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驴头狼
人嘛，一旦找到一个倾听者，就会滔滔不绝地将自己内心的憋屈和所有负面情绪一并倾倒给对方。
但是没有一个人是理所当然应该成为别人心灵废料的化粪池的。
碍于面子或者于金钱，又或者，那人是真的很在意你。
叶敬在这一点上的处理，比云门见过的大部分成年人都要老道。这种处理方式，只能来自于生活经验。
他没有隐瞒身份，也没有重点形容自己生活有多苦闷，他只是用直叙的方式，把事情的起因和自己的立场阐明清楚。简单得不多一个字。
最后那句：你打死我，也是可以的。在云门看来，是真实的愿望。
被人骂，好过自言自语。被人打死，好过被人忽视。
云门有点理解这种极端的，带有自我毁灭倾向的感觉。不由得心疼起面前的孩子。
他示意叶敬继续说下去。
“其实事情发生之前，就是有预兆的，那几天狗场里的狗都很不安。刘姐姐的凉皮凉面不停地嚎叫，她觉得很不正常。她被锁在侧面那间房，她告诉我父亲有事情会发生。但是我父亲只是觉得狗吵是欠打而已。”
叶敬突然停下，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
云门说你也不用组织了，只要你还说的是人话，我都能听明白。
意外的是，叶敬很乖顺的点了点头。
按照叶敬的描述，云门基本上理清了事情的经过。
事发当晚，十二点多，他偷了钥匙，打开了刘文倩的房门。
他的计划是放跑刘文倩。
他们轻手轻脚地绕到后面的狗场，准备去找刘文倩的狗。夜里山风很大，整片山林都被吹得哗啦作响。刚刚走到后墙根儿，就听见所有的狗开始惊慌地狂吠不止。
隔夜狗听到动静，穿着秋裤拿了把杀猪刀从屋里冲了出来，一下子三人撞了个正着，隔夜狗一看，妈的生个儿子居然背叛老子，气得脸色顿时铁青，大骂道：“人贱一辈子，猪贱一刀子！你爹就今天给你这个狗东西一个教训。”说着冲上来就要给他耳刮子，手举未落，狗场里传来了极大的动静。
几乎全是惨叫声。
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三个人都被震慑住了。隔夜狗一愣，也许想着还要靠这些狗子东山再起，不能白白便宜里山里的野畜生。心一横，朝刀尖儿上呸了一口。也不管刘文倩和叶敬，直奔向狗场。
刘文倩和叶敬也没合计个七八九十，跟着冲了过去。
只见那月光下。血海弥漫。
叶敬形容它们是鬼脸般的大猫，个个儿嘴里叼着狗，见到人，威胁地闷呼了几声，便调头躲进了山林。
果然咬死人的，不是鬼沙犷。
除了刘文倩的两条细狗。整个场子里的狗，无一幸免。
隔夜狗站在空地里，胡乱地砍着。大声吆喝对着山里大骂。
叶敬看得出，他父亲已经失去了理智。其实从他绑架一个年轻女人到这山里来，叶敬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不正常。
叶敬伸出手，慢慢走向空地中的父亲。
他想给他安慰，虽然他们只见过两次。
就在这时，叶敬感到后脖子一热，瞬间天翻地覆。
他被一股力量卡住脖子，往山林里狂拖。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拖着过了河，上岸的时候，头撞到了一块石头，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眼里看到的是毫无反应的父亲和狂奔过来的刘文倩。
之后，他经历了和云门一样的事情。在白骨地醒来。然后刘文倩找到了他。
不过，叶敬醒来的时间是在第二天的傍晚。他们遇到了那些怪模样的动物。
刘文倩给了叶敬一只狗，兵分两路。
叶敬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要分开走呢？落单了不是更危险吗？他突然意识到，刘文倩的打算，是自己去当饵！
“所以，我必须回来找她，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冒险。”叶敬说道。
云门叹了口气，他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值得高兴的事是终于知道刘文倩的消息，让他生气的事是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孩，似乎太没有危机意识了。
“你有没有想过，她就是为了让你逃掉才去冒险的，你这样做，不是让她的努力都白瞎了吗！”云门道。
“丢下同伴的人是连废物都不如的。”叶敬一脸严肃地道。
云门一扬眉毛，心说这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词儿咋那么耳熟，便问道：“这词是你原创？够热血的啊！”
叶敬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说：“火影忍者，你别说你没看过。”
云门心里暗笑，它娘的小鬼还是小鬼，到底还是模仿的，不过这装哔到是真装到点子上了。
“得嘞，小…兄弟，以后你没地儿去了，可以去找我，我有个小铺子，容得下你！”云门笑道。
谁知，叶敬一闭眼，翻身背对着他，道：“不用了，你这么弱，我可不想当你小弟，不说了，休息一下。”
“妈的！臭小子你等着。”云门忍不住骂道。
入夜。月明星稀。
两人再次来到白骨地。扔了一只死兔子当诱饵。
然后叶敬拿着树叶测了测风向，找了个上风处的位置，蹲了下来。
温度下降得非常快，呼吸出的气体形成一道白雾。
云门对于叶敬的专注力相当钦佩，一个成年人，都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无话。只有整个山林在风中嘶吼。听起来，像一首来自远古的歌谣，将人的精力都要吸走一般。
云门的头越来越重，昏昏欲睡。叶敬一倒拐子捅了捅他的肋骨，惊得他一个激灵。对着口型道：“下手轻点儿！”
只见叶敬皱眉对他一个劲儿地挤眼，随着叶敬的视线，云门看到空地上，有两个奇异的身影。
月光下，皮毛泛着银色光亮，颈部一圈鬃毛随风飘散，那巨大的头颅像极了一只驴。
云门怔怔地看着，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这种动物。他想起以前在未解之谜上看到的，这是，驴头狼。