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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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爱牵大美

傍晚,夜间作业的照明灯一眨眼全亮了,如银河、似星海,有黄的红的绿的紫的,凡有黑暗的地方全有了灯光。

通往气垫船码头、作业场、宿舍和办公楼的路灯,像串联在巨大蛛网上的一颗颗珍珠,远远望去,显得格外缤纷炫目。

乔梦桥乘坐着玉秀的货客两用车,带着从市新华书店提取培训教材返回工地,因没有看到盼桥,只得请玉秀先回去,并感激地说:

“不好意思,今天用了你的车子,又耽误你半天的时间,连饭都没请你吃。”

“哦,你也知道感恩了!”玉秀心里不无遗憾地说。

乔梦桥习惯了玉秀的抢白言辞,只要从她嘴里出来的话,全是赤鳝鱼炒生姜―—火辣辣的。但他并不计较,敷衍说:“好了!谢谢你,杭州湾跨海大桥会记住你的。”

玉秀瞋目瞪着乔梦桥:“不要杭州湾跨海大桥记住我!要你牢牢记着,赵玉秀我是小青蟹——钳牢不放的。”她说着钻进货客两用车,呼地开车走了。

乔梦桥摇头叹气,望了望卸满了建材的堆码场。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想叫盼盼把新采的石料样品迅速送检测站,请朱玺开夜工重新检验;如果绘图室有人,顺便将绘好的“装配式悬臂导向架”正图带回来。现在一时见不到盼桥,只得自己提着石料样品,先找郝书记、潘主席汇报外协工的培训教程。

当他穿过那片新落成的彩钢瓦房——员工宿舍楼的时候,只见民工寥寥无几,有的刚从食堂出来,有的在灯光球场打球,有的在免费电话亭给家里报平安,还有的从宿舍楼台上观望着不远的大海景色。

他心中困惑,800名新员工,不至于就这么点人吧!为什么不见熙熙攘攘的场面呢?他正向项目部走去,只见盼桥从侧面的新食堂里跑出来,迎面拦住了他。

“叫我好找呀,还没吃晚饭吧?”

盼桥“鬼”得很,从小逗闹惯了的“兄长”,现在就是不肯叫“大哥”:

“中午你去哪里了?害得大家都饿肚子。徐家叔母生气了,骂你像呆头呆脑的鲶鱼,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

乔梦桥将盼桥拉到一旁,将他心中的疑团和重去杨梅山取砂石样品的事告诉了她。当然,他隐瞒了玉秀的“火辣”举动。

最后,他歉疚地说:“我这人真如拉盐砣的牛——顾前不顾后。为了石料竟没考虑你们的吃饭气氛,明天我向叔母检讨去。”

“你现在去哪里?”盼桥看看他手中提着的样品袋。

乔梦桥:“正找你,又想去找郝书记、潘主席。明天要开始培训新员工了。”

盼桥心疼说:“你看看你的手表,什么时候了?神仙也得先吃饭,食堂在打烊了。”

乔梦桥:“我去找领导,你给我打点饭菜留着,好不好?”

盼桥:“为安置新员工,郝书记、潘主席忙了一个下午了。他们要我告诉你,晚上新闻联播结束后,到项目部开碰头会。走吧!饭菜都快抽芽了。”

乔梦桥:“好好好,先吃饭。”

盼桥拽过他手中的样品袋,嘟哝着:“像个苦行僧,世界上没有人像你这样亏待自己的。”

乔梦桥:“什么苦行僧,乱说。”

盼桥反驳:“你敢说不是,怪不得阿妈叫我来管制你。”

乔梦桥苦笑了:“‘管制’?我又不是过去的‘四类分子’得有人看管。哎!盼盼,生活区怎么这样安静,新员工到哪里去了?”

盼桥:“都是安徽、江西、湖南、四川、贵州、河南的内地人,没见过大海,吃完饭全往海边跑。”

乔梦桥慌了:“到海边去了?还没安全教育呐!”

“啊呀!你瞎操心啥?郝书记、潘主席、安全员,他们连饭都没扒上一口就追去了,像我看管你一样,两眼都盯着。”

新食堂大餐厅,整洁而明亮。此时晚饭时间已过,餐厅显得空荡荡的。

乔梦桥在盼桥周到的服务之下,一口气吃了四碗米饭与三碗蛤蜊蛋花汤。

“还要不要再添点?”

盼桥坐在乔梦桥对面,双手撑着下巴,一副美滋滋的神态欣赏着乔梦桥狼吞虎咽,让人马上联想到“秀色可餐”四个字。

“你想撑死我呀!”乔梦桥将掉在桌上的饭粒捡起放进嘴巴,说,“盼盼,等会我去参加碰头会,辛苦你去跑一趟,将石料样品送给朱玺,开后门请她再检验,顺便也问问‘装配式悬臂导向架’图纸绘好了没有,好了就带回来。”

盼桥摇摇头:“我再不想去检测站了,要去你自个去。”

乔梦桥诧异:“怎么的?”

