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白洋淀纪事
5968000000040

第40章 翻苦诉

釕兰瑞的母亲诉苦说广我带着孩子们要了几年饭,就在村迅借了这间房子住着。俺家冬学在村里当了干部,太积极,财主们恨他,告到炮楼上抓了去。把家里的一点东柯,娘们穿的衣裳全卖了,也没赎回他来,运到关东媒窑上受苦去了。唉,俺那孩子啊!家里没吃的,他爹会剃头,就到安国去磨刀子。去了两天,还不见回米,我不放心,拉着俺家兰瑞,就打听着找下去了。到了卢家营儿里,宁上有娘儿们坐着。我就问!大嫂子,你看见剩头的老郭过去了吗?人家说,前两天卷见他过去了,穿着破黑泡子,带着火车头帽儿,可是不见他回来,再往前边打听打听吧。我就又拉着兰瑞往前走。孩子饿的实在走不动了,那边过来一个老头子、手提着一大把胡萝卜儿;我就说:大哥,俺家这个姑娘饿的慌了,给俺们个萝卜吃吧。那老头儿就给了一大把兰瑞吃着,定着,就说:娘,爹到哪里去了哩!我说:我们到安国去找他吧。一进东关,日本鬼子站着岗,查问两个推小车的,我就拉着孩子混迸去了。到了南关,我见人就问;大嫂子,那个磨刀子的老王住在哪里呀?人家说丨就在药王庙那个南屋迅。我拉着兰瑞进了药王庙,南屋里,坐着一个娘儿们。我就问:大嫂子,你是擠刀子老王的内牮柜的吧?人家说:是。我说:前两天,遐郭来磨刀子,你们见他来吗?人家说;来着,磨了刀子,他就说肚子痛,我叫他喝米扬,他也不喝,定要回去,他说家里人还结记着哩,就走了。俺家掌柜的劝他养一养再走,他说死在哪里,就总哪里吧!抱着肚子走了。

没法子,我就又拉着兰瑞回来。在道上兰瑞说:俺哥要是早些当了八路军就好了,也叫鬼子抓不了去。我说,孩子,先别管他吧,先把你爹找着。走着走着,兰瑞说,前而那不是俺火姐吗,看走动是她。走近了,可不就是俺家大闺女,是我前些年把她卖了的。她先放声火哭起来说:找着俺爹了,就在那条旧公路上。娘儿仨哭着跑到那毘,人死了好几天,还穿着他那破抱子,抱着肚子。大闺女到她婆家叫来几个乡亲,抬回家来。邻舍扪说:要不俺们就邦凑着给他买个柁材吧:我说:亲人们,你们也都不宮裕,赶上这个年月,就叫他送么去吧。俺家当家的,苦了一辈子,临死落个冻饿而死,箔卷席埋连个薄皮子棺村也没使上老大娘诉着苦,就呜呜哭起来。别的老婆们也对着擦泪,有一个老婆就说:瑞她娘一辈子的苦处说不清。那年坐了月子,三天就绕家借浪食,自己去推硕子,风摆的她那脸煞白煞白的,我都替她害怕。

谁不是一样,提起那些日子,唉,老婆们全唉声叹气。老大娘又说他爹死了,我就一天价想念俺那冬学,咒骂那些汉奸为什么就没有个死!有一天,快黑了,我端着一升高梁正要推碾子去,一转眼,看见俺家冬学站在拐角那里,顿!你怎么回来了?唉,俺那儿啊,黑干削瘦,腰都寅不起来。到家了,我说兰瑞,快给你哥去借面烙讲。—升而的讲,俺那儿还没有吃饱,兰瑞说厂怎么俺哥就吃这么多啊!孩子,娥成什么样儿了啊?日本鬼子败了,才有了点吃的,又把他养活了。可还是穷啊,连个媳妇也娶不上。俺家冬学三十六了,和人家小凤一天生日;人家财主,早连儿媳妇娶了,俺家穷就耽误了好几辈子人啊。

斗争了,冬学参加了村里的民兵,兰瑞当选了贫农代表,老大娘斗争诉苦全很积极。这一家成了全村贫农的骨干,怨气出了,仇也算报了,后来分了宽堂大屋的房子、大水车井和好旧子地,立时就有媒人找上门来给冬学说亲。

村里的斗争还在进行,暴风暴雨并没过去,这个喜讯,不怎样引人注意。到冬学参军那天,老大娘忽然顽固起来,坐在会场上,不离儿子的身边左右。她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能走,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冬学跟笞大队走了,老火娘哭哭啼啼。工作闭的同志们也生气了。村里闲话更多,有的说斗争东西你积极,儿子当兵你这么落后。说这些丙的人,多是在斗争的时候消极观望,在参军的时候,把儿子藏了起来的人家。也有很多人这么说广若大娘落后,可是她到底在斗争地主的时候积极过,冬学也到底参了军,这就比那些只会说风凉话的人强胜万倍!

隨订,又传说冬学没走到博野就跑了。夜里下了遨雨,人们起的早,村边上、宁里头全有人谈论这事。

地还是斗争骨干哩,他先跑了行吗?

