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狗圈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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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离开

三十八。

六月的优秀,不仅仅来自于它优良的基因系统。它的适应力,性格稳定性都是难得的。它以前是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并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它是相当迷惑的,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他改变了它的认知,它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自己走入赛场,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以及反应来面对,并不受任何环境变化的干扰。这其实是一种条件反射的建成,这个人在极短的时间用最简洁清晰的指示对它进行训练,让跨入赛场时的那种气氛,刺激它条件反射的做出应对,就算牵着它的人临时更换,它也不会慌张。

这个人就是白鸽。

但他并不知道,云门已经暗下决心,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云门手中的牵引绳非常的细,但还是可以看见轻微的颤晃。他手心里的汗已经把尼龙细绳浸湿,他眼瞅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间有很多专业杂志的摄影师正端着黑黢黢的大炮镜头对准场上。他觉得一阵晕眩,心说:操蛋,难道宅久了,都有人群恐惧症了?

前面的比熊犬已经走出去一米多了,云门还愣在原地。

这时候,六月比他先迈动腿脚,昂首阔步。

他被六月的拉力拉得一下回了精神,努力跟了过去。

第一次有指导手被狗指导的。

静态展示的步骤六月很熟悉,轻轻松松地站到指定位置,等待裁判的触摸。这个触摸跟平时在楼道里碰见邻居家的大黑二黄那样随便摸两下的概念完全不同。每个犬种都有自己的标准,骨头该有多长,关节该是什么样的角度,都有一杆标尺。但这个标准是人类臆想出来的,狗并不能长得那么十全十美。犬展的宗旨便是找出最符合自己犬种标准的那一只狗。

每个裁判的手都是自己的尺,一摸,就能知道这狗有多符合犬种标准。这需要大量的、长年累月的经验,所以这也是裁判基本上都是老头老太太的缘故。

裁判摸六月的时候,六月就像一座雕塑,动都没动一下,眼睛盯着正前方的云门。

云门也看着六月的眼睛,他第一次感觉到它的细微变化,它在平日里就像个疯婆子,鸡窝一样的乱发,见着人就开心得上窜下跳,吃饱了就像头猪一样在白鸽的床上拱来拱去。而现在,它淡定地眼里只有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他自己。仿佛旁边的喧扰都与它毫无相关。云门突然被这种气质深深地吸引住了,这就是赛犬的魅力。

接着展示动态的时候,云门才发现,其实这个“雕塑”是自己捏制的。

那一瓶喷胶喷下去,六月的头毛连接身上的毛发都被死死的固定住了,结果就是它无法转头。

走动态的时候,六月像个僵尸一样。完全没有贵宾犬应该有的优雅柔软。

甚至云门和六月都没有被裁判指示走直线来回,那外国老头就把奖花递给了楠姐的马尔济斯。

云门已经非常想离开秀场了,比赛一结束,他跟裁判都没有握手,就拔腿跑进了候赛区。

没想到楠姐一把拦住他,完全就是用眼角在瞥视,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来来来,小愣头,我刚给你的比赛拍了个视频。”

我靠!这娘们儿赶尽杀绝啊这是!要把老子打击到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云门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面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妖精婆子。

他故作镇定的看了一眼楠姐的手机,真是惨不忍睹,六月像个复活的石膏模型在台上挪动,而自己紧张得都走同边路了。

娘的,绝对不能让这个视频留在她的手机上,哪天她传到网上,自己和庞老板的名声就算完了。六月的崽子还想卖好价钱,做梦去吧。云门想着便迅速伸手,用最大的身体伸展性扑向楠姐的手机。

没料到楠姐早有准备,轻轻后退一步,手往上抬高,举起手机,笑道:“小愣头,想跟老娘玩儿阴招,回家再多喝两年你娘的奶吧。”

云门气得脸都绿了,对方要是个男的,他早就抡起啥玩意儿照着头就是一下,坏就坏在这女人不能打,耍嘴子的功夫,云门回家就算再练十年估计也赢不过她。

无计可施干瞪眼时,就在楠姐把手机要手机口袋的一瞬,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影子从候赛区的一堆桌子底下钻过来,一下子从楠姐的两腿底下蹿出,身子稍稍扭动,一口叼住楠姐的手机,连同她的裙子边儿,而后只听见布料撕烂的一阵呲拉声。

云门这时反应极快,抱起六月跟着那影子就跑出了候赛区,身后传来楠姐的尖叫声。

那影子是谁的狗,云门心里很清楚,能让狗做出这么精确的动作,而可以离开那么远距离的下令人,除了刘家人,估计没别人可以做到。

果不其然,那黑白的影子跑出候赛区,钻进人群,绕到了展览馆的一个通往二层的楼梯口处。

小刘哥笑咪咪的靠着楼梯扶手站在那里。

博尔特取得了战利品,非常兴奋地扑向小刘哥,小刘哥拿了一小块零食给它,它吐掉手机和裙子边儿的碎布,一头钻进了自己的航空箱。

小刘哥拿起手机,不紧不慢的删掉视频,随手丢给旁边的小助理,让他随便找个路人去还给楠姐。

云门对小刘哥训练狗的技术绝对不怀疑,但他胆子也忒肥了,拿这么贵重的狗来做这事儿,要有点什么闪失,该把他当家的全部身家都赔掉了。

小刘哥看样子知道云门要问啥子,看了看小助理走远的背影,笑着转过头对云门说:“博尔特是边境牧羊犬,它太优秀了,培育它出来骨子里就是为了工作,你要不让它工作,它保准闹脾气。所以我就在空闲的时候教了他些小技能,省的它也无聊。”

云门觉得很不好意思,弄砸了比赛不说,楠姐的这点个破事儿都要小刘哥帮忙擦屁股,他的作用就是来秀丢脸的。

小刘哥看到云门沮丧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别人只会记得玩具犬女王的裙子,没人记得你个生面孔和这只木偶狗。”说着笑着指了指云门抱着的六月。

六月还是僵直着脖子,看样子非常难受,一个劲儿的想低头却低不下来。

小刘哥说要云门赶紧回宾馆好好给它洗洗,然后下午他还有比赛,要先走了。

云门非常认真的对小刘哥道谢了一番后,迅速离开了展览馆。

他一个人步行在江边,江风吹过,他和六月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比赛结束了,他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他在那天晚上白鸽跟他聊天的地方停下来,又看了看街对面的小咖啡馆,心里琢磨着那个该死的白鸽,现在在哪儿呢?

他在那个地方逗留了一会儿,听着江面上渡轮响起的汽笛声,胡思乱想了一顿,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庞老板。

庞老板已经收到了白鸽退回来的钱,也没有太大的惊讶,语气十分平静,云门突然意识到庞老板应该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儿,自己才没有来,细细回想一下,哪个犬舍老板会在自己的狗打比赛时都不到场。

娘的,一个个儿的,都真没白瞎了他们的外号,一个鬼算盘,算准了会有这么一出,得了名次,自己躲起来在后面开开心心的数钱;一个鸽子王,放个鸽子撂摊子走人就像吃个饭那么简单,狗东西,就老子傻X兮兮的当了炮灰,丢份子的事都被老子担了。

电话里庞老板说已经给六月订好了航空拖运,要云门赶紧把它送回来。

“那我呢?我怎么没收到我的机票短信?”云门赶忙问。

“你?你卧铺啊。”庞老板说完啪的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