盼桥不想让乔梦桥知道自己受的委屈,只是说:“没怎么的,反正离碰头会时间还早,来得及。”她望望餐厅里的挂钟。

乔梦桥从盼盼脸蛋上看出她的不高兴,更生疑窦,问:“朱玺她怎么你了?”

盼桥别转头,望着外面的灯光球场,说:“我与她讲不到一块。”

乔梦桥:“呛水了?”

盼桥泪汪汪地说:“看她那副傲慢样子,谁受得了!我是出于同情心才让让她的。”

乔梦桥一脸惊骇,说:“唉!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姑嫂俩一见面就开火。”

“什么,你说什么?我与朱玺是‘姑嫂’?”盼桥猛地回过头来,美目露出从未有过的陌生与惊讶,“你想想清楚,我与朱玺到底是‘姑嫂’关系还是‘妯娌’关系?”

她简直要流下眼泪了。

乔梦桥拍了一下脑门:“啊呀!我怎么糊涂了呢……”

他手托着脑袋撑在饭桌面上,再不发声。

盼桥委屈的泪珠顺脸颊落下,说:“虽然我们吃住在一起,却全像在演戏,你心里根本没有认同过……”

此时,刚招聘在工地食堂的玉秀老同学常爱珠,与几个炊事员过来拾掇桌椅。

胖嘟嘟的常爱珠在村里姑嫂队中数她最爱讲荤话的妇女,年龄也比别人稍大了几岁,成天嘻嘻哈哈。她新近虽与丈夫离了婚,但还是一副乐天派的样子,总说“老吃海鳗会生腻,换个新鲜提提神。”

她不知道玉秀与乔梦桥之间存在着情感纠结,仅仅听说乔教头有艳福,老家奔来个20岁的女孩,要在大桥工地打工,不但人长得好看,歌也唱得迷人。眼前她看到乔梦桥耷拉着脑袋,便打起趣来:

“乔师博,对着美姣姣,怎么提不起‘性趣’?晚上多吃点‘伟哥’、‘藏神仙丹’什么的。”

乔梦桥当着盼盼,感到不好意思:“哎!小常,你见面总爱开玩笑,不好说点正经的?”

常爱珠见盼桥低头剥指甲,更来劲了:“开玩笑?我才不开玩笑呢!天底下结婚生孩子,才是人生最大的事,其他的算啥屁事?小阿妹,你说我的话讲得在理不在理?”

盼桥皓齿一露,算是回答,提起样品袋,甩了下马尾发,说:“走吧!我陪你到检测站去。”

乔梦桥对常爱珠点点头,说:“小常,你的话对还是不对,让人类学家去研究吧!我得谢谢食堂师傅,耽误你们下班时间了。”

乔梦桥与盼桥快速离开食堂,怕被人拽牢似的。

常爱珠哈哈大笑:“乔师傅,用不着逃的,工人当中帮我挑一个像你这个健壮、成器的老公吧!我要健壮第一,不要像我前夫那样无能!”

乔梦桥想回话,但被盼桥推了一把:“快走!”

常爱珠又嘻哈地加了一句:“小阿妹,别躲我,你把乔师傅让给我算了,好不好呀?”

两人的背后又传来女人们的嬉笑声。

前往指挥部检测站的路上,乔梦桥在前,盼桥跟后,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常爱珠的粗话让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越默然,越是使人浑身不自在,最后还是乔梦桥开了口,说:“盼盼,下午我到新华书店取培训教材,顺便挑了《青春之歌》、《创业》几本青年人励志的书籍,另外还有两部反映本地革命斗争与改革开放的长篇小说,给员工做思想动员正好派上用场。你想看吗?”

盼桥:“你先看,我要再读读电焊技术的书,不成为一名优秀电焊工会坍你台的。”

乔梦桥:“哎!盼盼,你是为跨海大桥来工作的,别老为了谁,谁。”

盼桥:“你也别三句话不离跨海大桥!大家喊你‘桥教头’,真臭美你了!”

乔梦桥嘿嘿嘿地笑了。

盼桥又横瞪了他一眼:“哎!潘主席问我,要不要从集装箱里搬出来,如果想住到员工宿舍楼去的话,我们两人就得分开住,与其他员工去并房。”她试探着问。

乔梦桥:“环境条件当然住在新宿舍好,有空调、衣橱、洗手间,像住宾馆一样。你怎么回答他的?”他也试探着。

盼桥:“我说要听你的。”

乔梦桥:“现在我要听你的。”他尽量不想让她有伤感。

盼桥宽心又带狡黠地说:“我个人无所谓,但母命难违呀!”

她话语变得文绉绉的,探着对方的苗头。

乔梦桥:“你想怎么样?”