把分的东西,全得给退出来!

他妹子的代表我看也得罢免了,老大娘这几天来,心里烦搅的要合。从家里走出来,要到地里去。看看宁上的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用那样的眼光看她她就脸红起来,身子乜好象一下矮了半截。人们的态度和几天以前,大不样。那时人们对这老大娘,是多么尊敬和资幕?她带着满对不起人的神色,急急忙忙奔着地里走去,用袖口擦一擦这几天哭红肿了的眼。

地是新分给她的一块好水浇谷地。独根红的大支谷,挺着大穗子,迎风推动,又丰足,又美丽。

她把绳子放在地下,正要动手收割。忽然看见地主老欠在地那头转游,头上斜包着一块白布,遮着他那早日平复的伤口,眼里放射着仇恨毒狠的光芒,从垅沟上走过来了。这时四外没有别人,者大娘心里微微一颤,就听老欠说:这地是我种的,你不能白收!

你种的?在斗争大会上你为什么不说是你种的广老大娘鼓着气说。

斗争大会广老欠冷声一笑,你儿子当兵去又跑了回来,这地你得退给我广大娘忽然觉得气短起來。她一坐就坐在地头上,有戸没力的说:你说了个好听,咱们得到村里说理。

老欠晋春那迨,有人过来了,才转身说,你儿子开小差,你还有什么理,代表会就得叫你把东西吐出来!

歜总了好一会,大娘才站起来开始割谷。她存生以来没有这么一块地,也没有这么一块各,谷穗沉甫的打着她的胸純。大娘想起了过去要旮这么块地,丈夫就不会娥死在公路上,死了就会有个柁材。也想起那新分的三间大砖北屋和屋里的红漆放兒的家具,有这个,儿子就会娶上媳妇,女儿就会寻上婆家。

就说这一切的全不算什么,只要冬学儿守在身边吧。可是地主就在那边,工作团刚刚走,斗争刚刚过后,人家就来报仇,也能够借尸还魂哩!看来封建势力不象人们说的那样好消灭,它可象死灰一怍,见火就着。如果冬学不参军保家,以后天长日久,日子的禺红,谁能保险?还拉着孩子们要饭去?还住在人家那低矮黑喑的小屋里?还吃糠咽菜!就说生活不成问题吧,可是乡亲们从此瞧不起咱!被人私看,就是吃好穿好,也没有意思。

老大娘左思右想,心里明亮起来,身上也有丫力气,背上谷子往家里走。宁上的人还不住暗暗撇咀,老大娘却满脸披笑的走进家门。

放下谷子,老大娘就到冬学藏着的地方去,叫他归队。冬学回来一天一夜,也觉得不是滋味,真是够受。老娘一说,正和他想的一样,就抖抖衣裳上的尘土草叶子,归队去了。

经过这么一回斗争,老大娘才真正翻了心,1047年张金花纺织组。

安平河漕村张金花纺织组,包括金花、个尊、杏荣、大顺义四个人。我到她们的机房访问,金花正在机子上赶织四棚缯的斜纹花布。她正在青年,她的丈夫是个木匠,也参如了本村的木工合作组,房内除去纺织用具,就是钻凿斧锯。杏荣也是青年妇女,守在一旁给孩子们做活;小尊赶集卖布去了;大顺义是个中年妇女,去到村边站岗。

当初组织时,是因为过去她们几个人就合适,感柯好,但是对于钽织起来的好处认识并不深刻。虽然感情好,也顾虑到了自身的利益。所以在上级督促她们组织起来的时候,小尊正在赶紧纺着自己的紫花线,杏荣则愿意先打整上孩子们……各人迟迟不前。

这内中关键显然在于顶工的算法。县妇莰和区干部,就分头征求她们的意见,以免会议上不好意思。

果然小尊的意见是:六两线子顶一个工,这屉因为她是纺线能手,纺的快口而金花一听这个消息,脸就红了,因为她是织布能手,织的怏,纺线工高,自然不妙。而大顺义纺织全不内行,也觉立功无路。

县区同志了解这情况以后,就帮助她们研究讨论计工顶工的办法,所得的结杲如下:织半弦布为一个工纺两线为一个工做一棚缯为一个!打半斤线的扶为一个工站岗一天为一个工这样一来大家全高兴。大顺义担住沽岗,能胜仟愉快。并且本纽以内,一斤线子可以换取一个布(给外人织包干布要二斤线子),小尊、杏泶也觉欢喜。

至于钋线活的拨工互助,她们在研究时,也逍到困难。因为娘们的活奸,多系破破烂烂,补补连连,外人很难到你的柜槽里去刨烂布;她们的办法是自己先调理出来,再交给人去做。

组织起来以后,她们巳经各自感到组织起利益。杏荣说,组织起来以后,我就能专心做活纺线;纺出线来,就钌人给织成布,怎么着也穿上了。金花可以专心织布,研究花样,不再发愁线子的麻烦。经过这样一个过程.她们的小组,就不只是建筑在私人感情上約一神组织,而是一种集体分工的工作方法;也就更能巩固,并那深她们之间的感情了。

194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