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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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将心比心

长潮老婆阿娟伸手去摸盼桥肚子里有没有“蛋”的时候,羞得她双颊飞红,拎起孝敬婆母的补品,奔进了为她腾空的新房。

这是半间五架廊老房,照老派说法叫“新房”,按时下称谓为“婚房”。其实房里简单得只有一张上辈子人自己结婚生子的七弯凉床和两把老式靠背椅子及一张梳妆台,原先存放着的旧木器与杂件已经挪到隔壁小间里去了,除了被子、枕头、脚盆是新添的,没有一件像样的现代年轻人“合卺”所必备的电器化摆设。

婚房铺排得尽管寒酸,但盼桥心里却充盈着欢乐和憧憬。自己原是一个桥孔里的弃婴,犹如一条漂泊天涯的小舢舨,今天算是拴住了岸边的缆桩。婆母这一没有任何预兆的神秘安排,虽然令人突兀,但遂了自己的心愿。

盼桥正欲将孝敬品提到婆母的卧室去,恰见盲母摸进新房来了:

“盼盼!”

“阿妈!你当心,连个拐杖都不使?”盼盼赶忙上前搀扶。

“几十年都在屋里转,心里亮着呢!”

“离家后,我一直担心你独自生活没人照顾。”

盲母准确无误地退坐在椅子上,说:“只要你和梦桥过得好,早日能怀上乔家的后代,妈也对得起地下的先人了。”

“阿妈……”盼桥欲言又止。

盲母圆盘脸上堆着笑容,说:“不着急!不着急!妈早年在村里管计划生育,知道怀孩子像抲鱼一样,十网九网空,一网就成功,得耐心才行。再说你们结婚才几个月,说书人叫欲速不达,慢慢来,越急越糟糕。”

“阿妈,他在工地忙得很,工期紧,我当电焊工也是三班倒,两人连个……”盼桥本想将“工地同居”的实情说出来,但又恐急坏了老人,便把话咽了回去。

“阿妈知道!你们夜班多,没有节假日,像我们这里的建桥人一样,机器声卄四小时都在响,这次要你们回来,就想在新房里关你们十天半月的。”

“阿妈……”盼桥急了,说,“工地只准两天假,我们只能住一宿,明天就要回去的。”

盲母也急了:“盼盼,你没瞒骗妈吧?你是妈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也是在梦桥背上长大的。你二十岁结婚按现在规定是早了点,但梦桥不能再拖了,你可不要像收音机里说的‘红杏出墙’呀!别嫌弃他大你三手掌啊!”

“阿妈!你怀疑我的心不在他身上?”盼桥委屈得眼泪包着乌珠,扑倒在婆母怀里,说,“盼盼自愿辍学,自愿放弃上大学机会,自愿去他大桥工地……阿妈,你还不懂盼盼的心吗?我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盲母宽慰地笑了,摸索着给盼桥揩去眼泪:“好了!好了!妈是随便说说的。来,你看看这……”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用黄缎子包裹的物件,放在盼桥手掌上。

盼桥问:“啥呀?”

盲母熟练地拉亮了日光灯:“你打开看看。”

盼桥好奇地一层又一层地揭开黄缎子,一尊精美小巧的观音塑像呈现在她的眼前。

观音菩萨在白炽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简直有些炫目。

盼桥惊奇:“阿妈,这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盲母道:“这是纯黄金铸成的,是我婆婆的婆婆的婆婆一代一代交下来的。传说南宋小康王逃难渡钱塘江的时候掉的,文革破四旧,我把它藏在屋前苦楝树的树洞里,怕你们小孩子嘴巴不牢靠,谁也没告诉过,连梦桥也不知道家里还藏着一尊金菩萨。”

盼桥:“阿妈,阿爸去世后家里经济这么困难,你早该把金观音卖了。倘若真是南宋皇帝赵构的随身饰物,那可是价值连城呀!有了钱,好好治治你的眼睛。”

盲母:“孩子,祖宗的传家宝怎么能变卖呢!再穷也得留着。再说这金观音不但能送子,而且能赐福免灾。现在你们在造跨海大桥,我天天从收音机里听到风险大,难头多,常捧出来点香祈祷。观音菩萨会保佑造桥人平平安安的。”

盼桥:“哟!阿妈,你也每天在为跨海大桥出力呐!”

盲母:“盼盼,有件事你们一直瞒着我是吧?”

盼桥一惊,问:“阿妈,你说啥呀!瞒你至于吗?”

她心里清楚,他瞒娘的事情多着呢!

盲母道:“我早就揣摩到阿三思桥在造大桥之前就……天底下,哪有儿子离家两年多,不给妈打个电话的?但我不悲伤了……”

她悲痛的语气里含着女性的刚强。

盼桥震惊:“阿妈,你也知道三哥他……”

盲母揩着干涸凹陷的眼窝,说:“我这三儿子……你们也别难过了。来!盼盼,今天我既做娘又做婆婆,亲手把金观音挂到你的脖子上!”