盼桥:“我,只得按照阿妈的‘最高指示’执行,24小时盯牢你!”

乔梦桥感到与盼桥同住在一个集装箱里,虽有布帘隔着,但内心是痛苦的。

他咂咂嘴说:“很多老职工还得从老乡家里搬过来,新宿舍很紧张,领导也够头痛的。我们待大家安排下了再说吧!”

盼桥求之不得,顺水推舟说:“好!听你的。”

两人进入大桥指挥部,盼桥熟门熟路,将乔梦桥领到检验室隔壁的房门前。

房门紧闭着。

乔梦桥思考着与朱玺见面该说的第一句话。

盼桥胆怯地用手指叩叩门:“朱玺姐!朱玺姐——”

房内没人应声。

乔梦桥:“她就住在这里吗?

盼桥:“不会错,就在质检室隔壁。”她又瞧了瞧质检室。

乔梦桥:“都下班了,会不会去海边散步了?”

“我去问问。”

盼桥欲跑向值班室,胖胖的林老师拿着老花眼镜迎了过来:“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们兄妹俩来了。”

盼桥:“林老师,我来找朱玺姐。”

乔梦桥:“‘林主任’,今晚你值夜?”

林主任:“我们值夜一周一轮,有事吗?”

乔梦桥:“找朱玺,送石料样品,想重新检验。”

林主任:“她杭州来紧急电话,说小孩高热不退,害怕染上‘非典’,撂下电话筒就走了。”

乔梦桥与盼桥惊慌:“啊!亮亮病了?”

林主任:“你们是她的……”

乔梦桥:“朱玺是我弟媳妇。她几点钟走的?”

林主任:“请完假就……大约下午1点多吧!”

乔梦桥看看大手表:“五个小时了,该到杭州了。盼盼,你打个长话问问,亮亮现在怎么样?”

盼桥从乔梦桥口袋里摸来手机,赶忙拨号。

林主任:“来来来,办公室打座机。”

乔梦桥:“我们是私事,盼盼,还是打自己的手机吧!”

林主任叹道:“啊呀!你这个乔教头,做事忒清爽。”

乔梦桥:“公私不好混的。”

乔盼桥:“林老师,我还是用自己手机。”

林主任:“你们成心要剥夺组织关心职工的权利?这话让潘胜利主席听到准生大气。”

办公室里,乔梦桥与盼桥不断地用手机拨打朱玺的手机号,然而无人接听。

他们猜测:一是朱玺还在途中,车上人声嘈杂,掩没了手机的呼叫声;二是朱玺已到医院监护病房,情急之中没顾得上接听……

乔梦桥见碰头会时间快到,一面叫盼桥回箱房继续与朱玺联系,打听小侄子是不是真患了“非典”;一面将石料样品交给林主任,请老朱老师检验,然后欲去绘图室取图纸。

林主任一听,连忙转达了绘图员的留言:“她们说你设计的导向架好,被专家发现,直接拿到评审组去了。”

乔梦桥一听,高兴得像网住了珍稀的鳍黄鱼:“太好了!太好了!盼盼,有你的一份功劳!”

盼桥见乔梦桥出现少有的激动,欣喜地说:“走,回去!你去开会,我给阿妈也报个喜,给朱玺姐通电话。”

这一晚,书记兼项目部主任的郝帮寸召集了项目部班子碰头会,决定了第二天新员工思想动员大会的议程与内容,然后由书记领头到各寝室挨个看望了新来员工。乔梦桥还询问了十几个青年大学生与高中生的家庭状况,回到集装箱寝室快十二点钟了。

盼桥隔着布帘告诉他,她已经与朱玺通上电话,但朱玺姐的语气涩得她很不爽快,说“亮亮没有亲人,持续高烧41度,正在抢救。”盼桥问她要不要大哥和我赶到杭州去,朱玺回答说:“假腥腥的话还是少说为好。”问要不要汇点钱去,朱玺回答说:“别把我娘家看扁了!”弄得盼桥既尴尬又伤心。

乔梦桥能理解朱玺的心情,只说了一句:“盼盼,我们体谅着吧!小朱单身带个孩子,不容易的。”

翌日,海边起风,寒潮来袭,温度骤降,天气变得阴冷阴冷的。

员工食堂的大餐厅内,拉起了“杭州湾跨海大桥热烈欢迎新员工大会” 的会标,两侧悬挂着“为在2008年全面完成工程建设目标任务而努力奋斗”、“建设一流大桥 实现一流管理 培养一流人才”的一副长联。

主席台前,来自各地的800名新员工,穿着统一的天蓝色大桥标志服,佩戴着统一胸牌,齐刷刷地坐在一排排的餐桌前,犹如一片蔚蓝的海洋。每位新员工的目光里全是新奇、好奇和神奇。这是他们自出娘胎从未体验的新生活。

