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名叫张小玲,是冯乐在火车上认识的,他手中拎着两个硕大的箱子就是属于张小玲的,两个相谈投机,在火车上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这不一到北京冯乐就成了张小玲的免费苦力了。
“大个子,谢谢你给我扛包啦!”
张小玲的声音清脆动人,余音袅袅。不过冯乐对这个小姑娘没有任何歪心思,在他眼里张小玲完全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放在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也就是初中生。给她拎箱子完全是好人好事,属于哥哥对小妹妹的照顾。
相遇是美好的,离别来的也快。下了火车,自然各奔东西了。火车站外有的是人力车,不光拉人,还帮着拉行李,有这些苦力在,接下来似乎轮不到自己什么事了。
出站口熙熙攘攘围了很多人,许多人力车夫都挤了过来拉生意,带着讨好的询问客人坐不坐车。
别看张小玲年岁不大,似乎见过不少世面,很熟络的叫了两辆人力车,一辆拉行李,一辆拉自己。
临走时还不忘再次向冯乐道谢,冯乐笑着挥手致意,默默的看着她远去。
深吸一口没有雾霾的清新空气,冯乐像自己穿越前第一次到北京时那样,发出了一声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显得很2B的话:“北京,我来了!”
“嘿嘿,又一个乡巴佬!”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冯乐猛回头怒目而视,几个小痞子打扮的人顿时偃旗息鼓。小痞子们都是有眼力的人,冯乐一身装扮非常特别,看起来就像个体面人,要是闹起来召来警察,他们可不好说话。再说冯乐接近一米八的大个子放在那里也是一种威慑。
“先生坐车吗?”带着小帽一身利索劲的人力车夫跑过来拉生意。冯乐一时间愣住了。
自己去哪?
对于这个时代的北京冯乐可不了解,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短暂的迷茫后,冯乐客气的打发了人力车夫,站在出站口,看着人流穿梭,嘈杂鼎沸的场所,感受到一阵阵强烈的孤独感。
冯乐心里默默的想着:“或许,我不属于这个陌生的城市,更不属于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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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佛爷是北京城有字号的“佛爷”。“佛爷”这个称呼在北京是小偷的意思。小偷,俗称扒手、三只手,黑话中又叫两夹、老荣、钳工或镊子。山东青岛叫“佛手”,都是因为佛、拂音近的缘故。河北、北京又称小偷为“佛爷”。
马佛爷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多年,算得上北京城老字号的扒手,整个火车站都是他的地盘,徒子徒孙无数。按理说向他这种混成祖师爷级别的老扒手,坐等徒子徒孙的孝敬就足以过着有头有脸的生活,不过马佛爷是个闲不住的人,三天不干活就浑身痒痒。
用马佛爷的话来讲,那就是师傅传下来的手艺,不能在手里生疏了。
别看马佛爷出道二十多年,早已是祖师爷的辈分,实际上今年才不过四十出头,加上平常保养的好,穿着黑色西裤白色衬衫,外面一套黑色西装,手中拎着个外国真皮公文包,跟二十来岁的高级白领有的一拼。
在自己的领地逛了一圈,马佛爷终于选定了下手的肥羊。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先生斯斯文文的,长袍眼镜,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教书先生一类,太太一身皮裘,高颧骨薄嘴唇,姿色中等,美中不足的是有些刻薄像。
夫妻俩似乎是外地来京,刚下火车,地上堆着两个大藤木箱子,还有几只皮箱,布包。叫了两辆人力车,此刻太太正与车夫激烈的讨价还价。
先生似乎有点受不了太太斤斤计较的样子,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有辱斯文,丢了自己的脸面,嘴巴诺诺的想说话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太太则似乎“久经沙场”,砍起价来精神抖擞,一张利嘴砍得两个老实巴交的车夫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趁着太太喘口气的功夫,一个四十上下,在人力车夫行当里属于临退状态的车夫低声下气的叫苦道:“太太,十五个铜子儿实在不能再少了,这就是最公道的价儿了,要是不信,您问问别人,要是有低于这个价儿的,我老王情愿白送您一趟。打这儿到北大,起码三十多里的脚程,您又是大包小包的,这个价儿真真的不能再少了。”
太太根本没有怜悯劳动阶层的意思,锲而不舍的道:“那就十二个铜子儿,十二个铜子儿总行了吧!”