“哎!阿妈,你拿着……”盼桥顺从地将金观音的绶带放在盲母手里,又将她的手引到自己脖子上。

盲母摸索着将金观音挂在盼桥的胸前,嘱咐说:“孩子,等你生了儿子,将来讨了儿媳妇,金观音你也要一代一代往下传呀!当年我婆婆就是这样叮咛我的。”

盼桥点头道:“阿妈,我记住了。”

她眼睛里满含着热泪。

盲母又叮嘱道:“这尊金观音,要真是皇帝丢失的,那才叫天意呢!收音机里常在说鉴宝、识宝,弄得像炒股票一样,吹嘘皇家饰品值几百万、几千万,你们可别眼红哪!”

盼桥:“阿妈,梦桥与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我们现在一心造跨海大桥,想把你接过海去住呢!有空也好侍奉你……”她试探着婆母的想法。

盲母摇头说:“过海?我不会去的。你公爹、祖上的坟墓都在九龙山上,我得在北岸守着他们,而且冬天还要迁移坟地呢!”

“阿妈……”盼桥很想把三哥思桥留下了亮亮的事情说给婆母听,好让她高兴,但又怕节外生枝牵扯出朱玺欲嫁梦桥的事情来,而且还没与他商量过,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盲母忽然说:“你快换上新衣裳,挂着金观音,新娘子才叫美艳富丽呢!”

她摸索着又捧过新娘的嫁衣。

盼桥:“阿妈,待下午客人到了再换上吧!穿着工人装好帮你干活。”

盲母:“家里的活你还没干够吗?今天是啥日子,做新娘子就是要打扮得花容月貌,漂漂亮亮的。”

盼桥在婆母催促下换上了婚服,但在她照着镜子,欣赏自己“楚楚动人,风采美惠”的时候,屋顶上响起了撒豆子般的雨声。

“啊呀!他……没带雨伞!”盼桥还不习惯直呼乔梦桥的名字,因为已经喊了二十年的“大哥”了。

盲母焦急,说:“电话机在外间,快去打,问他在哪里,别把新衣裳给淋湿了!”

盼桥立即从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外间,在乔梦桥换下的一堆衣服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啊呀!他手机又忘带了。”

盼桥赶紧从乔梦桥换下的工装袋里掏出了手机和一只布钱包,嘟囔说,“脑子在想什么了,结婚像掉了魂似的。”

初夏的梅雨,在屋顶上哗哗作响,而且愈下愈大。

就在盲母呼唤帮忙的亲戚邻居带上雨伞去寻找乔梦桥的时候,一辆豪华的轿车冒雨开来,在门口停住。

亲友们与一群小孩子都冒雨围观,误以为新郎回来了。

轿车的驾驶室玻璃缓缓落下,一个鳊鱼脸的驾驶员探出头来,说:“小孩子只能看看的,不要碰,‘宝马’80多万一辆,你们赔不起的!”

“哇——塞!”人们一片惊叹声。

盼桥也以为乔梦桥乘着客人的轿车回来了,忙从屋里迎了出来。

鳊鱼脸司机高声问:“哎!这里是乔先生的府上吗?”

众人愣住:“府上?……”

鳊鱼脸重复:“他在家里吗?”

阿娟以为喝喜酒的客人上门了,说:“哦!新郎还在外面邀请客人,没回来呐!你们进屋里坐吧!”

鳊鱼脸:“你是……”

阿娟:“我啥都不是,隔壁邻舍帮帮忙的。喏!新娘子——女主人在。”

阿娟把盼桥拉到面前。

盼桥:“请问,找他有事吗?”

鳊鱼脸说:“香港恒大房地产建筑公司钱董事长来拜访乔先生。”

乌黑油亮的轿车门开了,一个像肉墩似的中年胖子出现在轿车门口。

他兀然发现了“新娘”盼桥,两只像海豚鱼般的眼睛愣愣地呆视着,一动不动……

盼桥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说:“钱老板,不嫌简陋的话,请到家里面坐吧!”

“大妈还健在吗?”钱老板手里提着一只保险箱,跨下车子来,但右腿明显带有残疾。

屋内电话铃响了,盼桥忙跑了进去……

盲母听到有客人的轿车开到门口,也摸索着来到门前 :“这是谁呀?”

钱老板跛足向前,拉住盲母的手:“大妈,我是钱坤呀!”

“钱坤?”

盲母一时还想不起来:“钱坤是谁呀……”

钱老板:“大妈,当年我在公社建筑社时,与你家的梦桥一起搞建筑的钱坤。”

盲母终于想起来了:“噢!长远没听到你声音了,你还记着我们?”