作为动员大会主持人的工会主席潘胜利,首先将坐在主席台上的项目经理部书记兼主任的郝帮寸,项目部总工程师黎明,专职安全监督员舒国贝,工程监理和被誉为大桥工程“百搭”的技能培训部临时负责人乔梦桥,一一作了介绍。

就在这时候,玉秀带着一群年轻漂亮的姐妹像鱼群一样悄然游进后门来。作为会议工作人员的盼桥立即迎了上去,将她们二十几个姑娘与小媳妇们安排在最后一排的餐桌前坐下。女孩子们尽管是从会场后面悄悄溜进来的,但800名青壮年汉子好像《镜花缘》中的奇人,生了背后眼,全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这群如花似玉的本地佳丽们。

也许都在想:吴越之地,真出美女哪……

乔梦桥心中明白,这是玉秀“买通”了盼桥,前来旁听的“绿化生态公司”的员工们。

主持会议的潘主席见一下子涌进来不少村里的“娘”们,有些自己不但能叫出她们“阿香”、“阿花”、“阿菊”的名字,而且还上门给大龄员工搭过鹊桥,因此他借机发挥说:

“大家看到了吧,建造跨海大桥,不光是我们男子汉的事,很多巾帼英雄都想披挂上阵呢!往后的五六年中,谁能当上‘杨宗保’,本地的‘穆桂英’等着你们呢!大家已经注意到员工俱乐部东首的那幢彩钢二层楼,取名为‘鸳鸯楼’,又叫‘温馨小屋’。今后我们员工在工地上结婚,再也不用睡那叽嘎叽嘎会响的竹榻眠床了。”

“喜酒勒(哪)个办?”会场上苏北盐城的愣头青小子突然大声发问。

郝帮寸高兴地回答:“喜酒由工会的潘主席操办!”

员工都笑着鼓起掌来,严肃的动员大会,像吹来了一股春风,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了。

盼桥边给玉秀她们递矿泉水,边在心里嘀咕着:“这个潘主席,又来乱发挥,当书记的也跟着起哄。”

玉秀与她的姐妹们在众目回眸的聚焦下,很不自然地涨红了脸,连有些平时思想新潮、言语放浪的媳妇们也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郝帮寸顺着这上好的会场气氛,什么开场白、动员词都不想讲了,只是平和地说:“新员工同志们,今天整个大桥工地在召开外协员工动员大会的不光是我们这里,还有中交一航局、中交二航局、中铁四局、浙江工交、宁波工交,北岸工段的广东长大等十多个大单位,总共有四五千新员工都在进行上岗技能的培训动员。我首先想问问大家:今天你们为什么要聚集在这里啊?”

“建造世界第一的跨海大桥!”

八百“罗汉”声震若雷,食堂都要掀起来了。

“建设跨海大桥的战略意义、总体目标、节点、特点、难点的小册子都拿到了没有?”

“看过了!”又一次震天动地的回答声。

“大家有没有勇气造跨海大桥?”

“有!”应声气吞山河,震撼楼宇。

“好!是共产党员的站起来!让我看看。”

会场上顿时沉静,有六七十人立了起来……

郝帮寸审视、欣赏着自己的新同志、新战友。他真挚地点了点头让大家坐下,紧接着神情严肃地阐述了指挥部党委的指示,并且结合栈桥与主桥施工即将全面开工的紧迫形势与进度期限,提出了开展“党旗飘扬杭州湾”、“立功竞赛”两项主题活动的要求,鼓励大家争当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最后就如何成为一名思想先进、品格高尚、业务优秀、技术精湛的建筑工人时,他看了看乔梦桥,说,“现在请技能培训部临时负责人、也是大桥建设施工的‘全能冠军’乔梦桥师傅给个现身说法吧!”

场子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盼桥、玉秀和一群姑娘媳妇们,个个眼珠晶亮,专注地望着她们熟悉的“乔大哥”。

乔梦桥连忙摇摇头说:“郝书记你太抬举我了,我是一名普通的建桥工人,还是请黎总工、舒安监他们先讲。有时间的话我发个言,谈点个人感想。”

黎总工推了把黛墨边框的眼镜,笑着说:“别谦虚了!实践出真知,就凭你那张‘装配式悬臂导向架’图,我这个总工程师也得让你先说说。”

安监员舒国贝说:“乔教头,快呀!郝书记、黎总工都点你名了。”

潘主席递上一瓶矿泉水:“别磨蹭,讲吧!”

乔梦桥说:“哎!碰头会不是排定谁先讲谁后讲的?”

郝帮寸:“现在黎总工让你先讲,你就讲吧!”

乔梦桥这才站起来,端端正正鞠了一躬,说:“新来的员工兄弟,包括临时进来的小妹妹们……”

潘胜利打断地说:“哎哎,大家坐着听,你也坐着讲吧!”

