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大鲁突然对云门说了一句话，引起了云门强烈的讨论兴趣。
“你还记得庞老板以前跟俺们说过的英雄事迹吗？你琢磨过没有，其中有一件事情，他刻意说得特别含糊。”
云门以前确实对那件事很在意，因为只有关于他们的事情有些前后矛盾甚至有刻意模糊化的感觉，其他人的事情庞老板都说得非常仔细，来龙去脉十分清晰。虽然揣着强烈的好奇，但是这和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也就不好再开口向庞老板打听。
他跟大鲁说了自己的想法，的确他俩是说的同一件事。
这件引起他们怀疑和疑问的事情，就是莫氏兄弟的场子为何会突然崩盘。照庞老板的话来说，莫氏兄弟是和马獒王一同来到这园村扎根儿的，也是最早一批玩赛犬的人之一，想必经验是在庞老板之上的。
如此有经验的人管理一个大型犬场，关于最后他们的消失，当时庞老板也只是用一句经营不善来代过，没有任何中间细节的说明。显然是有些矛盾，不合乎情理的。
大鲁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生意特别棒，那些个接缝崽天天来俺们场子带客，俺有一次听见几个老接缝崽在说这件事情，说来你都不信，这其中，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哟。”
接着，大鲁就把这个故事说给了云门听，但大鲁的叙述能力跟庞老板完全没得比，东一句西一句，十分凌乱，听得云门晕头涨脑，几次打断他的话，让他重新捋顺了舌头再说。
后来云门在脑海里再次整理了一遍。大致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莫家两兄弟，本地人，年龄相差五岁，马獒王建场子之后的半年，他们便来到了园村。
长兄为父，但是莫家不同，莫氏兄弟的狗场中是弟弟小莫当家。老莫是个老实巴交，本本分分的人，小莫和哥哥不同，是个脾气火爆，说话特别冲，虽然聪明多疑，却又是个没有什么能琢磨透人心思能力的人。说白了就是有些虎。
和一般的血性男儿一样，他俩兄弟都热爱着霸气强壮的大型烈性猛犬，对狗也是响当当的好，不走怏苗子，不卖串子，最多也就是卖卖挂靠，也算是良心卖家了。
这是个冷门儿的行当，找准了门道，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好。
等庞老板和老撬从刘四爷那里“学成归来”，独立门户的时候，他们的场子已经是风生水起。庞老板和老撬喜欢走小型犬，饲养成本比较低，白话说出来就是小狗吃的少，好养。而且城市中到底住房条件之类的还是比较适合养小型犬，所以跟莫氏兄弟的生意也并无冲突。
还有一点让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原因是，庞老板和老撬不卖怏苗子的底线，和莫氏兄弟很是合拍。小莫从来都对那些诳人的病狗贩子嗤之以鼻，说他们总有一天要遭报应。
直到隔夜狗的出现，才打破这顺风顺水的日子。
庞老板和老撬对这个隔夜狗是知根知底儿，在他把刘四爷害死之后，他们便更是对他敬而远之。刘四爷毕竟对庞老板和老撬还是有知遇之恩，在这期间，他们暗地里去岸山打听了很多次，想找到刘四爷的孙女，帮她渡过难关，可是这个姑娘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踪迹全无。不过这也是大鲁说的跑题话了。
小莫傻就傻在这里。非要去管隔夜狗的闲事。
隔夜狗卷了刘四爷的钱，一下子家大业大起来，在圈子里招兵买马，接缝的人是络绎不绝，随着佟城四犬名声鹊起，园村的市场便更加繁盛起来。以前也说过。隔夜狗是个毫无底线的人，完全是草芥狗命，为了降低成本，他那里什么狗都收，都出。有一次他收了一条品质相当不错的母德国黑背，崽子卖得特别贵，他嫌它每年下崽子两胎数量太少，就不等自然发情，生完崽一个月后，立马注射激素，让它再次发情，再次配，就这么毫无节制的无缝生崽。最后那母德牧硬是活生生的下崽下死了。死的时候瘦骨嶙峋，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小莫很喜欢这狗，几次想买下来，隔夜狗都不肯卖。