钱老板:“怎么能忘记呢?我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晕过去了。梦桥他把我背到了卫生院里接的骨头。”

盲母:“对!当时阿桥还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刚进社,你比梦桥要大一肖。现在你在哪里发财啊?”

钱老板:“大妈,我呀因祸得福了。我家是镇上的戤社户,瘸腿带疾后务农不行了,找工作更难。老婆做产,生了个女儿……哦!不提了不提了。后来我偷渡去了香港,凭着老本行,开了家房产公司,就慢慢发了……”

盼桥在屋里接完电话,提着一只工具箱出来,说:“钱老板,进屋坐着说话吧!阿妈,别让客人站着说话。”

钱老板:“新娘子,看你要出去?”

盼桥:“嗯!今天你来……”

钱老板:“我想与梦桥见上一面。现在这里政府招商开发九龙山,故土难离呀!我是回来投资房地产的,心想挑拔恩人梦桥这个小老弟,请他去当公司总经理。”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问:“月工资多少啊?”

钱老板:“年薪不算多,60万吧!”

众人又惊叫一声:“哇——噻!”

议论声也平地而起。

盼桥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盲母:“你称阿桥为恩人不敢当的。今天他刚好结婚,晚上一起喝杯喜酒吧!”

“结婚?……大妈,今天我是特地登门贺禧的。”

钱老板随机应变,将保险箱递向盼桥:“新娘子,香港人最喜欢的数字是8,箱里装着8万8千8百元,我就意思意思吧,讨杯喜酒喝。”

盼桥慌神了,没去接箱子:“这,不行!不行!……”

盲母忙说:“礼重了,受不起的!受不起的!”

“谢恩么,再多也不为过。我是开发房地产的,不缺钱。”钱坤道。

阿娟说:“收着吧!做房产生意的,那个不是腰缠万贯!这点钱毛毛雨。”

钱老板默认了,一对海豚眼还在看着盼桥的美丽眼睛。

盼桥说:“要收礼也得由他来定。”

钱坤道:“好啊!听说梦桥在造跨海大桥,很辛苦!”

盼桥:“不流汗水,哪来成功。他刚来过电话,叫我带上家里的工具、配件,到村老年活动中心修电器。”

盲母急了:“啥呀?今天是你们好日子,还要修这修那的?”

盼桥:“阿妈,他等我呢!”

盲母抱怨道:“这些村民太勿识相了!”

钱坤插话说:“大妈,我同新娘子一道去,接梦桥回来。”

此时雨慢慢停了。

盼桥提着箱子,跟随钱老板坐进了宝马车的车头,指着村里只容一辆车通行的机耕路,向老年活动中心开去……

村老年活动中心坐落在大海边,与正在建造中的跨海大桥桥址遥遥相望。

它原是一座“妈祖庙”, 也称“天妃宫”,至今供奉着渔民自己的护海女神。

庙宇玲珑精巧,一殿两进两厢,普惠亭与大殿相对而建。屋脊房檐龙凤波纹,古戏台质朴典雅;庙宇四周宽敞空旷,绿树婆娑,影壁旗墩巍立。现在,佛教文化与老年活动合二为一,妈祖庙成了渔村妇女和老人烧香拜佛、下棋打牌的场所。但是斑驳依稀的一副旧楹联,依然令访者瞩目:“怀仁怀义护国庇民妈祖通玄菩萨愿,博古博经扶贫救苦女神灵感观音心。”

乔梦桥离开工棚后,心情沉重,他深为北岸建桥单位的生存状态与工友的精神信念所震撼……大家都是人哪!将心比心,于心何忍?能不能帮帮他们……自己生于斯,长于斯,是土生土长的草根一族,虽然终年在外造桥,但对每户村民和家境都是了解的。他们近年因海洋资源枯竭,机船柴油价格飞涨,加上渔村家庭企业没有像南岸农村那样兴旺发达,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当乔梦桥出现在庙门前的时候,古戏台前看电视的长脚爷爷发现了他:“噢!阿桥新郎,来请我们吃喜酒了!”

哦的一声,厢房里打麻将、下象棋的老人,大殿里念佛的妇女,都纷纷起身围过来。

李阿婶说:“阿桥,阿娟来告诉过了。村干部说,带上贺礼,每户派出一名代表。”

老奶奶说:“阿桥,你再不结婚,你妈急煞了!我孙子都快要抱小囡了。”

金大叔说:“阿桥,很久没见你回家,大伙等着你免费修修电器呢!”

长脚爷爷说:“是呀!我房间里的电视机坏了两个多月了,过去也是你修好的,就盼着你回来再给看看。”

金大妈说:“阿桥,你与盼盼婚假长吗,能在家住几天?”