似乎是在受不了太太,旁边的先生低声用商量的口吻道:“阿秀,十五个铜子儿就十五个吧,咱们又不差这几个小钱,犯不上斤斤计较的。”
这位先生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时引火烧身,将炮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位太太显然是个脾气火辣的主,她眉头一扭,大眼珠子一瞪,指着先生的鼻子就开轰:“你是站哪边的?胳膊肘向外拐,不向着自家人却替别人考虑。什么叫不差这几个小钱?什么叫斤斤计较?今天你要不给我说个明白,休想老娘饶了你……”
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老婆指着鼻子骂,先生没想到自己太太这么不给自己留面子,气的浑身直颤,连色憋得通红,有心呵斥自己女人,可他知道太太的脾气,这个当口要是敢反驳一句,以后的日子可就苦了,因此气归气,硬是低着头不敢再吭一声。
两个车夫也看的目瞪口呆,心想好大脾气的女人,对自己丈夫也这么不客气,难怪对外人砍价砍得这么狠。这家伙可不是一个善茬啊。
正当太太大发雌威之际,一个身着得体的男人叫嚷着:“对不起,请让让。”
他脚步匆匆,似乎赶时间一般,不小心撞了先生一下后还不忘回头客气一下:“对不住您呢!”一嘴地道的京师口音。
先生没那么多心思,连忙冲那人点头示意,用不标准的官话说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这个撞了人的男人自然就是马佛爷,他得手后得意的笑了笑,暗处两个接应的徒子徒孙悄悄竖起大拇哥,示意师爷宝刀未老。可还没等马佛爷把到手的钱夹子捂热乎,忽然一只铁钳般的手揪住了他的脖子,想回头又回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另一只手伸进自己怀里把刚到手的钱夹子抽了出来。
“******,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老子也有阴沟翻船的一天。”
马佛爷心里暗骂一句,被抓了个现行,不过他并不担心。整个火车站都是他的势力范围,徒子徒孙无数,警察局里也有人罩着,可谓黑白通吃。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口气他咽不下。
那只手松开了,马佛爷一恢复自由立马回头就骂:“你娘滴你作死是不?”结果被冯乐一把把扼住脖子,劈面一拳,打的他满脸桃花开。
旁边的行人都愣住了,这是要上演全武行啊。
马佛爷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话都没说一句上来就直接动手,只有过来接应马佛爷的同伙跳出来指着冯乐咋咋呼呼的,装着义愤填膺道:“你干嘛打人!”
冯乐脖子一梗,说:“小偷就该打!”
行人看客齐“哦”,看着马佛爷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鄙视。马佛爷脸上挨了一拳,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刚想招呼徒子徒孙废了这小子,忽然后面走来一个交通部护路军的大兵,和自己的车站警察署的靠山向来不对付,于是赶紧偃旗息鼓,说了声“你小子等着”,之后招呼一声同伴灰溜溜的跑了。
那边太太依然不依不饶的教训自家先生,而老实巴交的先生低着头像个受气的小学生敢怒不敢言,浑然不知自己的钱夹子被偷了。
“先生,您的钱包掉了!”
冯乐走了过来将钱夹子递到先生面前。这位先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一摸身上,顿时惊呼一声:“哎呀,我的钱夹子掉了。”
这时还没等先生接过钱夹子,他的太太已经一把抢了过去,当着冯乐的面当场打开查看里面是不是少了钱。
“这位先生,多谢你啦,要不是你我的钱夹子可就要丢啦。”
还别说这位先生还是很有礼貌的,和他太太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这对夫妻有点不般配啊。
钱夹子里面花花绿绿的装了不少钱,太太数了半天,发现没有少,这才松了一口气,满意的笑了起来,顺便在钱夹子里面抽出一张面额最小的票子递到冯乐面前,道:“谢谢你啦!”
冯乐没接票子,他感觉太太这样的行为是在侮辱自己,只是冷冷的看着举着票子的中年太太。自始至终,这位刻薄尖酸的太太正眼也没看过冯乐一眼。
“下次小心一点!”冯乐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太太的手僵在空中,好不容易大方一次,结果递出去的票子对方居然不接,这大大伤害了太太脆弱的自尊,她眼睛一瞪,“哎”了一声,想叫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好好教训一番,结果被自家先生连忙拉住,低声喝道:“够了,别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