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庞老板拽着还未酒醒的老撬蹑手蹑脚的摸上了五楼，在楼梯口就闻到走廊上传来的一阵阵檀香的气味，这个楼层貌似只有两间房，每间房有两扇门，前门和后门，正对着楼梯口的那扇门紧闭着，看得出这两个房间的装修和楼下的所有房间都不相同，因为他们面前的门是一扇雕刻非常精细的镂空木质双层门，庞老板对这些并不太懂，只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便宜，搞不好还是啥子古董之类的。两人继续往走廊的深处走，其实这时候老撬完全是晕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是拖着他的庞老板力气很大，他实在没办法反抗，只能随着前面的人的脚步前进。
整个走廊上空无一人，灯光幽暗，庞老板注意到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从打开的缝隙中透出光亮，还能听见零星的狗叫声。虽然这种情形下还是透露着诡异的气氛，但庞老板已经没有忐忑害怕的感觉了，他猜测是别的地方的狗贩子来开明天的早市或者已经提了货准备回家，把这里作为临时的落脚点。不过一般的狗贩子出来提货只要找个带顶儿的房间睡个觉也就行了，屋里除了烟味儿就是狗骚味儿，哪里还有人特意选这种古香古色的房间还点着檀香，那不是矫情吗，但是他隐约的觉得这个房间后面的人肯定不是个一般的狗贩子，至少也是个有情怀的理想主义狗贩子。
这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一定要看看房间里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那扇开着的门的旁边，他转身压着老撬的肩要他蹲下，自己也俯下身子，偷偷往门缝中看去。
里面的灯光很明亮，但在庞老板的那个角度，只能看到有一群人蹲在几个笼子的面前做着什么，应该是在挑狗。
原来是个狗贩子窝，看样子盘子还挺大。半夜三更的捉狗，这卖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会一会这狗贩子头，庞老板突然觉得后背一疼，有一股力量推了他一把，那力量极大，他没个准备，一下子身体失去重心，面门朝地，摔了个狗吃屎。同时感觉到另一个人影也倒了下来，应该是老撬。
他心里不停地咒骂说到底是哪个龟孙子给爷爷来这一阴脚，抬头一扫，这一扫，把他给吓定住了，房间里面的空间非常广，有大半个游泳池那么大。他刚才在门缝里看到的那几个笼子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现在他面前的，放眼望去，笼子两层一组，码的整整齐齐几乎沾满了整个空地，他估摸着在挑狗的人有十几号人，因为刚才的动静，全部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正盯着他看。除了一个人，那个人靠着墙坐在房间的最深处，是个光头、戴眼镜的老爷子，老爷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根本不理会地上躺着的两人，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碗儿茶。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刘四爷，门口有两个小子，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您看看，是不是旁边楼栋的臭皮家的伙计，来踩我们的盘子。”说着就拎着老撬的后领子把他往上拉，老撬酒还没醒，刚才摔趴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到头了，一直在地上扭动着想要站起来，却一直保持不了平衡站不起来，这一拎，老撬就像条死狗一样，双手耷拉着被拉了起来。
男人又说道“刘四爷，您给个话儿，打断腿还是打断手？”
这话一出，庞老板急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就从地上立了起来，顺手用手肘一撞，正撞在旁边男人的心窝子上，男人一吃痛，手一松，老撬顿时失了支撑，看着就要躺回地上去，庞老板迅速手一架到他胳肢窝，一把把他架了起来。他心里有预感，这次估计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哪有做小生意的狗贩子动不动就要断人手脚的，只能脚底抹油，先溜再说。他转头就想往门口跑，结果没想到就在刚才他没注意的时候，门口已经堵着好几号人了，个个高大强壮黑不溜秋的，幸亏他停得快，要不就要跟个大男人撞个满怀了。