乔梦桥频频点头,摸出“红双喜”,边递香烟边说:“造大桥工期紧,我与盼盼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在家只能住一宿,明天就回去。”

“明天就走吗?……”

众人总盼乔梦桥回家能帮着他们修理一些电器,一听他明天就要走,脸上不免露出失望神色。

乔梦桥深知乡邻们的心理需求,说:“这样吧!我知道各家都有等待修理的电器,你们马上通知家人送到这里来,集中修理省时间;我叫盼盼也马上过来帮帮忙。大家说这样好吗?”

“那还有什么话说的!你总是为大家着想。”

老人、妇女脸上顿时呈现笑容。有找电话机的,有掏小灵通的,有借手机用的,一下子全忙乎起来。

庙宇管理员忙把他的一架“死了”的电风扇也拎了出来。

这时乔梦桥才发觉自己的手机还躺在工装口袋里,便走进管理办公室,给盼桥通了电话,要她速来妈祖庙。

金大妈惊奇地问:“盼盼能做你的助手了?”

乔梦桥点头说:“能。跨海大桥工程是大学校,盼盼快成‘电焊超女’了。”

金大叔凑上来说:“船老大的人——个个能捕鱼哇!阿桥,大叔想给你出个点子”

乔梦桥:“好么!你说。”

金大叔:“你与盼盼结了婚,就别再去造桥了。”

乔梦桥:“为啥?”

金大叔:“到镇头上开个家电修理铺,不就发财了!你阿妈也有个照应。”

乔梦桥笑笑,摸出打火机给老人们点上烟,郑重其事地说:“大叔的金点子!现在我暂不考虑。可有两桩事,想请各家帮帮忙。”

“说吧说吧!你从小帮过村民多少忙,你的忙我们还能不帮吗?”众人又围拢来,“阿桥,你说吧!”

乔梦桥走到古戏台前,说:“第一桩事情很简单:我与盼盼还没领上证,今晚喝的酒是订婚酒,贺礼一概谢绝。”

老人、妇女们恍然地发出省悟声:

“唉!我们礼包薄、情分重呀!红包都装好了。”

“哎!没领结婚证怕啥,先上船后买票的人多着呢!”

“阿桥,你别再拖日子,就今晚吧!”

“多承大家美意!”乔梦桥为难地摇头说,“请大家帮忙的第二桩事,就是造跨海大桥的事。”

众人说:“造大桥是天大的事,我们这些老残能出啥力?”

长脚爷爷心急插话道:“我80多岁了,不知那一天让龙王叫走,巴不得大桥像雨后的海虹,眨下眼皮就出现了。”

乔梦桥说:“老爷爷,你心急,我们造桥的人心里更急呀!刚才我在造桥的工棚内躲雨,看到的、听到的情形,真让我心酸……”

老人、妇女惊问:

“阿桥,你看到听到啥事情了?”

乔梦桥把大桥北岸建筑单位低价中标、亏本施工的状况和工人的生存状态、拼搏精神详细讲述了一遍,随后说:

“……摸摸胸口,他们也是有妻有子的人哪!一天三班倒地干活,夜里当白天,白天当夜里,乱了生物钟;有的人天没亮干到天黑,终日经受海水浸渍,浑身湿溻溻的。烈日暴晒,想躲躲的地方都没有……” 他感同身受地描述着。

村民们鸦雀无声。

乔梦桥接着说:“大家都是当家人过来的,造桥人舍不得放弃并不多的一点点辛苦工钱,长年累月熬在工地上。有的桥工说,他夜夜梦见妻子在溪边打猪草,梦见女儿在山间砍柴,梦见儿子饿了啃着生番薯,梦见白发爹娘守望在村口;睡梦中的小矮桌上,香喷喷的粗粮咸菜等待着他回去……换位思考,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呀!”他说到这里,嗓眼有些颤音。

佛殿上一片沉静。

这时,庙门外有汽车开来的声响,接着有人登上石阶,或许发觉乔梦桥正在“演说”,没有进庙内。

乔梦桥继续着他的肺腑话:“……大叔大爷、大妈阿婶!工人兄弟在村前造跨海大桥,365天雨淋日晒风吹,仅仅想赚一点点汗水钱吗?他们决不是为钱。谁都知道,现代社会,只要有一双勤劳的手,回家去谁都不会饿死,谁都可以谋口苦饭吃。他们想的是要为国家造一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跨海大桥。他们很平凡,却是真正的英雄。”

众人认同地频频点头。

乔梦桥:“我和盼盼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们在南岸大桥工地也是每天汗一身、泥一身的干,恶劣天气才喘口气。你们都知道我梦桥,粗活细活难不倒,技术要求高的也能应付一些。刚才金大叔好心叫我到镇头开爿家电修理店,还可以办维修培训班。这虽然不失为致富的好主意,我也相信准能发财。可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这时,立在庙门口的钱老板悄悄对盼桥说:“新娘,我看梦桥现在正忙,等你们忙完了,再找时间约见好吗?”