乔梦桥扫视了最后一排的盼桥、玉秀和她的姐妹们,坐了下来:“好!我没准备发言稿,就说说我们兄弟姐妹间的心里话吧!”

他平实的开场白,一下拉近了与新员工的距离。

“——昨天晚上,我跟着领导到过每一个宿舍,粗略了解到这次来自各地的新员工可以划分为这样几大成分。你们中有三成是春播歇锄、夏收还早、农闲离家打工挣钱的农民;有三成是土地被征、社保无份的失地农民;还有四成是背景无人、择业无门,遭遇知识失业的大学毕业生和复员退伍军人。当然这里面还有不乏直奔世界头号跨海大桥来看新鲜、观闹猛的城市社会青年。有个新员工,还从老家带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架望远镜和一只牧羊犬。当然,我不反对新员工带着电脑、望远镜和爱犬。造大桥生活紧张、艰苦、单调,像我就随身带着一把板胡,有空给工友们拉唱一段绍兴大班,调剂调剂精神,这没有什么不好。”

会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食堂的锅炉传来“呼噜呼噜”的声响。

乔梦桥拉家常似的演讲方式,使新员工立刻生发了新鲜感与亲近感,全都直起腰来聆听着。

玉秀与盼桥猜不透乔梦桥“锦心绣口”的鱼笼内,到底装了哪些“海货”?

乔梦桥继续说:“……对不起,我的话,没有多的高理论。我想首先说说‘思路决定出路’。大伙奔波千里,来到大桥工地,这实际上都在‘寻找出路’,或者说‘寻求发展’。不管你是大学生,复退军人,社会闲散青年,还是农村剩余劳力的农民,只要你不是智障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路。昨天晚上,我听有个大学生在说,当今高校流传着一种说法,什么‘大学生工作不好找,就考硕士;硕士生工作不好找,就考博士……再考下去便成‘烈士’。这话虽然是调侃,却说明当今‘就业难’的现实。可是大家冷静思考一下,到底有哪些人求业难呢?637号宿舍的小单告诉我,他在大学里学的是机电工程,毕业一年多了还没有找到工作,急得父母整夜睡不着,而当初那些进职高技校的同学,刚毕业就被招聘单位抢走了,工资待遇也不低,自己懊悔不该上大学。今天,我这个当大哥的明白告诉你,企业是讲效益的,你说它‘现实’也好,‘功利’也罢,他们是不看文凭,只看技能的。小单来这里之前,曾经产生重新到技术学校或者职业高中去‘回炉’的想法。那么大学生为什么会产生‘倒退’念头呢?我在建造甬镇大桥与一些大学生的接触中,感到有些人眼高手低,一个学了四年机械专业的本科生,连起码的扳手都不会使用,连必要的生产常识都没有,动手能力远远不如技校中专生。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单位会要你光吃饭拿工资的闲人呢?俗话说,‘人有一技之长,走遍天下吃香’。今天你们都想参加跨海大桥的建设,我敢打包票,这个思路会使你们前程似锦。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我们建造的不光是一座世界第一的跨海大桥。刚才郝书记说了,要培养一流的人才。在这里,百工技师大集结,百类工匠大会师,有砌筑工、钢筋工、抹灰工、架子工、模板工、防水工、油漆工、电焊工、混凝土工、建筑电工、中小型建筑机械操作工、安装起重工、木工、测量放线工,还有为大桥周边生态环境绿化的养护‘美容师’等等工种。跨海大桥是一所最具活力、最有生机、最能找到理论与实践嫁接的大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们如果不想平庸一辈子,不想留下终生的遗憾,那就必须爱上你所选择的那个工种。项目经理部特别设立了学习成果奖,鼓励大家带着研究课题进行函授和自学。凡是获得毕业证书的,都给予一定额度的奖励,‘技工’、‘技师’、‘工程师’的红本本等待着你去领。有的工人还准备在岗位上读硕士、博士。小单同志,你在大学里掌握了机电工程的专业知识,这是你的强项,不要以为读书无用,关键在思路。俗话说,‘有志之人立一志,无志之人常立志’。驰名世界的那些建筑奇迹,像俄罗斯的克里姆林宫,俄语我叫不上来,但它的意思为‘内城’;像澳大利亚那个状如贝壳的悉尼歌剧院,英语叫‘SYDNEY OPERA HOUSE ’;像日本的东京国立博物馆,是世界著名的帝室博物馆,日语叫‘逃科腰哈哭布’。还有徐福东渡经过韩国济州岛汉拿山上的名胜古迹,韩语叫‘ 汉奴山考塞克恩嘎哦 ’。它们都历经千百年风雨沧桑而留到了今天。这些建筑如果没有痴心工匠们的精心雕琢,我想,最高超的设计师也只能是纸上谈兵。如果没有世界雕刻艺术巨匠米开朗基罗,那么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就是欧洲文艺复兴的空白点。拿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几万件国宝藏品来说,以当地上林湖出土的越窑青瓷为例,它们哪一件不是由工匠艺人双手创造的历史文明?有人总瞧不起我们这些劳动者,我倒敢要嗤笑他了:假如没有鲁班这个木工师傅,他的祖宗可能还蓬头垢面住在树杈上或者山洞里呢!假如没有匠人制作瓦灶陶锅,他的先人还在茹毛饮血呢!假如没有有缫氏或裁缝师傅,他的祖辈可能还披着树叶,男男女女光着屁股蛋到处乱晃呢……”