庞老板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定了定神，心说本来自己也不认识什么臭皮，只不过走错了路看了一眼而已，哪就能这样轻易的被断了手脚，他尽量平静自己的气息，开口说道：“各位爷，我和我这位兄弟都是苦命人儿，不过是碰巧住在楼下的，也是走狗货的，听见狗叫就上来看看，没啥别的意思，各位爷爷也不想我们俩个小辈打扰了您家做生意是吧，小弟们这就走，只求各位爷爷放一条路。”
说完这几句话，庞老板当时特别佩服自己，语气平稳，不卑不亢。觉着明白事理的人都会放他们走。
可是他当时哪里知道，这暗市也有抢盘子的事情，别以为狗贩子之间就没有拉帮结派，就没有竞争了，竞争可大着呢，特别是这些大贩子，狗都是活物，越早出手越好，谁家的没病价格好，运到别的城市还能活蹦乱跳的，自然出货就快。所以狗贩子之间竞争起来可所谓无所不用其极，有良心的派个间谍过去看准了你的客户，出门就拉他去自己看狗，知道了你家的价格，他往下稍微压一点儿，客户立马就跑了。没良心的直接往你家狗身上下毒，狗在路上一死，客户亏损大了，你名声一下就坏了，下次谁也不会找你拿狗。
所以他们也特别忌讳在自己开市的时候有生面孔的到来。
此时此刻，那老爷子缓缓的放下手中的碗儿茶，慢慢的起身走了过来，对那几个伙计说“几个瓜皮，还不先拉到旁边去。”
庞老板心说娘的居然不放人立马想开口，但那老爷子眼神一横，道“桥尼玛滴板子”，庞老板知道这是陕西话，意思好像是住口。而且老爷子一开口，刚才安详不问世事的感觉顿时飞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冷酷和杀意。庞老板被震住了，话到嘴边，硬是给逼着咽了下去。
老爷子招呼着那批买主挑完狗，看着他们把笼子一个一个的抬走。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自己的人和庞老板他们2个倒霉货。
不等老爷子开口，庞老板就急忙道：“刘四爷，咱们俩真的就是B城来的愣头，这边市头旺，咱们俩只想来捞一笔，然后就滚蛋。”刚才庞老板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别人称之为刘四爷的老爷子，光头，戴眼镜，感觉上有70来岁了，穿着黑色盘扣老式挂子，身高很高，身体板板挺得很直，没有一点衰老的感觉，走起路来腿脚稳健，估计是有点功夫的人。所以庞老板立马改变策略，不准备逞强，上来就求饶。
刘四爷喝了口茶，笑了笑“都来了，不拿点货走怎么行，每个品种最少十只，规矩。”
庞老板看了看面前的狗，都是少见的品种，有几个还在国内没见过，它娘的估计不便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十只？能每个品种拿一只都够呛。他没法子，只能坦白，道“刘四爷，我们都是穷愣头，真的不骗您，您的货太高，咱哥俩的钱只够拿拿大白京巴。”说完他捅了捅旁边的老撬，老撬还是像死鱼一样没精打采，庞老板恨死了自己买酒给老撬喝，这小子太它娘的不中用，都快断手断脚了，还是这个****样儿。
谁知道刘四爷没理会他，反而对旁边的伙计招了招手，做了几个手势。
接着那伙计就出门了，过了大概一分钟，手里抱着一只小狗回来了。
刘四爷指了指庞老板和老撬。操着陕西味儿极重的普通话问道：“两位看看，我的货，您二位可满意？”
庞老板一惊，完了，这是要强买强卖，他知道他们买不起，买不起就肯定要找个理由下手了。
庞老板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怎么办，他没读过多少书，面对直接杀来的刀也好棍也好都不怕，一句“去你二大爷的”冲上去拼了就行，但是就怕这敌人和颜悦色的温水煮青蛙。他是一句也接不上来。
没想到这时候老撬这个晕鸡子居然开口道：“给我。给我瞧瞧”
庞老板心说完它娘的蛋了，这小子酒没醒，估计以为他们在做买卖，要瞧瞧这狗是不是怏苗子。
老撬摸着这狗，他酒没醒又被浇了冷水，摸啥都是烫的，只见老撬突然一声大吼，把庞老板吓一跳，其他的人也吓得瞪大了眼睛，他吼道：“谁家孙子，卖老子怏苗子!!!!!”
庞老板知道这话一出，两人就彻底完了，心一下哇凉哇凉的。
旁边刘四爷的伙计都不是吃素的，没等刘四爷开口，一脚踢在老撬后膝盖窝，老撬扑通一声跪在了刘四爷面前。庞老板怕他们下一招直接朝老撬的后脑砸去，把他砸死了。想也没想直接扑了上去，扑出去才想起自己手无寸铁，一时间拳头发力没发上来，被那伙计一把抓着手腕扭到背后，后膝盖窝也狠狠挨了一脚，也一下跪在了刘四爷面前。
地上的老撬还在喊：“老子哥俩从来不做怏苗子生意，白送老子老子都不要”
庞老板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心想如果有下次，谁敢给这小子喝酒爷爷就挖了他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