盼桥接过鳊鱼脸手中的工具箱说:“无所谓,请便!”

钱老板欲钻进轿车去,又退了出来,说:“新娘,看到你,我就想起了…… 你太像我的老婆了……”

盼桥笑笑:“是吗?天下相像的人多着呢!”

钱老板一脸认真,说:“真的相像。下次我要请你吃饭。”他递上一张洒金带香气的名片。

“别客气!”盼桥接过名片,瞄了一眼,“请便吧!”

她望着豪华轿车快速离去,心头升腾着一种直觉:钱多的人,总会弄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花样来……

庙内,乔梦桥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长脚爷爷不是常说起,解放前浙东三五支队从南岸北撤渡海到我们村子来,男女战士的脚踝全被海岸的牡蛎壳戳糊了,鲜血直淌。我想,他们不就是为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大妈、阿婶们,你们在这里供奉妈祖菩萨,烧香磕头,为的是什么呢?”

“阿桥,这还用得着问吗,求菩萨保佑全家,平安发财。”妇女们毫不隐瞒。

乔梦桥顺势说:“那么今天跨海大桥的建设者,难道他们不是在为大家的发财和平安流汗吗?我告诉你们,南岸的村民,都顺顺当当拆迁了。他们开‘农家乐’、搞生态旅游,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说这是发平安财,是造跨海大桥带来的金娃娃。”

长脚爷爷大声说:“阿桥,我是渔篙子性格,一辈子直来直去。你要大家做什么,别像缆绳一样弯弯绕么!”

乔梦桥:“好!说一千道一万,我乔梦桥从小没给乡亲们添过麻烦,今天恳请各家各户,不要再难为北岸的建桥单位了。”

长脚爷爷大声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今天阿桥开了口,就照阿桥说的做。来,谁借给我手机,我要给儿子、孙子打个电话,协调会上再嚷嚷,看我揍死他父子两个死脑筋!”

金大妈催促着老头说:“我们别叫阿桥看不起,快打电话,叫儿子马上签字,别僵持了。”

阿富嫂在小灵通里给老公下达指示:“喂!你们还在吵哇……算啦算啦!同意算了。”

老人、妇女纷纷打起了电话……

这时,有村民抱着、掖着、扛着、抬着有“毛病”的家电来到庙门前,淳朴的脸上挂着感激的笑容,向新郎、新娘打招呼。

乔梦桥对问题电器望闻问切,卸甲开膛。

盼桥胸前挂着金观音,手执烙铁,玉腕慢移,焊锡轻点,宛若美艳的妈祖娘娘现身在庙堂上……

一场无偿维修家电的“义举”在妈祖圣殿上开展。一对新郎新娘,仿佛像妙手回春的神医,各档“死掉”的大小电器,在乡亲们的惊奇与欢笑声中复活……

突然,盼桥的眉尖紧皱,缓缓放下手中电烙铁,慢慢直起腰来,目光里含着尴尬和歉意,诡秘地看了乔梦桥一眼。

乔梦桥感到盼桥神色异样,慌张地问:“灼着手了?”

大妈大婶笑着说:“阿桥,没事的,女人么……”

盼桥摇头说:“没事,我去趟洗手间。”

乔梦桥满脸狐疑地说:“烫了手,别用冷水泡呀!”

大妈大婶们都互递着眼色,偷偷撇嘴笑了……

月朦胧,夜深沉,宴散人静。

村外的大桥工地不断传来气锤的撞击声和挖泥机“咣当咣当”的掘土声。

乔梦桥将酒足饭饱的乡邻亲友送出院门。

他没有马上回到新房去,走到屋前的荷塘边,望着新房窗玻璃上被灯光映出的双“囍”发呆……

新房里,盼盼对乔梦桥擅自将结婚喜宴改为“订婚酒”,自己倒没有多大看法,她觉得有帆没帆都称舢舨——一样抲鱼。在没有领下结婚证书之前,确实不要太张扬。因此也没请钱老板来赴宴,傍大款本来就不合乔氏家风。但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的倒是自己身上的“客人”早不来,迟不来,恰恰今天来了例假。婆母在自己奔赴大桥南岸工地的时候,已经交待过新婚夫妇的卫生知识。

盼桥从隔壁阿娟处要来护舒宝,洗身之后,又在新娘服饰上作了反复查找,看看焊接时有没落下焦洞。幸好电烙铁不是焊枪,新嫁衣完好无损。

她会心地低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的诗句,动作撒网似的优雅潇洒,铺开了新被子,等待着乔梦桥回房。

此时,搁在床头边的乔梦桥手机响起了“短消息”信号声。

盼桥拿起手机,自言自语说:“又是垃圾……”

当她按下“读取”键时,字屏上的内容令她惊诧不已:

“喂,想不到吧!你与盼盼前脚离开南岸,我后脚就跟踪到北岸。你会想,盯得这么牢?我说,不盯牢能行吗?