“訇”然一声,新员工们全乐了。

玉秀和她的姐妹们在几百双眼睛的回眸下,显得极不自然。

盼桥心里想:吔!他的演说,用上世界语言大师卡耐基的技巧了?!

乔梦桥又说:“我说的绝不是笑话。‘李白斗酒诗百篇’,还有说‘阮籍醉时多,陶潜醒时少’。大家想想,假如没有杜康这个造酒师傅,中国能出这么多大诗人吗?”

“不能!”有些知识员工齐声回答。

郝帮寸与潘胜利、黎总工也抿起嘴巴笑了。

乔梦桥的话锋又转了:“我想,没有我们百工师匠,唐诗、元曲、宋词和明清小说也会大打折扣,因为他们失去了描写的对象。工匠师父,就是我们今天的工人师傅。当年,北京掏粪工人时传祥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受到国家主席刘少奇的接见;上世纪九十年代,上海液压泵厂工人李斌被上海师范大学聘请为教授,轰动全国高等院校;近年,天津港工人、全国劳动模范孔祥瑞,自主创新,成为工人阶级的先进典型……”

郝帮寸插话了:“师傅领进门,长进靠自身。像现在给你们讲话的乔梦桥师傅,他自学成才,八级技工,早拿到了中专文凭,桥梁工程的各类工种都难不到他,而且还会简单外语,总局正在考虑任命他为杭州湾跨海大桥外来劳务人员技能培训中心主任……”

乔梦桥立即打断说:“郝书记,样样事情我都可以听党的话,唯独叫我‘出仕’当领导不行。我生来就是海螺屁股,从小在一线工地摸爬滚打,看人家干活手就发痒,劳碌命,难改了。”

郝帮寸摇着头:“天下真有你不愿意当‘官’的人。你们大伙说说,乔师傅是不是你们的榜样?”他不愧为党的政治思想工作者。

“是!”八百新员工又应声若雷。

“大家想不想当个跨海大桥的建设者呀?”潘胜利也插话了。

这下子场上全乱套了,有的喊“想”,有的说“不想就不来了”。

一个矮小的年轻人自我嘲解地叫着:“我家穷人丑,一米五九,小学文化,农村户口,当建筑工人,就怕讨不上堂客!”

一个黝黑的青年说:“对,就愁娶不了婆姨!”

郝帮寸鼓动道:“嗨,要自信,去自卑,浓缩的是精华,黑色的是乌金,越是稀缺越珍贵。杭州湾跨海大桥工地是块寻梦的地方,只要你能成为一个有理想、精技能的建筑工人,工会潘主席是最出色的工地媒婆。姑娘们能嫁上像我们乔师傅这样的建桥工人,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他的目光直瞅最后一排的姑娘们。

八百双目光又齐刷刷地朝后看看姑娘媳妇们。

玉秀、盼桥与女孩们又全低下了头,两人各自在心里嘀咕:“嘿!老拿我们当虾蟹戏耍。”

乔梦桥被郝帮寸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紫绛色的脸膛变红了,搔着板刷头说:“郝书记,你们别把枪头对准我,再夸下去,我真要垮了。其实,刚才我所说的是‘造桥很光荣’,现在,倒想说说‘做人是关键’了……”

“做人是关键?……”郝帮寸真看不懂乔梦桥还怀着怎样的腹稿呢!

盼桥呆呆地想:“还挺博学笃行呢!变得让人敬畏了。”

玉秀在想:“不可思议,这些乱七八糟的‘歪理’,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

全场人员又安静下来,洗耳恭听。

乔梦桥继续拉他的家常话:“在建造甬镇大桥时,我曾经听到过一个真实故事,说的是一所高中男寝室里住着五个将要参加升学考试的男同学,其中一个姓史的同学家境不错,从家里带来五只香梨。按常理,几只香梨微不足道,同窗情义,按人头分掉梨头就完事了。可是史同学很小气,耍了小聪明,从周一到周五,总是半夜里做贼一样的爬起来,偷偷吃掉一只。这个举动,弄得假装熟睡的四个同学精神非常痛苦,每晚馋得口水流湿半个枕头,第二天还得抱着去晾晒。女学生感到很奇怪:男的尿床,怎么尿在枕头上的呢?”

