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人都一惊——那声音不算大,平平淡淡,却仿佛敲金击玉,冷得和冰一样,直刺人耳。一楼上下的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连楼下外面街上的人也都有人听到,当时这街上楼头在场的只怕不下两百人。楼上人只见人影一晃,似有个黑衣瘦腰的少年人闪了一闪,便马上不见了,谁也没看清。事后据洒保说他本是一直趴在桌子上醉酒的,却记不清他的相貌,好象是个好俊秀的哥儿。——楼上那冯小胖子的几个帮闲都在回骂,向窗口找那个人,旁人只奇怪冯小胖子这回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没有摔杯回骂。叫打那个冒失鬼个三七二十一的,反还笑眯眯地喝酒?过了一会儿,众人才发觉不好,只见他一颗头慢慢耷拉下来,然后,杯子里的酒也开始漏,最后才见一串血细沥沥地从他喉咙里流下来,仔细一看,却是喉咙口已被利剑刺穿——那一剑是穿过他手里的裴翠杯子后又刺入咽喉才收回去,杯子上却只留下一孔,杯子却没碎。楼上楼下的人只见人影一闪,谁也没看见来人的模样。如果那一剑是人使的,那也当真算鬼斧神工了,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就凭你说,见过有人能用一把剑穿透一支翡翠杯的吗?事后连这街上捕快请来的三义镖局的郑师傅都说那绝不是武功,——那不是岳将军的阴灵是什么?”
“最后捕快也曾把看见的人一齐锁住拿问,只听楼下人说,当时隐隐只听到一声冷笑,找不见人,后来城门口有守军说隐隐约约见一头怪模怪样不知是马是骡的牲口驮着个人远远不见了,似乎有些怪异。”
众人都已听住了。那老者又喝了一口荼,重又冲着那参将道:“所以小老儿劝你个军爷说话还是小心些。这楼上之事可是半分不假的,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余杭县的人都知道,冯侍郎现在还在办丧事呢。”
那参将虽鲁莽,但这类人也最敬畏鬼神,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先前那个书生却犹对他余忿未熄,冷哼一声,付帐走了。在楼梯口却顿了下,自言自语道:“京中曹御使结交藩将,好得很啊!好得很啊!”
沈放先听着那老者的话时,便低声向三娘说道“他说的那牲口倒像我在吴江长桥所见的那个一般。”三娘子微微点头,并不答言,用手拉拉他暗示他不要再说。却听那老者等那书生去远了,才又向那参将道:“你又得罪他做什么,你可知道他是谁?”
参将已知不好,想问又不好意思问,那老者已然说道:“他就是大学生陈左毅,自称是陈东再世,最会聚众闹事的,是清议中的首领。如今在朝廷中也很有些势力了,正要找曹御使下手,你可不正撞到他手里?”
那参将先还嘴硬,听到后来脸色发白,心中懊恼,不敢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