好!不开玩笑了,我现在住乍浦镇飞虹宾馆326房间。

告诉你,今天我的次要任务是考察九龙山国家森林生态公园,坐着出租车转了半天,使我对开发跨海大桥两端的风景旅游线充满了幻想。

现在夜阑人静,寂寞难遣,趁机整合九龙山的美好印象,与君共享:

我,跃上葱茏巅峰,极目眺望——

九龙山,山有九,集山、海、岛、滩、田园于一隅,与杭州湾跨海大桥北桥脚小镇紧密相连。在大片海蚀岩映衬下,胜如一个原生态仙境。满目有山皆绿,黑松与马尾松的苍翠是它的主色调。枫香、榕树、香樟等常绿树和落叶树种,形成了丰富多彩的森林植被景观,宛若杭嘉湖平原上的一颗美丽的翡翠。更着它傍海而踞,山海形胜,景致宜人;山外烟波浩瀚,滩涂舒展,细沙坚洁……我爱你的故乡如同爱你一样炽热。这里是杭州湾跨海大桥北端出口,我想在这里与人合建一座九龙山庄园,坐拥高尔夫球场、威斯汀酒店、游艇码头,再建皇后岛联体别墅区和恺撒岛杭州湾跨海大桥文化与自然博物馆(像欧洲圣彼得堡的式样),它给未来跨海大桥的特色旅游将增添无穷的野趣和秀气……

嗨!我写得这么详细干啥?可是不写又睡不着,忽然记起了《牛郎织女》中的一段唱词,算是今晚我给你的一份思念!

空守云房无岁月,

不知人世是何年?

望断云天人不见,

万千心绪谁与传?

也曾梦里已相见,

醒来但见月空悬。

明月还有星做伴,

可怜我,孤孤单单恨无边。

好了!好了!我要睡觉了。

对!末了再次提醒你:我住乍浦镇飞虹宾馆326房间……

—— 一位匿名女孩涂写。

盼桥读完这篇舞文弄墨、缠绵悱恻、被分隔成几条短信的“垃圾”,

其蕴藏的意图跃然于字里行间 。

她顿然像被施过魔法,捏着手机,一动不动地怔怔站着。

半晌后,盼桥拨通了电信局114查询台,记下了镇上飞虹宾馆总台电话号码,然后又拨通326房间。当手机里传来一个慈溪姑娘“喂”的口音的时候,她立即抛开了手机,没有回应对方,一脸的怅惘。

她悟到了他送完客人为何迟迟不来新房的真谛,迷雾顿然明朗:一路过来的推诿,坚辞,原来他感情漂移,早有旁骛呀!凭着恋爱中女孩的敏感,她豁然悟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位红颜,让他已经身陷“理还乱”的窘境了。而她们两位的身份地位、文化背景,都是自己无法比拟的,便天真地记起了刘禹锡的名句,“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她心头纠结,委屈地饮泣了,眼里慢慢渗出了泪花。

这时候,手机响了,她拭去泪水,接起电话。

电话是她师傅肖端林打来的,听完电话后,她找出一张纸,含泪写着……

屋外,乔梦桥久久地佇立于荷塘畔,思绪如潮,瞻前顾后,诅咒自己为何不像处理疑难工程那样血性、果敢,竟如此的优柔寡断,愚钝失当呢?

他站在朦胧的月光下,静静思索,对发生的一切来了个重新审慎……

当他回到“新房”,决定今生就与自己养大的盼桥同枕共寝、以孝老母的时候,他看到盼盼已经在粉红色的罗帐内朝里睡着了,眼角上还噙着泪珠。

这是她的“幸福”之泪!他这样认定。

他伸出手去推她肩头,发现自己手机压着一张字迹俊丽的字条:

大哥:(现在我仍然喊你“大哥”了)

你看完手机里那条长长的短信,就去吧!秀姐她在宾馆等你。

我想通了。盼盼是个举目无亲、一无所有的孤苦女孩,没有像她那样的学历、陪嫁和家庭背景。你若与她结合,确能一朝致富,这也是小妹历来的心愿,绝对不会有半点妒忌。因为我真心爱你、敬你,甘愿为你付出我的一切,乃至离开你。

刚才肖师傅来电话,他父亲病危,迅急返乡,要我明天一早坐气垫船速返南岸工地,替补他运架设备研制现场的焊接任务。

明天清晨,我会把金观音还给阿妈,就去码头候船。

你走吧!秀姐在宾馆里等着你。

盼盼临寝写

看完盼盼的便条,乔梦桥心情沉重,转而快速阅完自己手机上无名氏发的“奇文”,心里瞬间像倒翻了五味瓶:又是她?自信,特立,独行……

他站在盼盼床前默然呆着……

盼桥翻身睁开眼睛:“傻愣做啥?走吧!”