会场里,除了主席台上的领导与最后一排的女孩子外,全场人笑得像煮沸了的水,前俯后仰,不断鼓掌。

郝帮寸一脸严肃,说:“大家安静,乔师傅故事肯定藏着更精彩的玄机呢!”

乔梦桥又润了一口水,说:“这五个同窗高考下来,姓史的同学进了某大学的计算机管理系,另外四个由于诸多原因全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他们憋着一股子劲,‘抱团’打拼,几年后,有的成了公司董事长、总裁,有的成了实业家,有一位成了甬镇大桥工程的项目部副经理,他与我谈起他半夜里听到、闻到同学偷偷吃香梨的那种痛苦,说八辈子都忘不了。后来那史同学大学本科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家里也突遭火灾。按照常理常情,凭他的学历与同窗之谊,向四个事业有成的高中同学要求一份职业,应当不成问题。可是就是因为他只顾自己不管别人,仅仅为那微不足道的几个香梨,大家再也不睬他了。前天有消息传来,至今还没找到工作,希望能到跨海大桥来。你们说说,大家欢迎他吗?”

会全场鸦雀无声,竟没有一个人回答,。

大家陷入了沉思。

乔梦桥看了看郝书记,说:“其实‘香梨事件’按照严格定性,哪里算得上事件,只能说是生活当中的鸡毛蒜皮,地面上的蚂蚁蛐蛐,海洋里的蜉蝣苔藻。但是俗话说,‘万里红尘三炷香,兴衰存亡一杯茶’,它含有深刻的人生哲理。在座的不管你有文化的还是没文化的,从小肯定看过或者听过我国四大名著。《三国演义》里谁的本事最大?你们肯定会说,文推诸葛孔明,武数吕布奉先。我说不!本事最大的应该数刘备;《水浒传》里有108个骁勇悍将,谁的武艺最高强?你们肯定又会说林冲、鲁智深、武松、李逵。我说不!本事最大的要数宋江;《西游记》里那个武艺最好?幼儿园的小孩子都知道,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呗!我说不!唐僧的‘武艺’最好。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大伙想想,刘备、宋江、唐僧,他们是否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爱心’,一他们的心中装着‘芸芸众生’。刘备自从新野战败后带着几万百姓撤退,决不肯丢弃受难的民众;宋江人称‘及时雨’,谁有困难就相帮;唐僧更是满腔慈悲,普度众生,孙悟空被他驱逐回到花果山,心里却日夜挂念师父的生命安危。我的兄弟们!我的姐妹们!这就是‘爱心’所形成的亲和力、向心力和凝聚力。它组成了刘备、宋江、唐僧追求宏伟目标的团队精神。那个藏着、掖着五只香梨,自以为精明绝伦的人,虽然有他自己人性中的弱点,但是一个心中只有他自己、专打小算盘的人,他能给国家、给人民好好建造跨海大桥吗?”

全场人的头都摇得拨浪鼓似的。

乔梦桥转瞬说:“老子在他的《道德经》里宣传自己有三件法宝,叫‘慈仁、勤俭、谦让’。史同学因为没有奉献精神而遭人嫌弃,这不能怪我们没拉他一把,是小小的香梨葬送了他自己。这里我忽然想起去年吕总师对我说,大桥总指挥很想看看我这个大桥‘救火兵’。当我被吕总师带到王总办公室的时候,他刚好下工地去了。但我却看到了他的台子上放着一本英国18世纪著名经济学家、伦理学家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我见他书上用红笔标着这样一段话:‘如果一个社会经济发展成果不能真正分流到大众手里,那么他在道义上是不得人心,而且是有风险的,因为它注定要威胁社会。’所以国家的兴衰,事业的成败,在哲学上是完全一样的道理。古人云: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近代人说:行得春风有夏雨;现代人讲:有善有爱,就有希望。这五个梨头的警示,就算我今天送给大家的见面礼。”

会场里顿时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乔梦桥发现玉秀、盼桥没有鼓掌,却在频频颔首。他知道,那是她们不露声色地默认了他的理念。

突然,一声春雷在餐厅顶部霹雳炸响,射箭般的雨滴和雪晶当当有声。

会场上人头攒动,人们没经历过江南到了风雨送春归的季节,也会出现“三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的倒春寒。

盼桥因为手机叫响,起身跑到门外的走廊去接听。

此刻,郝帮寸与黎总工的手机也同时叫响。郝帮寸接听手机后,脸色严峻,又叫乔梦桥听电话。

乔梦桥“嗯嗯嗯”地接听手机电话后,脸色凝重地望着领导,目光里满是“怎么办”的问号。

郝帮寸立即对黎明工程师说:“黎总工,你们三人先走,这里我来顶替你们。车子等在门外,风雨中一定要加倍小心,该撤就撤,‘生命重千金,安全如泰山’。”

乔梦桥抱歉地说:“郝书说,刚才我口没遮拦,有鱼无鱼乱撒网,讲错的地方你得给我纠正纠正。”

他说完跟着黎总工奔下主席台,匆匆向大门口跑去。

盼桥在走廊刚接听完手机电话,见乔梦桥急步出来,立即迎面挡住:“哎!杭州来电话了。”

乔梦桥一怔:“亮亮怎么样?”