最后当他在后山的“乱葬岗”发现了这只狗以后，挖了个坑把它埋了。然后就提着锄头去找隔夜狗理论。
隔夜狗明着面儿不跟他一般见识，笑呵呵的说以后不会在这样对待狗了，要不五雷轰顶，全家死绝。却暗地里找了一个愣头，塞了钱，让他混进了莫氏兄弟的场子当饲养员。
就因为这条狗，小莫当时已经横了心的要管这隔夜狗的烂事儿，每次隔夜狗的场子出怏苗子的时候，他总是会过来找茬，当着他客人的面说这病狗，买回去就死。
这是犯了这圈子里的大忌，再大的恩怨，也不能搅黄人家生意。
庞老板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肯定要出事，就去找老莫，让老莫提点着小莫。老莫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怎么劝都劝不住。
隔夜狗阴险就阴险在这里，他从来不硬碰硬，反而每次都是乐呵呵的对小莫说着话。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的小莫，气焰也更加嚣张，不把隔夜狗放在眼里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内，隔夜狗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找老莫喝酒，开始的时候老莫都是拒绝的，但是这古时候还有三顾茅庐之说，隔夜狗来的多了，老莫这个人就是心里没个把门儿的，慢慢的也就接受了别人，觉着这人也不像小莫说的那么坏啊，怎么就结下了那么大的梁子呢，肯定是自己弟弟不懂事儿。
隔夜狗等跟老莫混熟了，就试探着提出来一个建议，他知道莫氏兄弟走大型犬是很有门道的，顾客渠道很稳定，人脉很广，就想跟他合作，莫氏兄弟的场子出狗崽子只出精品，自然数量就有些供不应求，隔夜狗提出来要是有人要狗崽，只管接单子，走货就让他来走，莫家提成便是。
老莫对生意之道没有小莫那么能干，加之隔夜狗跟他说的天花烂坠，他有些犹豫，说要跟自家弟弟商量一下。
还没等老莫去找小莫，这消息就不胫而走，通过别人的嘴巴传到了小莫耳朵里。
后来听说莫氏兄弟大吵一架，小莫大骂哥哥是个胳膊肘向外拐的老东西，别人说什么都听，他这样做把咱们莫家变成了他最大的接缝崽。
老莫替隔夜狗说话，说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坏的人之类的。
小莫这下火了，说你个傻X，既然要向着外人，那咱们兄弟也不必合伙了，拆了得了。
结果矛盾闹过了不久，最后老莫还是走了，也不知道分没分钱，反正经过那次出走后，老莫就再没出现在园村过。
隔夜狗继续着他的生意，小莫在中间瞎搅和，隔夜狗每次都是笑着跟他打哈哈。
事情发生的特别突然，小莫在德国的朋友出了一窝非常棒的杜宾，小莫看了照片后喜欢得不得了，直接就飞去德国看狗了，就是这一飞，回来后便傻眼了。
他的整个场子里的狗，全部被人毒死了。是谁干的，庞老板心中有数，隔夜狗派去莫家的那个接缝崽也再没出现在过园村。
小莫气势汹汹的找到隔夜狗，他也不想想，自己没了哥哥，连伙计的工资，接缝崽的分CD拿不出，哪里有人愿意帮助他，完全是以卵击石。
当夜的园村，血雨腥风。
大鲁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云门双手垫着头，躺在后座的一排座位上，盯着车顶的天花板，平静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俺就不知道了，小莫反正没死，老莫回来把他接走了。”大鲁回答到。
“恩，故事挺精彩，你别说是从什么接缝崽那里听来的，说吧，是谁让你说给我听的？”云门把声音压到最低，转头看着大鲁的侧脸，可以看到他额头上印出的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