她怕隔壁盲母听见,声音很低。

乔梦桥故意装做懵懂,也轻轻说:“瞎猜啥!你怎么知道短信是玉秀发的。”

盼桥痛苦中含着抗争:“不要低估我的智商。”

乔梦桥苦笑着,开始检查摔坏的那只小收音机,并自我嘲笑地说:“盼盼,想我已不再年轻,上看下看再也没有花头,玉秀她哪点瞧得上我,只有你才傻乎乎的满腔痴情。”

盼桥:“真诚勤奋,睿智成熟,才是女孩子的首选,连那清高傲慢的朱玺姐都有意当你红颜知己,你还抵赖啥!别谦虚了。”

突然小收音机里传出了歌声……

乔梦桥故意把音量放大,说:“那是她老爸在自说自话,她自己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你又瞎猜。”

他隐瞒了奠基碑前与朱玺一场似是而非的论战。

盼桥:“她呀!迟早会付诸行动的,不然,一个省城里的娇小姐,能带小孩到大桥工地来吃苦吗?”

她没有忘却朱玺在检测室内的尖酸言辞。

乔梦桥不吭声了,想到了失踪的弟弟思桥……

盼桥:“对了!告诉你,阿妈已经猜到三哥不在人世了,下次我想带着亮亮过海来看奶奶。”

乔梦桥:“思桥出事两年多了,阿妈早该觉察了……”

盼桥口是心非地催道:“快点去呀!没见‘仙女’写着:‘明月还有星做伴,可怜我,孤孤单单恨无边’。”

乔梦桥知道这全是盼盼的嗔话,便小声道:“你别乱说了,我哪里也不会去。”

他关了收音机,解开衣扣,脱着衣服……

盼桥迟疑了一会,生恐隔壁婆母听见两人的争吵声,便往里边移了移身子,腾出半张床铺,蜷缩着。忽然她又从枕下抽出另一个枕头,抛向了脚后。

乔梦桥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弟弟,不声不响、窸窸窣窣地,爬进了“大姐”的脚后。

他明显地感觉到盼桥对自己突然的冷淡和退让,一切都归咎于玉秀的那条“垃圾”短信。它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鸿沟,致使他们回到了“长兄小妹”的原来起点。

“怎样才能弥合和填平这个沟壑呢?”他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侧身而卧,无法入睡……

黎明,树枝上晓星闪烁,残月斜挂。

盼桥悄然穿上工装,离开了沉睡的乔梦桥。

她以自己在大桥工地不宜带黄金饰件的堂皇理由,将金观音交还给盲母保管,急急辞别家门,奔到海边码头,登上气垫船,回到了南岸员工宿舍,提了工具袋,匆匆来到运架设备研制现场。

此时,日上三竿,晴空万里。

箱梁运架机研制场上,横亘着轮胎式搬运机,犹如“百足蜈蚣”。它们乃是搬动1600吨砼箱梁的“大力士”。

在大桥奠基之前,乔梦桥为使盼桥熟悉各个作业点现场,带着她曾来这里参观,详尽地炫耀过我国工程师对“梁上运梁”的设计理念,外籍专家乔治·尤里邦达比亚又如何在每天下班后将数据输入电脑传回欧洲公司总部。

盼桥赶来,这里早就聚集了工程技术人员和相关操作员工,大家正在专注地“偷经验”——看乔治·尤里邦达比亚如何布排编码器上的一条条线路。

郝帮寸书记发现盼桥气喘吁吁地到来,说:“小乔,给你师傅顶班来啦!家里好吗?”

盼桥说:“好的!郝书记,梦桥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海来。”

她估计乔梦桥昨晚当着自己的面,不好意思去宾馆会玉秀,今天两人准会约会。

郝帮寸:“不急不急,出发时我有任务交给他,给他两天假呐!”

众人见一个女焊工来到现汤,有人交头接耳说:“这就是乔教头的……”

金发碧眼的乔治·尤里邦达比亚抬头看见一位靓妹,虽然穿着宽大的海蓝色工装,却难掩其俊俏姿色,极有礼貌地向盼桥打起招呼:“HELLO, MISS“小姐,您好”。”

盼桥浅笑盈盈,答道:“HELLO,EXPERT SIR“你好,专家先生”。”

她虽然在老家有过与外商对话的经历,但从没见过外籍桥梁专家。今天乔治·尤里邦达比亚给她的印象是:他像那个外籍相声演员。

乔治:“GOOD MORNING。“早上好”!”