盼桥:“烧退了,他们认为孩子才三岁,见不着爸爸妈妈,怪可怜的,叫我们在工地租好房子,朱玺准备带着孩子来上班。”

乔梦桥惊问:“她一个人带孩子上班?”

盼桥:“亮亮外婆病了,不能一道过来。”

“这……”乔梦桥似乎看见给乔家延续香火的小侄子那对可怜兮兮的眼神。

他没有迟疑,说:“你与玉秀说说,请她帮忙,在村子里租间干净点的便宜房子。房费太高我们付不起。”他说完与黎总工登上候在食堂门口的工程车。

“哎!你去哪?”盼盼大声问。

工程车已驶进了烟雨中,朝白茫茫的海边驰去……

盼桥对乔梦桥与黎总工的突然离会,大惑不解,当她重新回到会场时,听到郝帮寸书记在对新员工讲话:

“……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集结在这里。地质学家、桥梁工程师们说,‘跨海大桥工程之巨,科技含量之高,工艺要求之严,安全风险之大,百年保质期之长,都属世所罕见’。党和上级领导要求我们安全、科学、优质、高效、园满地完成任务,不管刮风下雨,不管严寒酷暑,坚持24小时轮换作业。刚才,大家看到黎总工、乔梦桥师傅与安监员舒国贝紧急离开会场,赶往海边的栈桥试验工地现场,因为那里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险情……”

突然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春雷在当空炸响,会场里的电灯突然熄灭了,只有外面的风雨在呼啸。

全场人员寂然无声。

海边长大的盼桥、玉秀和一群女孩子们,对老天爷的发威司空见惯,她们淡定地环视着突然黝暗的大餐厅。

郝帮寸移开了面前的“麦克风”,说:“可能是雷电感应跳闸,临时断电,我继续说吧。刚才乔梦桥师傅虽然没来得及讲完他想要说的话,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在建造杭州湾跨海大桥的同时,我们要孕育、打造中国工人阶级的大桥精神和大桥魂魄。我们的党,为什么能够从弱到强,由小米加步枪到解放全中国,因为‘东方红’里的歌词说得非常好,‘他为人民谋幸福’。我看过老作家王愿坚反映红军长征的纪实小说《七根火柴》。说一个红军战士在生命的尽头,还舍不得用掉七根火柴。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把死亡留给了自己,将生的希望让给了战友,这就是红军精神和红军魂魄。所以说红军精神是不可战胜的!当年毛泽东同志身无分文,由他自己出面筹款,送战友们去法国接受马列主义。所以只有他才可以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世界宣告: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那是大爱牵引了大美!这是自然的法则,历史的法则!社会发展的法则!大家说我讲得对不对?”

暗沉沉的会场上,掌声与天宇中的雷声连成一片。

电灯又霍地亮了,话筒发出嗡嗡声响。

郝帮寸调整话筒,继续说:“乔梦桥师傅历来是个‘高尚做事,低调做人’的人。没有学好‘做人’这一课的人,无论他学历多高,家有多富,在前进路上都会相当难的。换句话说,一个人的慈心决定了他的‘磁性’。我们共产党人和工人阶级的核心价值观不是看你攒积了多少金钱与财产,而是看你关爱了多少人。乔师傅在昨晚碰头会上说,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希望像老母鸡孵小鸡一样,能带出一群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守纪律,又有强烈责任感,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的新一代中国工人。我代表党的基层组织,希望你们在跨海大桥建设中,学会对付大自然给我们提出的每一个挑战,个个成为精兵强将,成为建功立业的时代先锋。”

餐厅里,一双双淳朴、憨厚的眼神,无不闪烁着欣幸、期盼的光彩。

“员工同志们!建造杭州湾跨海大桥需要漫长的六年时间,到2008年大桥才能竣工。到那时,你们也会像乔师傅一样在千难万险中精通各自的建筑技术,也为自己的幸福前景夯实基础。今天我们的动员大会,就是为立即搭建9·78公里长的南岸钢栈桥、为6月8日大桥奠基打下首根钻孔灌注桩做好充分的技术和精神准备!大家有没有信心呀?”

“有——”

会场响起海啸山呼般的应和声与涌潮似的鼓掌声。

斯时,盼桥的手机又骤然响起。她急忙打开手机,边听边朝大厅外的走廊跑去。

玉秀敏感地紧跟着盼桥离开会场,追到走廊上,不无担心地问:“是他的电话?怎么样?没危险吧?”

盼桥捏着手机,目光惊疑地看着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