家来说,是个好兆。但我并不欣赏金庸的那么个带法。他是写小说的,却招徒研究中国古代史。并拉开架式,要求研究生得通两门外语,另加“会一点拉丁文和希腊文”。
这颇能唬住一些想做些学问的学生,好似挺抬博导的身份,却也正说明当今学术界的浮夸和故弄玄虚。如果研究中国古代史如此,那么研究中共党史,是否也要懂拉丁文和希腊文?如果有必要穿了旧鞋去走走路,作家也真不必去当啥教授。
说到底,还是要看什么样的作家,当什么样的教授。教授的滥竽充数,据说目前数量已不是小数。对作家当教授,既不可期望值太高,也不可门缝里看人。以我之见,名作家即便当不了名教授,也总不至于滥竽充数当假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