盼桥:“GOOD MORNING 。CAN YOU SPEAK CHINESE?“早上好。 你会说汉语吗””

“VERY LITTLE“一点点”。”乔治谦虚又诡秘地笑着点点头,“您一个普通的中国女工,也会英语?”

盼桥矜持地扬眉,道:“这没有什么稀奇的。你一个外国专家,不是也能说中国话么?而且还不算太蹩脚。”

乔治听不懂:“不算太蹩脚?”

盼桥:“对,老外讲汉语一般都蹩脚,可你不算太蹩脚。”

乔治拍拍腿脚,看着旁边的一位年轻工程师:“蹩脚?不算太蹩脚……”

年轻工程师说:“她说您的汉语还算说得马马虎虎。”

乔治高兴了:“马马虎虎?OK!OK!我每天都在向中国建桥工人学习汉语,今后拜您为师!”他说着,用中国传统的礼仪,又是抱拳又是鞠躬。

众人笑了。

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下,乔治埋头布排完一个编码器,忽然注视着盼桥,问:“您哪所学院毕业?”

盼桥:“高三肄业。”

“高三肄业……”乔治不懂。

年轻工程师解释道:“高中还没毕业。”

乔治欣喜地说:“噢!‘秀才’!对吗?”

盼桥不好意思地说:“什么‘秀才’,你别讽刺人呀!”

乔治:“不!不!您,当英文翻译行吗?”

盼桥颔首:“一般性对话,不可太专业!”

“OK!”乔治指点着编码器上的部件,用英语说了一通。

盼桥思索了一下,说:“我只译个大概意思:这四个编码器,是控制设备转向、同步、安全保险的重要部件。每个编码器上有24根极细的导线,需要分别焊接,工艺要求高。”

乔治鼓起掌来:“很好,很好!完全OK。”

他眨巴着靛蓝色的眼睛,看看周围的人,拿过电烙铁,示范性地进行焊接。

或许他想自己“秀”一把……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头发丝一样细微的导线在乔治手中怎么也不听使唤。

“太细了!太细了!”他不断地抱怨。

海边的夏日骄阳,晒得滩涂升腾起烟雾似的热浪。

乔治汗流浃背,长着毛的手臂冒出水珠。他不住地揩拭,嘴里不停地责怪焊锡膏有杂质,说中国的质量差,换了一罐又一罐。

一会儿,他又质疑电烙铁有问题了,更换了一支又一支。

盼桥将自己工具袋里的烙铁递到乔治手上……

时间,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本想当众表演一番的乔治,却连一个线头都没有焊接上。

观摩的人们纷纷互递眼神,窃窃私语。

或许碍于面子,或许觉得下不了台,乔治耸耸双肩,自我解嘲地问:“你们的焊接高手肖先生呢!”

“肖师傅休假了。”郝帮寸书记指指盼桥,说,“他的女徒弟替班!行吗?”

乔治又看看盼桥,递过烙铁,说:“我的汉语老师,来!你来试试。”

盼桥没有谦虚,随手接过自己的电烙铁,娴熟地擦了擦焊口,沾上焊锡,犹如魔术师一样,不慌不忙地轻轻往线头上点击。

奇迹出现了,线头即刻被牢牢固定在接柱上。

熟练精湛的焊接术,真有“信手操焊枪,技艺独潇洒”的神韵。

她故意拉了拉纹丝不动的焊线。

乔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英俊的脸上,呈现着惊奇和困惑。他拿起万能表,一遍又一遍地测试着盼桥的焊点。

忽然,乔治自嘲地抱拳拱手,对盼桥又是弯腰又是鞠躬,并张开了双臂欲上前拥抱:“OK——师傅!我的师傅!”

盼桥连忙躲到了郝书记身后。

郝帮寸诙谐地哈哈笑了:“别怕别怕。拥抱一下没什么,又不会‘焊牢’。这是中西的文化差异么!”

“偷经”的人们全乐开了。

年轻的工程师欣喜地说:“好!看来,原来计划5天的工作量,两天就可以完成。肖师傅名师出高徒呀!”

乔治擦着汗水,兴奋地问:“我的老师小姐,请问您的芳名?”

盼桥:“姓乔。”

乔治“桥?”

盼桥:“‘苹果’乔布斯的‘乔’。”

乔治:“哦!密斯乔。我也乔,你也乔。”

盼桥调皮地说:“对!我们一起造大桥”

乔治更加兴奋了:“对!对!小乔造大桥。有先生吗?”

触到敏感处,盼桥的脸红了,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乔治:“我请你喝咖啡,可以吗?”

盼桥双颊泛起潮红,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乔治:“我喜欢您!嫁给我,可以吗?”

盼桥满脸飞红,灿若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